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告別

第五十四章 告別

沈鸞出征漠北,宦官隨行督戰,留三營大軍護衛陛下安全。

朝堂的消息傳得很快,巳時剛剛散朝,慕千殤就知道了這些事情,是從裴山口中得知的。

「宦官督戰,留下三營,」

慕千殤手中的毛筆啪得摔在乾淨的宣紙上,墨跡染壞了已經完成的部分。

她卻絲毫顧不上這些,語氣不掩慌張和疑問。

宦官的勢力伸到軍營裏頭,無需一年半載,按照魚盼恩的能耐,怕是不足一月,軍中必定發生事端。

訓好一支軍隊很難,讓其生變卻很簡單。

此去漠北兇險萬分,上次一戰大鄴已經消耗了太多的力量,這次又怎可在皇宮留下一支隊伍?

他有什麼打算?

自己雖然親手和沈鸞斷了關係,到底也不希望他有任何的不測。

「既沒了瓜葛,就該放下了,千殤。」

看着慕千殤心不在焉的樣子,裴山幫她把弄髒宣紙的筆拾起來,細心將沾到筆桿上面的墨擦掉放在一邊,又替她磨墨。

「這事涉及到很多,用不着我們操心。」

慕千殤卻還是無動於衷,她突然覺得心裏慌得很。

沈鸞不是個衝動的人,放權,定是要有什麼計劃。

可他也是個不管不顧的性子,到時候真的能保護好自己嗎?

可似乎這件事情,的確輪不到她來管,她算什麼,又能做什麼?

不過一個小小的史官,能做的只有,

她愣愣地摩挲着寫過的紙頁,這些不是正經的史書,王文勻還不允許她些,這些都只是一些簡單的分類積累而已。

沈鸞,

她甩了甩頭,下意識地想要把這些事情甩出去,又拿過一支毛筆,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心靜。

片刻,她睜眼,將臟污那頁撕掉,重新開始下一頁,心無旁騖的樣子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徹底放下,才算是放下。」

裴山心情不錯地勾了勾唇,溫和的臉上出現一絲不一樣的表情。

是夜,除了慕千殤,太史院沒人有挑燈夜戰的習慣。

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西南一角的窗戶散發出微弱的燭光。

慕千殤揉了揉眼睛,眼皮早已經耷拉了半截,手中的筆卻始終沒有停下。

她今夜熬了個大的,將最近王文勻交給她的事情差不多都做完了,可還是不想入睡。

天上黑漆漆的,沒有月亮的蹤影,暗沉而壓抑,幾顆一閃一閃的星星顯得那麼微不足道,彷彿隨時都能被黑夜吞沒。

她收回了腦袋,頭疼地捏捏眉心,今夜怎麼就一點兒睡意都沒有。

她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起身去拿茶壺。

掀開茶壺蓋兒,裏面的冷水散發著的冷氣鋪面而來,她皺了皺眉,天氣涼,想喝點兒暖和的。

她端着茶壺就往外走,之前隨便喝口冷水,含在嘴巴裏面熱一會兒也就好了,今日她心裏卻有些急切地想要熱水。

太史院裏那個簡易的灶房就在靠近大門的地方,她說不上是急是緩,一路走到那處,只想要燒一些開水喝。

可是晚上早已經熄了灶,生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對她來說。

她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心裏也沒想自己能夠把火燒起來。

可她還是來了,面對空蕩蕩的廚房,慕千殤一陣無力感。

她是為什麼想要來廚房的呢?

她站在壁爐旁邊,愣愣地思考。

是因為她想出去,出去找沈鸞。

道個別?

她也不知道。

「沈,鸞。」

她緩緩地念出這個好久沒有叫過的名字,即使之前在侯府的時候,她也是叫侯爺。

她就是想叫一叫,聽一聽這個名字。

距離那日受傷,已經有些日子了。

在與他訣別之前,慕千殤心裏想得很清楚,自此之後沒有瓜葛,對雙方都好。.

她這麼些天來,的的確確腦子裏再沒有出現過沈鸞的身影。

可她自從聽了那些話之後,就像是剛剛結痂的傷口開始有些發癢,搞得她一直心不在焉。

食指抵在灶台前面油乎乎的地方畫圈,冷冰冰的觸感讓她瞬間一個哆嗦。

沈鸞不會有事的對吧?

