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上生風
廣袤無垠的大海上,萬頃波濤隨風洶湧澎湃,那風儼然得了狂症,無休止的,勢必要將這大海掀個天翻地覆。
但不多時,這不知來處的風,又不知往哪裏去了,黑壓壓的烏雲彷彿聽從了風的召喚也逐漸散去,而那幾乎被撕得粉碎的海浪終於得到了一時的解脫,無風時的海面光滑如一面藍鏡。
紅日已經沉沒,一彎殘月早已懸於天空,蒼茫的暮色夾雜着稀疏的月光籠罩了整片大海。
月色皎皎,汪汪海面泛起銀光,一切本是風平浪靜,卻因一艘帆船的駛來,打破了這難得的平靜。
船上燈火通明,語笑喧嘩。
海風又微微吹起,風拂過海面,粼粼然起波紋。
月光灑滿甲板,一個少年從艙室款步走了出來,向正在忙碌的水手說:“各位兄弟!現在天色已暗,不便作業,大家各自回船艙休息吧!”
“殿下也早些休息吧!殿下有事再叫我們。”一個眉發盡白的老者邁步至少年面前,他持着一根紫檀手杖,向少年躬身一揖。
“納蘭先生年紀大了,不宜過度操勞,船上事宜就交個年輕水手去做吧!”少年向老者回了一禮。
“多謝殿下關懷!不過老朽雖然年邁,但這把老骨頭還是經得起的。”
隨後,老者指揮水手將錨拋入水中,使船停穩。
水手們各自安放好手裏的東西后,紛紛回艙室休息了。
其實這船上的水手並非全部都是長着一副人的模樣,除了人類之外,還有一群是半人半獸,有的是牛頭人身,有的是熊頭人身,有的是人頭虎背,有的是人面鳥嘴,有的渾身長着羽毛,有的長着尾巴……形狀各不相同,但皆通曉人語。
海風砭骨,月光寒徹。
甲板上只留少年一人,他朝北觀望,只見海天茫茫,漫無邊際,又舉目望向明月,微風拂過他的面龐,几絲頭髮飄如飛絮,眉頭似展不展,彷彿心中有慮,自語道:“殘月雖美,但始終殘缺,何時才能團圓?”
正自感喟,身後傳來一個雄渾的聲音:“清風明月,真是令人愜意啊!”
這說話的卻不是人,而是一隻巨猿,它直立行走,身高近一丈,體格強壯,穿衣打扮與人一般,腰間配着一把大鐵劍,氣勢威武。
少年語氣敬重地問道:“大將軍怎麼出來了?”
“我本來想去找太子殿下商榷明天之事,不想殿下卻不在艙室,故而尋到甲板上來了。我看殿下愁眉不展,似有心事?想必又是在想公主殿下了。”
這巨猿看似兇猛,言談卻十分溫和有禮。
“大將軍說的不錯。”少年憂愁道,“我一直在擔心公主的安危,也不知公主現在生死如何?如果活着,是否在受難受苦?如果死了……”他話尚未說完,淚水已然盈眶,眉宇間更是透出了無限的思念。
“殿下且寬心!”巨猿撫慰道,“世人常說,禍福相倚,吉凶同域,往往福因禍生,而禍中藏福。公主此番遭難,想必也是上天有意歷練她一回,再者公主正值黛綠年華,天可憐見,我想她應該會安然無事的。”
少年聽了,稍稍舒心道:“但願如此!”
巨猿眸中憂慮重重,款語道:“我們此次千辛萬苦漂洋而來,去往巨人島救公主,多凶少吉,我實在擔心殿下的安危。”
“赴湯蹈火,勇者不懼!”少年揚起眉毛,“我若畏怯不前,就不配做綺蘭國的太子,更不配做公主的哥哥。”
巨猿神色持重,溫言道:“我答應過國王陛下,要與殿下寸步不離,時刻保殿下周全。”
少年展眼望向一片恬靜大海,淡然道:“只要能救出公主,我生死無關緊要的。”
巨猿見少年豪氣勃勃,年紀輕輕竟能將生死置之度外,暗自敬佩,但恐他遇險之時,浮躁盲動而不顧惜自己的華貴生命,心裏委實殷憂,語重心長地道:“殿下,你是國王陛下唯一的子嗣,到時可千萬不能意氣行事。殿下要是有個長短,那依照綺蘭國的律法,國王若無子嗣,就必須施行禪讓制,另擇重望碩德之人,將王位傳於他。殿下,你素來心地仁慈,且博學多才,未來定是個仁愛君王,此番你若出了事,那豈不是我國民之不幸?”
