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壞了,鬧過頭了
「侯......爺」
男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嚇瘋了,又哭又笑,手腳並用,一步步朝着沈鸞爬去。
「你放過我,求您了!」
他的語氣急促又瘋癲,匍匐在沈鸞的腳下不住磕頭,巨大的心理壓力幾乎讓她變得神經。
「求您了,求您了!」
鼻涕眼淚還有冷汗和着血液流在地上,和那灘黃色的液體混合,倒映出男人恐懼到了極點而猙獰的臉。
「不說?」
沈鸞的大手一把鉗制住他的下巴,巨大的力量讓他的臉直接變形。男人的眼球凸出,感覺自己的骨頭被捏碎。
侍衛早已搬上了兩台木架,架子上擺滿形形***的刑具。
一股噁心的惡臭味傳來,再加上剛剛的刺激,慕千殤只覺胃中翻湧,可也只能生生壓着,保不齊沈鸞再一個不爽,她也嗝兒屁了。
先皇在世時,刑輕而民穩。
大鄴朝有五大刑和五小刑。分別是墨,縊,剕,宮,大辟;徒,杖,鞭,流,耐。
自從先皇駕崩,宦官掌控了政權,刑法變得名目繁多,殘忍血腥。
僅是近兩年了就恢復了古時的不少殘酷刑罰,剖腹,脯醢,炮烙等,手法之殘酷血腥,聞所未聞,甚至讓一些清白之人聞風自誣,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可是沈鸞這裏的,卻遠遠不止律令中所記載的那些,很多奇奇怪怪的工具她見都沒見過,上面裹着陳年的血跡,已經發黑,發臭。
沈鸞一腳踢開腳下瑟縮的男人,抬手在那排刑具中選擇,他每摸一個,慕千殤就心驚一分。
終於,男人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沈鸞的手中出現了一把精緻的勾子,寒芒迸發。男人幾乎要暈死過去,可還是嘴硬得沒有說一句其他。
再次看向男人,沈鸞面無表情,全身上下卻散發著一眾嗜血的氣息。
他的指尖輕輕劃過鉤子的尖端,男人已經被兩個侍衛提了起來。
「啊!」
......
恐怖的叫聲響徹整個侯府。
直到眼前的所有臟污被清理掉,那兩排恐怖的刑具也被撤走,沈鸞換了一身衣服重新站在她面前,慕千殤還是沒有緩過來。
她緊緊閉着雙眼,內心已經完全崩潰,嘴巴里連一個完整的音都發不出來。她想喊,想哭,想逃,可是恐懼到了極點,連眼淚都沒有,全身軟得一動都不能動。
「起來。」
沈鸞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被嚇傻的蠢蛋,這下不和他鬧騰了,叫他耳根子清凈。
慕千殤像是沒有看到他一樣,雙手抱緊自己瑟縮在角落裏,眼前全是十年前的一幕幕。
她被丟進全是蟲子的黑霧裏面,那些小蟲子趴在她的身上,咬她的肉,吸她的血,像是小鉤子一樣,很痛,很黑,很害怕,一動也動不得。
慕千殤獃滯的表情和滿頭的大汗,終於讓沈鸞意識到了什麼不對勁。
壞了,過頭了。
「起來!」
他伸手就去抓慕千殤的肩膀,他把人帶回來是要護她的,可不能給嚇傻了。
「走!走啊!」
慕千殤瘋了一般地大叫,眼裏的絕望讓人心疼。
「別咬我,不要咬我,求你了,求你了......」
她像是一隻應激的小貓,雙手胡亂地拍打着沈鸞自衛。
「不許動!」
沈鸞被打得煩了。雖然這蠢蛋沒什麼攻擊力,但自己又不能把她打暈了帶走。她這副小身板,保不齊自己下手一重就沒了。
「走開啊,求你了,求你了。」
慕千殤喊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的汗液黏着額前的碎發,她緊緊貼着牆壁,一看到沈鸞就像是瘋了一般。
「你!」
沈鸞此刻頗有些措手不及。他只是想要嚇嚇這個狗丫頭而已,不料她看着能耐的不行,實際卻是個紙老虎,碰都碰不得。
「來人!」
他沒了辦法。
自己是瘟神嗎?
「好生照料。」
他撂下這麼一句話就大步走了出去。
......
慕千殤再次醒來的時候,恍如隔世。
自己不知道睡了多久,夢裏不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有多少蟲子蠍子。
自己被關起來,看不見他們,他們卻一個勁兒地往自己身上跑。
她哭,她大叫着呼喚外祖救她,可外祖也像是天邊的雲,一觸就散。
她沒了辦法,大哭着叫母親,看到卻是母親在病床前被徐翠娘灌下有毒的米粥,母親大喊着叫她以後要保護好自己,要勇敢,要好好地活着。
下一秒,沈鸞拿着小鉤子出現在她面前,獰笑的臉逐漸放大......
