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母親的打算
“我們可以離開這裏，我可以放棄一切——只要您點頭，我們可以立馬離開這叫人倒霉的地方！”
少女情緒激動地看着坐靠在病床上的女人，難掩聲音的顫抖，窗外烏黑一片，沉悶的讓人喘不過來氣。
大風撞擊着玻璃窗，呼嘯的哀嚎被黑壓壓的天空襯得嚇人，病房內安靜無聲，女人低着頭，眼眶裏漸漸蓄滿淚水，少女站在床邊，眼尾泛紅，鼻頭泛酸，她咬住下唇，抬起頭，盡量不讓淚水奪眶而出。
屋內沒有開燈，氣氛在外界的烘托下更顯壓抑，少女平復好情緒，撇過頭，儘可能止住哭腔道：“您再好好考慮一下吧……開水沒了，我去再接一瓶。”
說完，逃似地拿起開水瓶快步離開。
在少女離開后，女人抬起頭，淚痕在剛才的沉默中斑駁在臉，她不舍地目送她的離去，隨後轉過頭，看着窗外難以抑制的嗚咽出聲。
她想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從此以後她們娘倆好好過，可是……那個男人不會放過她，更不會放過她的孩子。
為了讓那個女人名正言順的進門，沒準他連自己的親骨肉都能痛下殺手！在那個男人看來，這個女兒遠沒有那個小“畜牲”討他喜歡！
無力和悲痛纏繞着她的脖子，逼得她快要窒息，恍惚間腦內閃過輕生的念頭，想到曾經受到的種種欺凌，女人暗下眸子，心如死灰地抹去淚水。
‘既然你這麼想讓那個女人和那個賤種進門，好，我就滿足你，讓你們一家三口團團圓圓！’
往日的愛意在仇恨中燃燒，罪惡的念頭在心灰意冷中開始瘋狂生長，為了不讓女兒在她死後仍舊活在痛苦之中，女人仰起頭，靠在牆上，閉上眼，任由最後一滴淚水從臉龐滑過。
再睜開眼時，只剩怒火。
她拿過手機撥通電話，“明天下午四點，我們在病房裏見一面吧，記得和那個女人一起來——有些事情我們當面解決吧。”
江澈愣了一下，沒想到她這麼快就鬆了口，還以為要打“持久戰”，沒想到用那個廢物威脅一下她就妥協了。早知道就早點這麼做了，還浪費了他不少時間和精力。
“好，我會帶她去的，有些事情的確得當面說清楚。”他應下，隨後掛斷電話。
顧之縮在她的懷裏，半夢半醒，“怎麼了，那個女人鬆口了？”
“沒錯！”他親了一口女人嬌俏的小臉，摟住纖細的腰肢，“明天一過，我就和那個黃臉婆再無瓜葛，過不了多久，你就是我的妻子，我一輩子的愛人了！”
“討厭！現在也是你一輩子的愛人。”顧之輕輕拍打一下男人的胸脯，嬌滴滴的聲音似乎勾起了什麼。
江澈翻過身，一把將她壓在身下，幾次親吻之後是更火熱的開始。
另一邊，江遂接完開水回來，母親正靠在牆上發著呆，她騰出手打開燈，刺眼的光亮隨即驅散屋內的黑暗。
“媽，您餓了嗎？”
她先倒了半杯熱水放在床頭柜上冷着，緊接着放好開水瓶，抬起頭微笑着問道。
溫夕回過神，伸手拍了拍床沿，示意她坐過來。江遂順着她的意，坐在床邊，母女相視，竟都紅了眼。
溫夕抱住她，像小時候一樣撫摸着她的背，安撫着她，江遂咬牙忍住淚意，緊緊回抱。
她可以沒有無用的父親，但她不能失去唯一愛着她的母親，她只有她了……
江遂深吸一口氣，趕緊擦去溢出的淚水，她不希望母親為她過度操心。
“孩子，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的。”
母親低啞的聲音刺得她心臟一緊，不安如同漲潮的潮水席捲了她的全部，江遂僵住身體，推開她，強撐着笑道：“媽，您，您在說什麼呢。這病又不是治不好，您別胡思亂想。”
說著，撇開頭站起，“您可能餓了，我去給您買飯——今天您有什麼想吃的嗎？”
江遂緊鎖着眉，笑得勉強又難看，有些事情她不願多想，最好爛在時間裏，永遠不被提起。
“隨便吧，你買什麼媽媽都喜歡吃。”溫夕看着她，笑眯眯地說道。
“好，那我去了。”江遂拿過一邊雨傘，向外走去，走之前還不忘叮囑她等水溫了之後把葯吃了。
溫夕回了一句“知道了”，便目送着她離去，確定江遂離開后，她掀開被子下床，顫顫巍巍走到衣架前打開手提包。
包里有之前一時興起買的針孔攝像頭，她拿出這小玩意，按照使用說明安裝並連接手機，放好並調整好鏡頭后，她回到床，在手機上編輯好一段話，點擊定時發送，要是沒出意外，四點尾聲小遂就會收到信息。
做好這一切，溫夕看了眼放在床頭柜上的水和葯，苦笑了一下，將葯藏起。都要死了，葯吃了也沒什麼意義，反而還給她心裏添堵。
窗外已漸漸下起了雨，雨滴被風吹到窗上再滑落，叮叮噹噹地也算是別樣樂趣。突然，紫色的閃電在天邊炸開，短暫白晝，緊接着便是震耳欲聾的雷聲，溫夕看着窗外，不免擔心，生怕江遂出了什麼意外。
就在她準備下床拄拐杖去接她時，江遂拎着飯盒滴着水回到病房裏，原本完好的雨傘被大風吹得不成傘樣，還斷了幾根脊梁骨。
“這風真是要人命。”
隨手將傘扔進垃圾桶，江遂撩開前額濕漉漉的發，不由得小聲感嘆一句。幸好飯沒事，要不然她高低得問候老天幾句。
“媽，吃飯吧。”她將袋子放到桌上，解開袋子拿出飯盒，整理好之後端給溫夕，“今天因為下雨的原因，門口的小販都少了不少，還好陳阿姨還在，要不然今天這晚飯還不知道該選什麼好。”
她搬來椅子，坐在床旁，絮絮叨叨，偶爾還會分享一下學校里的趣聞，溫夕慈愛地聽着這些話語，或問或接，兩個人和着一些笑話，愉快地解決這頓飯。
江遂今天很高興，之前那些不安被剛才的愉快驅散，如果不是明天還要上學，她肯定洗完澡后還要陪母親聊幾句，可惜沒有如果。
簡單地跟母親道了“晚安”后，江遂躺在摺椅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這些天學校和醫院兩邊奔波，還有一些社團和統計任務，可是把她累得不輕。
見女兒很快入睡，溫夕是又心疼又難過，女兒的過早懂事是她心裏的一根刺，在無憂無慮的年紀卻要為父母感情和家族紛爭煩心。
早知這般痛苦，當初她就不應該被愛情迷了眼，鐵了心嫁進這深潭、監獄之中，還害得她可憐的孩子受此苦楚。
不過沒關係了，明天之後，她的孩子可以不再忍受她那作嘔的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