“將軍放心…”
少年微露笑容,他將掛在腰帶上的白玉解了下來,拿在手上,白玉里有兩條龍紋,月光照在上面,閃出晶瑩的色澤,更顯剔透,緊接說道:“我有龍紋白玉護身,這是父王給我的,是我們王室世代相傳的神物,有了它,妖魔巨獸傷不了我的。”
正說話間,突然撲哧一聲,艙室內飛出了一隻烏鴉,站立在巨猿的頭上。
“走開!”巨猿立時惱道,“你這隻該死的黑鳥,可別在我頭上拉屎。”
“我肚子餓了,出來看看有沒有吃的。”話才剛說完,烏鴉腹中便咕咕叫了兩聲。
“你剛剛不是才吃過幾條蟲子嗎?怎麼又餓了?”巨猿白了烏鴉一眼,“真是個好吃懶做的傢伙。”
“我說大將軍,你不知我們鳥都是一根腸子通屁股的嗎?儘管吃得再飽,過一會兒就拉出去了。腸子空了,那自然就餓了。”烏鴉用一隻翅膀撫了撫肚子,顯然已經很餓了。
“啊呸!”巨猿啐了一口唾沫,甚是嫌棄,“我說船艙內怎麼有那麼多鳥屎,原來是你這隻噁心的黑鳥乾的,當初就應該把你關在鳥籠里。”
烏鴉屈枉道:“艙內的屎可不是我獨自拉的。”
巨猿鄙夷道:“除了你還能有誰?”
烏鴉脫口道:“那隻報曉的大公雞啊!”
此時,艙內傳來一個聲音:“短命的烏鴉,又在說我壞話。”
原來是一隻大紅公雞,它昂首闊步的走來,羽毛順滑艷麗,威武又俊氣。
烏鴉道:“艙內那些屎不是你拉的嗎?”
公雞不理它,挺胸至少年跟前,說道:“請求殿下將這隻該死的黑鳥關進鳥籠里吧!省得它在這裏胡謅八扯,明明是它自己拉的屎,卻又推給我。”
“我同意!”巨猿笑道,“把它關進鳥籠里,免得它到處拉屎。”
“你們看着辦吧!我要去睡覺了。”少年淡淡一笑,緊接打了一個哈欠,“你們也早些歇息吧,不然明早可起不來了。”
公雞擺開翅膀,垂頭道:“恭送太子殿下。”
少年走後,那隻烏鴉真怕自己會被關進鳥籠里,於是向桅杆飛去,猛地又急轉直下,往公雞尾部啄了一下。
“幹什麼?”公雞拍拍翅膀。
“借你的一根毛用一下。”烏鴉又往桅杆上飛了去。
“你這隻黑鳥,竟敢拔我的毛。”公雞大怒。
只見烏鴉用喙鉗着一根雞毛,在桅杆上探查一番,發現一個蟲洞,便將雞毛尖尖的一端***中,引出一條肥美的蟲子。
“你這隻烏鴉在船上唯一的用處,就是消滅了蟲子。”巨猿笑了笑,“如果沒有你,這船早就朽壞了,我們都得淹死在這海里餵魚。”
烏鴉得意道:“要淹死的話,也是你們淹死。”
巨猿道:“哦…我倒忘了你會飛。”
烏鴉道:“有翅膀不會飛,你當我是雞啊!”
公雞氣壞了,跺腳大罵道:“不知好歹的黑鳥。有本事兒你下來啊,你下來我給你好看的。”
烏鴉挑釁道:“有本事兒你上來。”
一旁的巨猿笑彎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