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身陷囹圄
幾人又倒回職業介紹所,這下那辦事員卻先聲奪人,瞪大眼睛斥罵展暉和謝氏兄弟:“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介紹工作給你們,你們又不做,現在我也沒有辦法了!”
“那我們不要你幫我們找工作了,把錢退回來,我們自己去找!”謝方大聲的說道;
“退回去?有這樣的事情么?”那辦事員指了指牆上早貼好的標語‘介紹費一概不退!’
謝方大怒,衝上去就要揍那辦事員,展暉使勁拽住謝方,辦事員見勢不妙,嘴裏高呼人來,霎時,外面就衝進來幾個大漢,其中一個說道:“是誰那麼大膽,竟敢在這裏搗亂!”
展暉趕緊賠不是,那辦事員恨恨地說道:“在龍城誰敢在我的地方動手動腳,我就要他趴着出去!”
幾人無語,垂頭喪氣地回到胡建開的租住屋。有什麼辦法?到了人家口袋裏去的錢,又怎麼會退給你呢?
又過了幾天,看着口袋已經所剩無幾的盤纏,一向性格穩重的展暉也沉不住氣了,他知道,再不找到工作,幾人將很難在這裏呆下去!
晚上,展暉和謝方兄弟百無聊賴地遊走在街道上,抬頭看看和家鄉一樣親切的月亮,一樣柔和的星星,再看看那陌生的閃着寒光的霓虹燈,和那匆匆行走的陌生路人、如熾的車流,他們很沮喪,知道這座城市不願意容納他們,他們嘆着氣,該去哪裏呢?如果回家去?不行!那臨出門時信誓旦旦豪壯的話音還在耳邊迴響!那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活,那咄咄逼人的王小軍和楊父那怨恨的目光使他們心寒膽戰!
可是,又該怎麼辦呢?
展暉咬了咬牙,說道:“就算是撿破爛,要飯,我們也不能回去!”
謝方和謝虎抬起頭來望着平時看起來有些猶柔寡斷的展暉!
就在這時候,街上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一些人在大街上驚慌失措地跑動,定睛一看,一群身穿制服手戴袖章的人正在追趕這些跑動着的人!
“不好!查暫住證!”展暉叫道!
未等他們反應過來,那些手持棍捧的治安員們就到了眼前,謝方和謝虎見勢不妙,轉身拔腿就跑,展暉慌了手腳,朝相反的方向也拚命地跑,治安們見狀更是一路狂追。
展暉閃過幾個治安,穿過幾條巷子,後來卻不知怎麼跑進了一條死巷子裏,看着瘋狂追上來的治安員,展暉絕望了,只得抱着頭蹲在地上束手就擒。治安們趕上,罵咧咧地將展暉按在地上,幾棍子打得展暉慘叫連連,然後又架起,塞進一輛裝滿了人的鐵柵欄車上!
車子很快開動,轉了幾個街道,來到治保會大樓,把車上的人都趕到治保會裏面一個大房間裏,然後把這些人的鞋子和褲帶都收走,再在房間外面把鐵門反鎖住就走了,展暉四處掃視了下,四周都是堅硬的牆壁,正面一扇剛鎖緊閉的鐵門,里牆下有一條散發著難聞臭味的水溝,里牆上方露出一個小窗透氣,房間裏關了大概有幾十個人,這些人互相都不認識,展暉在地上坐下,一摸身上,本就不多的錢已經不見了!
從來沒有遇過這種事情的展暉心裏開始慌亂了,展暉一邊想念楊可欣,一邊又想自己出門的時候對父母和楊可欣父親的豪言壯語,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反倒成了幾句空話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片期望竟然會落入如此尷尬地步;
出門在外的人在此時就會特別想家,展暉開始後悔不該如此盲目地來到龍城,於是眼淚不由就流了下來!
“這是誰啊,一個大男人,還流眼淚!”忽聽牆角一聲喝問;
展暉搽了把淚水,朝牆角望去,微暗的燈光下,只見一個約莫三十歲的大個子男人,正蔑視地望着自己,房子裏另外幾個人也斜眼望着自己!
展暉此時不免有些難為情起來,尷尬地朝他們望了望,然後低下頭不做聲了。
一個晚上很快就過去了,“吃飯、吃飯了!”聽得房子外面幾句吆喝,房內的人立即活躍起來,趕緊爬到小窗子往外面探視,只見幾個治安員手裏抬着幾框盒飯,把門打開,按人數將盒飯留下放在地上,再警告幾句:“老實點,不要亂來!”就將門掩上離去了!
