第十章 郡尉歸家
蒼山翠染，綠意潺潺，流泄而下，落紅無數，於屋頂翻飛；新葉青澀，亮光閃閃，搖曳而動，野花惹眼，在院裏聯袂；田野蔥蘢，牛毛密密，滾滾而來，馬蹄陣陣，敲打着石板路——
頭戴雙卷尾鶡冠，身穿硃紅色交領右衽長襦，胸口有花結裝飾，衣服邊緣有雲紋裝飾，腰間革帶上掛着佩劍，胯下一匹白馬，一副雍國將領裝束；濃眉大眼，臉露英氣，些許寸髯，依稀在兩腮，稜角更顯分明，剛毅果敢；縱身一躍，跳下馬來，一邊至上而下地整理衣服，一邊興緻索然地看着敞開的大門——就見管家弓着腰，一腳跨出門檻，回身應承道：少主，切勿憂心，這就去伯家——看看便知！管家再轉身便看見陽光里白色的馬匹，閃着熠熠光輝，再見檐下神采奕奕之人，抬手置於額前，擋着強光定睛細看，還未等互相施禮；管家不由得轉身，踉踉蹌蹌地跑回院子，聲音梗在喉間，臉漲得通紅，朝王凌使勁指着大門——
王凌見狀，拿起佩劍跨出屋外，鎮定自若地對管家，說道：管家，帶家人——快往後山——我來應付！未等管家回復，王凌幾個箭步跨到門廳，那人也正好跨入門廳，王凌掃視一下裝束，不容分說，拔出佩劍直抵對方胸口；那人也不甘示弱，瞬間拔出佩劍，用劍身一擋，身體也隨即閃躲開，一側身，劍刃便向王凌衝來，一道寒光就在手腕處劃過，王凌不由得鬆開手，“噹啷”一聲佩劍便掉在地上；那人隨時抬起劍鋒，直衝王凌脖頸；王凌見勢，低頭繞開，依着劍鋒旋轉身體，背朝那人，抬掌箍住那人執劍之手，欲將其摔翻在地；那人長須口氣，抬起單肘，抵在王凌身後，雙方僵持半晌——就聽得正屋檐下，管家乞求似的喚道：少主——少主，快快停手，切莫傷身！王母喜出望外，滿含熱淚地看着，嗔怒道：見面就打——見面就打——
王凌聞聽，抬起一手，重重地敲在那人手腕，“噹啷”一聲，佩劍便也掉在地上，王凌趕緊俯身施禮，喚道：母親——切磋切磋！那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扶手施禮喚道：母親，孩兒不孝，時至今日，得以還家！王母扶起那人，上下打量一番，和藹地說道：宇兒，母親以為你——回來就好！王凌站於身旁，審視着王宇，疑惑地問道：二弟，你這是——臣服雍王，還是——易裝而逃——未等王宇回答，轉身向管家叮囑道：管家，快快——關上大門，以防不測！王宇揮着手，趾高氣揚地想要說什麼，就被王母和王凌，拽着胳膊拖進正屋。
王母面南，安詳和藹，跪坐於台上，管家喜行於表，立於其身側；王凌摩挲須髯，鎮定跪坐於左，王宇興高采烈，手扶腿上，跪坐於右，兩人身側后，各跪侍者。王母和王凌坐定，均看向王宇，王宇急急地抓起盤中肉，杯中酒，狼吞虎咽地吃了兩口，說道：母親——兄長——勿這般看我！王凌嗔怒道：二弟勿怪，母親——與你分開，兩年有餘，朝思慕念！王宇看着王母，扶手施禮，說道：母親，孩兒知罪，讓您操心！王母抬手示意，笑語：宇兒，多日不見，母親甚是挂念，今日見你——衣着楚楚，筋信骨強，健壯威武，為母——頗為放心！王凌轉身向王母施禮，轉頭質問道：二弟，酒足飯飽，說說——你這裝扮！
王宇正襟危坐，沾沾自喜地說道：母親——兄長——我現在——已是郡尉！王凌接着質問道：哪國郡尉？王母抬手示意王凌，王凌致歉施禮，王宇趾高氣昂，眉飛色舞地說道：雍國——郡尉！說罷，端起酒觴，豪飲一尊。王凌聽罷，起身跪於廳堂中間，向王母直言道：母親，二弟這般——王母抬手示意道：凌兒，莫急，且聽宇兒——說完！王凌起身，坐回原地；王宇接著說道：那日——被強行架走，作為俘虜，裝入檻車，隨軍北上，目之所及，餓殍滿地，屍橫遍野，我們——風餐露宿，饑寒交迫，檻車中——亦有凍死、餓死之人；刑訊多次，追問——父親遺物，可我——何曾見過，也未聽——母親和兄長言說，誓死不認；將領一怒之下，罰我充軍，聽天由命——王母淚眼朦朧，目露憐憫，說道：今日聞聽，方知我兒，蒙受牽連！王凌向王母施禮，對曰：母親，還望寬心，男兒當此，方可——鍛打成型！王宇執酒而禮向王凌，飲完從上而下比劃着裝束，說道：兄長，所言極是，正因從戎，才有此——王凌不屑一顧，說道：虎狼爪牙——數典忘祖——王母嗔怒向王凌，說道：宇兒，但講無妨！王宇長須而嘆，答曰：隨軍入趙，首座城池，重兵把守，攻打之時，我不慎被——刺中右臂，爬梯摔下，等再醒來，一片漆黑，只有城頭殘燈，依稀亮着，便壯着膽，撥開屍體，爬將出來，得以碰見——夜襲雍軍，重新歸隊，方知——趙軍當日擊敗雍軍，傷亡慘重，得信次日——趙國會有援軍來助，故令——須在當晚，攻下城池，否則我軍——定會兵敗；隨即被迫——加入夜行軍，趁守兵士休息之時，我踩着屍體，從殘垣進城，取了守將頭顱，打開城門，迎雍軍入城，此後——才逼迫國君——不戰而降；我才苟活，一路隨軍，憑藉我能，才有晉陞，直至——郡尉！
王母聽罷，言道：雍國一統，順應時勢，宇兒——審時度勢，臣服其主，但——王凌向王母扶手施禮，接過話茬怒言道：但父親逝於雍國冷箭，家人卒於雍將戈下，家仇國恨，你甘做臣子，為虎作倀，無動於衷？王宇也怒言：難不成，當日——我也葬送雍將戈下，或葬命戰場，方解——心頭之仇恨？王凌搖頭無語，王宇接著說道：雍國建立，雖是屍骨壘成，積怨眾多，然終是結束戰爭，百姓安樂，舍我一國、一家之仇恨，何樂不為！總不至於——龜縮於此，明哲保身——王凌聞聽，端起酒杯，重重地置於桌上，王母嘆氣拍案，央求而語：凌兒——宇兒——無論國讎，無論家恨，切莫爭論，母親只求你們——平安，切莫——再生事端！
王凌和王宇聽罷，兩人均低語不言，片刻之後轉身跪伏，異口同聲地答道：諾——謹遵母命，好自為之！王宇嬉笑，扶手施禮王母，又執酒而禮向王凌，訕訕問道：母親——兄長——敢問父親——可真有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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