她手指用力戳了戳灶台上的油漬,頗有些心煩意亂,內心焦躁不安。

她想去找沈鸞,叫他好好保重,可現在卻已經沒有了合適的身份。

當日做得很絕,沒有絲毫迴環的餘地了。

冬夜冷清的燭光映在空曠泛黃的牆壁上,將她低着頭的影子放大,映在了窗戶上面。

窗外,玄衣之人站得筆直,濃眉緊擰。

此去一別,又會好久不見她了。

大半夜的跑出來都不知道披上一件衣服,身子骨怎麼能受得了。

沒有管束,就真的不知道照顧自己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外袍,雙腳卻站在原地絲毫不動。

他知道,自己沒有什麼身份能給她披上一件衣服了。

朝中兇險,他亦兇險,在他身邊的人朝不保夕,他怎麼敢,又怎麼捨得把她搭進去。

還好她聰明,斷了自己當時的念頭。

沈鸞掏出一個長筒形狀的小小的東西,伸手放在了窗台上。

他抿抿唇,漂亮的眼睛在黑漆漆的夜裏閃着光。

此去一別,再見她就不知是何時了。

就怕再也見不到了。

沈鸞長指彎曲,用指關節敲了敲廚房外面的牆壁。

從外面傳來的悶響立刻讓慕千殤注意到了,她的心突然一抖,腦子裏的想法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定定地看着那扇放大自己影子的窗戶,雙手不自覺地攥緊,熟悉的氣息強烈到讓她的心砰砰跳。

「沈鸞,」

她的聲音不似平日沉靜,驚喜中帶着焦躁。

「沈鸞!」

她這次毫不猶豫地跑出門外,她要問問沈鸞到底想要怎麼做,對自己的安全到底有沒有一定的把握,他到底......恨不恨自己當初那麼決絕。

可門外一片寂靜,只有夜間的寒風呼嘯,吹得她渾身發僵,連同那顆剛剛跳動得歡快的心。

沈鸞沒在。

沈鸞沒在。

她靜靜地站在黑暗中,任由寒風刺着那顆有些麻木的心,眼淚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並且頗有一發不可收拾的樣子。

溫熱的淚水從眼睛流出的那一刻起,就變成了滴滴冰冷的珠子,帶着冰渣子刺過她的臉蛋。

她不知自己該有什麼反應,什麼表情,心裏只有沈鸞兩個字。

自己親手把他弄丟的,因為脆弱,和懦弱。

再有一次機會的話,她會不會動搖呢?

寒風猛烈,吹動了窗台上的小物件兒掉到了地上。

一聲脆響,驚動了淚流滿面的某人。

地上一片漆黑,慕千殤彎着腰低頭去尋找聲音的來源。

長久以來挑燈夜戰的熬夜習慣,導致她的視力並不太好,就算是在白天都要有時候離得遠了都得眯着眼找東西,別說是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了。

她把手伸到地上,一點一點摩挲,半天卻什麼都沒有摸到,夜裏露重,反而冰得她手指發白。

她摸幾下就將手神回來哈兩口熱氣,如此循環往複,半天都沒有找到什麼東西。

笨蛋。

沈鸞本來悲愴的心情倒讓她整得有些哭笑不得,什麼東西能明目呢,那大概是需要久久為功的東西了。

腳尖從地上輕輕踢起一塊石頭,在黑暗中朝着離她手不遠的地方扔去。

小石頭只有輕微的向東,不至於嚇到她,也指引着她的手往那邊摸去。

慕千殤摸着那塊小小的石頭,蹲在地上沒有動。

她知道,沈鸞就在身後。

他真的來看自己了。

他有什麼話想要說嗎?要告訴自己他的計劃嗎?還是惱她上次決絕,不肯出來說話。

慕千殤突然覺得有些心虛,沒敢回頭。

要是她看到那個身影抑制不住了怎麼辦,她也害怕自己還會說出上次那樣的話。

她心中五味雜陳,手指在小石頭旁邊摸索,順利找到了那個冰冰涼涼的小東西。

她拿起來,黑暗中摩挲着。

沈鸞給的什麼?

硬硬的,小小的,有孔,哨子?

她知道沈鸞沒走,那道熟悉的氣息一直都在身後。

冬夜寒涼,她卻不想離開這裏。

她什麼都不想,之前的顧慮暫且放在一邊,只想着很想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一刻。

沈鸞也沒動,他幽深的眸子沒有一刻離開那道小小的倩影,是讓他魂牽夢繞的身影,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身影。

她的發質不似之前在府中的時候好了,有些毛躁,還叫她的小手抓得亂糟糟的,沒有形狀,在他看來卻有一股可愛的勁兒,不知道小腦瓜這些日子累不累,有沒有吃好吃的東西。

沈鸞有無數的話想要說,有無數的東西想要送她,無數的毛病想要說她。

有機會吧,若是真的有幸,

他的神情微動,希望老天垂憐。

若是不垂憐,就把所有禍端都叫他一人承受了吧。

他不知是什麼心情,只知道自己廢了天大的勁兒才壓下去給她披衣服的衝動。

他終於看到慕千殤起身,那個小哨子被她緊緊地攥在手裏,她的指尖被凍得發白。

她沒有回頭,直直地朝着自己的房間走了回去。

踏進房門的那一刻,她感覺到一直跟隨自己的那道目光離開了。

伸出手,她仔細端詳着手裏精緻的小物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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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逼我把他寫得又辣又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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