“吃吧,吃吧!”那大個子男人自己邊說邊起身拿了盒飯,回到牆角大口吃起來,另外幾個也陸續將盒飯捧在手裏慢慢地送往嘴裏咀嚼,展暉最後起身去把盒飯拿在手裏,打開一看,飯是大米飯,似乎米質很差,菜也就是一根咸蘿蔔,和幾片菜葉,也管不了那麼多,先填飽肚子再說。展暉也慢慢地吞咽起飯來!
時間過去了兩天,一起關在房子裏的人陸續有人被親屬保贖出去,到了最後,只剩下展暉和大個子男人了,展暉在想,也許胡建開和楊氏姐妹現在正在找自己,也許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哪裏去了,還有謝方和謝虎現在又怎麼樣了,是不是也被抓了?
展暉現在的確是六神無主。
他找了個機會挨近大個子男人蹲下,說道:“大哥,你是哪裏的,怎麼也被抓來了?”
大個子男人瞅了展暉一眼,懊惱地說道:“我是四川的,從家鄉輾轉來到這裏,沒有想到剛下車就遇到查暫住證,本以為自己剛來不會有事,誰知那些人見我沒有火車票,不由分說就把我抓了起來,唉!其實我本來有火車票,但是下火車的時候不小心在哪裏給弄丟了。”
大個子男人看起來很兇,但此時說話的語氣卻顯得很無奈。
展暉也沮喪地說道:“在家裏根本沒有想到會要查什麼暫住證,更沒有想到工作會這麼難找,以至於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大個子男人嘆了口氣說道:“已經這樣,也沒有什麼辦法想了,聽天由命吧,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是從哪裏來的?”
展暉無神地回答:“我是江西人,姓展,單名一個‘暉’字,和我女朋友、還有其他幾個老鄉一起幾天前從家裏過來,我女朋友她們姐妹進了廠,但是廠里不招男工,我和另外兩個老鄉在找工作的期間被治安隊衝散,另外兩個老鄉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想必也是被抓了,唉——!”展暉長長地嘆了口氣!
“噢,原來是這樣,我姓李,名德安,四川峨眉山的。”大個子男人說道。
展暉點了點頭。
李德安接著說道:“看你年紀不大,怎麼也就背井離鄉跑到龍城這裏來了呢,家裏人不反對么?”
展暉有些尷尬,說道:“實不相瞞,我是和女朋友一起被逼出來的,本來是想一起找個工作好好打工,可是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這樣,李大哥你也是來找工作的嗎?”
李德安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我當兵出身,本來在家已經有了一份工作,只是我個性魯莽,得罪了領導,一氣之下,我就辭了職丟下老婆和孩子來到這裏,也沒有想到剛到這裏就被抓起來了!”
…………
二人雖身陷囹圄,卻開始惺惺相惜起來。
又過了一天,鐵門又被打開,展暉和李德安一起被喚出屋子,被告知要勞動自保,然後打發路費回家。不由多問,很快他們就被趕上了一部窗子上有鐵條封閉的大客車,大客車上還有一些人,或許是在其他地方被查的,大客車很快開動了,越來越快,開了幾個小時,也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大客車才停下來,展暉等人被告知下車,由一些手拿器械的治安員推搡着來到了一個機磚廠。
這間機磚廠規模很大,四周都是用鐵絲網圍住,已經有很多人在忙忙碌碌地幹活,拉手推車的,挖泥的,出窯的,裝車的,正忙得滿頭大汗。
幾個工頭模樣的人走了過來,和押送的治安員辦了交接手續。護送的治安員們走後,其中一個工頭扯開嗓門對展暉他們說道:“你們由於沒有暫住證,是三無人員,政府也沒有能力將你們那麼多人都直接送回老家,所以就委託我們將你們暫時收留,並在這裏工作,期滿後由我們這裏為你們發放一定的費用,好讓你們購買車票回家。”
人群里不知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那我們要干多久才可以回家啊?”
那工頭眼睛一瞪回答道:“一般是三個月,但是誰如果夠膽逃跑的話,那抓起來就不知道多久了!”
工頭沒有再多說什麼,將展暉等人領到工地上,每個人都發了部手推車,算是勞動工具,於是繁重的勞動便開始了。
幾天下來,展暉的手掌心就被手推車拉的磨起了血泡,臉被曬得通紅,想着自己還要衣錦還鄉去見他的父老鄉親,看着自己眼前的狼狽相,又不禁啞然失笑。然而抱負歸抱負,現實卻是無情的,每天的手推車還是要照常去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