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未辭
輕輕的叩門聲,卻沒有任何回應。
推開半掩着的房門,一張夾着的白紙飄落下來,紙上鄭重的“勿念”二字,壓着凱爾的心。他拾起那張紙,手指微微顫動。慌亂,此時的他慌亂到眼神飄忽不定,不相信似地掃視着空蕩蕩的房間。
猛地衝到那開着的窗前,房間裏好像還留有餘香,轉頭看向清晨的海港,如此寧靜,寧靜到刺痛了他的心臟。
不解和遲疑充斥在眼中,把那張紙放進懷裏,看着窗外不語。
“我地圖明明放在桌上的啊,凱爾你看到我地圖沒。”哈德打着哈欠走過賽琳娜房間門口,看到一動不動的凱爾,“誒?怎麼了?”
凱爾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沒事......”
不過,哈德到底是過來人,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間,大抵知道發生了什麼,“這樣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既然誰都沒有準備好面對,逃避興許是個不壞的選擇。”哈德沉思了一會,“想必是她走時拿走了地圖,說明早已下定了決心。”
“以後還會見面嗎?”
“誰知道呢,世界這麼大。”
這時哈德搭着凱爾的肩,“這個年紀的煩惱罷了,走吧,我陪你逛逛散心,慶典已經在準備了。”
凱爾輕輕點了點頭。
隨着日照三竿,這個港口開始熱鬧起來,今天來往的神父教徒似乎比往常要多。
一群教徒圍着士兵和民眾傳教。
“到了晚上才是真的熱鬧。”哈德搭着神情低落的凱爾,指向了廣場中央還在搭建的高台,“晚上神父要開始禱告和演說,可以期待一些嘛!每次他們演講的時候都會透露一些連我們士兵都不知道的事情,不過大都是猜測和關於宗教的事情。”
“我還是想見她一面,現在去追還可以追上的吧?”凱爾似乎還在挂念着那少女。
“你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吧?況且真的追上了,你會跟她去她要去的地方?拋下所有?陪她一起?”
這一句話猛然點醒了慌神的凱爾,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找到的“答案”,自己是為什麼徑直往這個方向登錄。
“不過...”哈德話鋒一轉,笑着說,“我如果在你這個年紀,絕對會像個傻子一樣滿世界找她,只為了補上和她的告別。”
“謝謝。”凱爾眼神中仍閃着猶豫,但原本的陰鬱已經散去。
這時高台上的紅毯已經鋪好,鋪天蓋地的歡呼,街上撒克遜的王旗隨風搖動,所有人都麻痹在撒克遜的輝煌之中。
哈德也不例外地興奮看着,“多虧了教會和王室,我們才有今天啊!”
“是啊,多虧了我們腳下的屍骨。我們才能這麼自在。”
哈德不以為然,“今人盡享今時樂嘛,誰又能說我們是錯的?”
“是...嗎...”凱爾輕聲地自問。
但是很快一陣掌聲和吶喊,把凱爾的聲音淹沒。
“看,神父要上來演說了。不得不說,他們批評的時政還算有用,起碼值得一聽。”
那神父先是向主神撒托古亞禱告了一番,隨後把話鋒直戳王軍的無能。
聽到這,哈德皺起了眉頭。
“......據我們教會調查,安城這幾年異教徒越聚越多,不知道衛隊是在接管囚犯時出了問題,還是對登岸人員的身份核實出了問題。”神父看着那些士兵,“雖然王軍撤走停止東擴,但是並不代表本就疏於管理的安城可以順理成章的變成法外之地,
王軍的無能,不代表衛隊就可以無能!”
“據我所知,前不久眾多不同教派的異端公然在安城祭祀,到今天偷渡來的也好、從管控區逃出來的也好,那些異教徒仍在源源不斷地逃向安城,那些人還在愚蠢的認為被我們搗毀的祭祀群曾經供奉着他們的神?”
“在聖教的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情,衛隊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我知道安城難管,但這不是放任它自由的理由!”
凱爾聽到着思索着,似乎已經明白賽琳娜要去的地方是哪裏了,在撒克遜屬地範圍之外不可能,那地圖只標註了屬地內的城市,加上神父的這番話,大概率她去的就是安城。
“話是這麼說,做起來難啊。”哈德聽了神父的話直搖頭。
“哈德,我似乎猜到她要去的地方了?”
“哦?”
“安城。”
哈德突然沉默下來,似乎還想問些什麼,但半晌還是什麼都沒問,“是嘛。”
“那你現在是怎麼打算的?”
但未等凱爾回答,哈德就說“不好好告別恐怕會留下遺憾吧,哪怕想不通為什麼一定要分別。況且,軍部的通知還要等上個半年。從這裏趕到安城也不過短短一周,最好的情況說不定路上就遇見了。”
哈德像是想到了什麼事一樣,從懷中緩緩掏出一個生鏽懷錶,打開殼后蓋,可見機芯蓋上嵌着一個金髮女子的琺琅畫,“不要像我一樣,來不及告別就匆匆離開,最後兩個人都只剩遺憾了,這個世界真的很大啊,其他事情其實都可以緩一緩。”
凱爾輕輕點頭,“知道了,多謝!”
“哪裏,只是過來人的拙見罷了,我當時要是有人勸就好了。”說到這,哈德眼角多了幾分淚光,轉身買來兩桶朗姆酒,“來,不說這個了,能喝酒嗎?”
“不醉不休。”
“哈哈哈好!”
......
夜晚古道旁,馬車夫把馬車停在了路邊歇腳。
“能麻煩走小路嗎?”
“行!”馬車夫擦了擦汗,“說起來我也常在安城來往,亂是亂了點,但是沒有傳說中的那麼不堪。”
“誒,不過你一個女孩子家的去安城幹什麼?”
“看醫生。”
“哦哦,是不是德克斯特醫生?”
“你知道?”
“哈哈,能讓一般人願意冒着危險去安城看的醫生也只有他了吧!是個安城裏少見的好人啊,連那些混混都對他尊敬的很。”
“嗯,叔叔還是快點啟程吧,我怕誤了約期。”
“好嘞!”
......
這時一個深色皮膚的俊美男子蹲坐在范迪門港的郊外大道邊,似乎在等着誰。
......
另一邊蘭斯羅伊站在城牆上,身後是一眾囚徒——不,現在已經是和他一樣的信徒,他們把蘭斯羅伊奉為神的代言。
地上的火光照亮了一地的污血和殘肢,從破碎的布片可以看出,那些碎渣是駐城士兵的。
他看着一地不像人力所為的殘骸,不禁向身邊的丹斯嘆到:“果然是真的,我似乎和它越來越近了。”
隨後轉頭對身後的信徒說:“去把囚室和管制區的門破開,告訴他們:已經自由了,想跟着我的就跟上來。”
“這地圖畫的不準啊,怎麼往北走着走着就見到個小城鎮了。”丹斯看着地圖,“那我們還要往東邊走,再往北邊鬧的話,我們遲早被王軍和衛隊絞殺。”
“不過這裏也有管制區,趁機增加點人手也好。”丹斯望向城角一片建設區。
所謂的管制區,就是被流放的囚犯,在一段時間內被安排到指定區域服力役的地方。
“那這邊怎麼辦?”一個信徒問道。
“不用管了,這裏士兵既然都死了,也就不會有人通知范迪門港那邊的總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