「姑娘?」
一個打扮利落的丫頭端着小碗喚她,
「奴婢可雲,姑娘感覺可好些了?」
慕千殤卻是雙眼空洞,夢裏的一切都太過真實,她根本緩不過來。
「姑娘可想喝一碗米粥?」
可雲低下身子,把米粥舉到她的面前。
「你做什麼!」
慕千殤看到那碗粥,應激地往後退。
「伺候姑娘吃些粥。」
可雲拿起小勺,舀了一勺輕輕地在嘴邊吹了吹,送到了她的嘴邊。
「不喝!」
之前的畫面再次浮現,這碗粥和毒死母親的那碗一模一樣。
「走開,走開啊。」
她崩潰地雙手抱頭,彷彿喉嚨被狠狠地扼住,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的脖子連同衣領處都潮潮的,再也哭不出淚了。
只能無助地嘶吼,發瘋般地捶打自己的腦袋。
「姑娘!」
可雲見情況不對,上去就要看她的情況,抓着她的手腕,不容拒絕。
「放開!」
那碗粥被她打到了地上,灑了一地。
「奴婢......」
「出去!」
慕千殤滿臉通紅,崩潰地大喊,
「我求你出去啊!」
「奴婢告退。」
可雲拾起地上的碎片,看了她一眼,退出了房門。
門被輕輕地關上,慕千殤彷彿失了魂一般地靠着牆癱在地上,緊緊地閉上眼睛,帶着絕望的哭腔,
「母親!」
......
「精神異常?」
沈鸞手中的筆頓了頓。
再次看到慕千殤,她已經將自己折磨得不成樣子。
沈鸞那次的殘忍手法無疑喚起了她藏在心裏最深處的恐懼。
自從十年前外祖將她帶走,那些畫面們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她的腦子裏了
她廢了很大的勁才將那些陰影封存,好不容易才打起精神來,好不容易才能好好地生活,好不容易才能假裝樂觀地面對慕家那群人。
「不管用什麼辦法,叫她吃飯。」
沈鸞的語氣不太好,卻也不敢再進去刺激她了。
......
侯府的日子過得很快,慕千殤出不去,卻也不想再去惹沈鸞。唯一讓她心裏有所安慰的就是可雲了。
「姑娘今日看起來起色不錯,咱們出去轉轉吧。」
可雲比她大三歲,人很溫柔,照顧人也很貼心。
「你知道的,我只想出去。」
這些日子慕千殤沒少打探侯府的地形,只是沈鸞不知道為什麼,鐵了心要把她關在這兒似的。
狗賊圖什麼呢?
美色?
有可能。
「聽你的,去走走吧。」
看不得可云為難,她也是受命照顧自己的。
「哎,姑娘這就對了!」
看可雲高興,慕千殤也揚起嘴角。往荷包里塞了幾塊糖就往門口去,卻迎面撞上了一身紫袍的沈鸞。
慕千殤的瞳孔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身子下意識地就往後退。
沈鸞也被她前幾天的樣子嚇到了,連忙後退幾步。
該死,真成瘟神了。
慕千殤沒有說話,她不敢再說任何話讓沈鸞做出不理智的行為懲罰她了。
「進來。」
沈鸞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抬腳就往屋裏走,走到半路,又折了回來,大步走到院子裏,
「在外面說。」
慕千殤低着頭,抬眼看他。
「看什麼看,坐這兒。」
「本侯並非囚你,白院首於我有恩,在我這兒不會遭閹人加害。」
慕千殤雙手放在桌子上,低頭摳着手指,
「但我想回慕家。」
「不可。」
「為何!」
都說有恩了,怎麼強迫她!
「不安全。」
「我可以保護好自己。」
沈鸞瞪了她一眼,脾氣又有些上來了,但還是壓着,
「你不能。」
他還不知道這個丫頭片子的能耐,隨便嚇嚇都能嚇死,倒給殺手省事。
慕千殤被噎住,他怎麼這麼霸道不講理?
「以後留在侯府,幫本侯修史。」
畢竟是白院首帶出來的,修史功力比宮裏的好不少,且不受閹人控制。
「為你修史?」
一個大女干臣,她怎麼修?把他乾的好事兒都寫上去?這個活她幹不了,幹不了,會死的。
「是。」
前幾天把這狗丫頭嚇暈的沈羅,是侯府之前的寫史官,卻還是讓閹人收買了。
「為何是我?」
「我的村志呢!」
突然想到這茬兒,慕千殤急急地朝他要。自己修了三年,是要上交州府的。
沈鸞挑眉,手指有節奏地叩着石桌,
「一共三本,為本侯寫三個月的史,屆時還你。」
「當真!」
慕千殤猛地抬頭看他,對上那雙如鷹一般的眼眸,深得好像能把人陷進去。
沈鸞勾唇,
「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