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道身影焦急迅速的閃進來,姬琤躲過,笑道,“該拿的東西我都拿到了,你來晚了!”
那人掌風凌厲,姬琤接招后倒退幾步,“不去看看你妹妹么?”然後揮扇消失在他視野之中。
姒淮看着來人問道,“黎靖楠,你早幹什麼去了?現在才來!”
黎晞查看了姒淮的傷口和黎水凡的傷勢,這才放下心來,“靈王去世了,叫我回去繼位,我得知你們來了靈山,片刻沒耽誤的往這裏趕,結果半路被姬琤的人攔住了。”
姒淮低頭看着懷裏的黎水凡,“她受了不少苦。”
黎晞隱去眼裏的憐惜,道,“我先前來時,吩咐了手下侍衛,他們現下應該在山腳了,靈山機關陣法複雜,他們進不來,我先將子羨馱下去,小凡交給你了。”
姒淮雙臂麻木,最終將黎水凡背在背上,走至大殿,韓越存留着一口氣,伏在殿門外,對着姒淮說道,“你母親懷你時,我便趁機投了毒,險些害了你們母子,你今日為何不了結我?”
姒淮停住腳步,俯視韓越,“你以為你活的過今晚么?不是一直想掌控在靈山稱王掌控十巫嗎?你便生生世世留在這裏吧!”他大步離開了。
韓越眼角劃過淚水,“師傅,徒兒來陪您了!”
靈山梨樹花開時節,像雪花一樣滿山飄揚花瓣,花期已過,梨木傲然挺立,山腳一把火延綿至山巔,大火三日才滅,曾經一座美如畫卷的靈山,如今焦黑瘮人。
黎水凡在北狄躺了三日,依然沒睜眼,清潭突然現身,以探望故友為由在她身側靜坐了片刻。
黎水凡恍惚間睜眼看見有人在沖她微笑,那人左額髮際處的紅色太過熟悉,熟悉到想不起來。
清潭走了,沒多久黎水凡醒過來了。
景蟬和南星熬的眼眶烏青,終於在黎水凡說餓了的那一瞬鬆開了緊皺的眉頭。
黎水凡視線在屋裏掃了一圈,剛才那人不是清潭么?是清潭把她喚醒的?
不多時,桌上擺了幾碟清粥小菜,黎水凡笑的臉頰抽搐,“你們倆喂貓呢?”
景蟬撇嘴,“南星說你身體底子太差,不宜進食過多,更不能進食過於油膩。”
南星搖頭道,“我說的是不能過於油膩,而不是不放油。”
黎水凡喝下一口粥,許是太餓,竟然覺得極其好喝,她邊吃邊說,“算了,你倆就是故意的。”
盤碗被黎水凡清空,她不滿的抹嘴,還未來得及抱怨沒吃飽,紀青破門而入,她道,“你慌什麼?”
紀青雙眸暗沉,“靈山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師傅的遺體,沒了。”
屋裏沉默了。
黎水凡能感覺到,師傅恢復意識后是擔憂她的。
荀昔是個憎惡分明的人,對待徒弟們獎懲有度,黎水凡一直覺得,這世間最好的師傅就是荀昔。
不知是誰第一個發出更咽的聲響,黎水凡摸了摸臉,拿袖子擦乾淨淚水。
她平復了良久,對紀青說道,“在靈山腳下,給師傅立個碑吧!”
紀青點頭。
景蟬和南星一同道,“我們也去。”
黎水凡認真看了一眼南星,無奈又苦澀的說道,“你可想好與我師傅怎麼說了?”
南星愣了片刻,低下頭去,“小姐,我,我有愧。”
“罷了。”黎水凡失神,“你們都下去吧!”
屋裏很靜,靜的能聽見呼吸心跳和窗外細微的風聲。
北狄到靈山不遠,黎水凡背了一個小包袱,四人到達靈山腳下,光禿禿黑漆漆的一座大山瘮的人心神不寧。
墓碑立好,黎水凡跪在碑前,紀青跟着跪下,景蟬和南星也跪倒俯身,黎水凡緩緩開口,“當日師兄死的時候,我是用手挖的坑,也不知他現在如何了!”
南星滴滴淚珠跌落到鬆軟的土地上。
黎水凡起身對南星說道,“我們走了,你跟我師傅多待一會兒吧!”
南星磕頭點地,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沒動,背部因為哭泣而輕顫。
幾人輕輕走了,紀青估計着南星聽不見他的聲音時問道,“師姐,以我對南星的了解,她不會做什麼錯事的?你今日這是為何?”
黎水凡“嗯。”了一聲,再沒有下文。
紀青不再詢問,凝望荀昔墓碑的方位,心道,“師傅,來世,我還要做你的徒弟。”
不遠處青煙縷縷,黎水凡瞧去,兩個極其熟悉的背影跪在一道新立的墓碑前面。
黎水凡獨身上前,問道,“世子,這是蕭陵的墓穴?”
姒淮從優思中回神起身,子羨也跟着站起來。
“正是我師傅的。”姒淮說。
黎水凡二話沒說,上前兩步,跪拜磕頭,起身道,“好巧啊,與我師傅的墓碑離得不遠。”
姒淮瞧了一眼黎水凡膝蓋那裏的粘的泥土,轉而看向她的臉,估計她是記不得自己之前做過什麼了,“他們二人一段孽緣,終於了了,也算是解脫。”
黎水凡釋然道,“我師傅這麼多年心裏隱忍着,恨着,對他避之不及,蕭陵算不得好人,卻也並非惡徒,因我二師兄判別師門導致他二人意見相左,都不是服軟的性子,蕭陵事後對我師門喊打喊殺的,無非是想引起我師傅的關注,就此便是錯過一生,希望來世相逢,都各自懂得珍惜。”
姒淮聽着了她的話,突然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蕭陵心裏惦記荀昔卻從不為她付出點滴,原是因為不懂珍惜。
忽而看向黎水凡的眼神多了一分讚許,認為她說的好有道理!
靈山依然飄蕩着一股燒焦的味道,這場火來的蹊蹺,讓一切可查詢的線索都斷了,再無蹤跡可尋。
姒淮眉間冷清,雙唇輕抿,黎水凡體會他的心情,只說道,“我仍有事務處理,世子再見。”
姒淮點頭,與她辭別。
相互之間都沒安慰對方。
黎水凡從靈山回來昏睡三日,竟然沒發現自己積累了那麼多軍務,處理完那些瑣碎的事情,已經是深夜了。
她適才聽見南星回來的動靜,心中思慮萬千,有些問題掛在嘴邊,卻無從發問,算了,隨着時間推移,真相總會浮出水面。
夜風清爽,仲夏夜晚月明星稀,黎水凡睡了三天,現在有些睡不着了,便繞着護城河閑轉,難得的愜意。
身後風吹動樹枝簌簌作響,黎水凡停下腳步,輕聲道,“閣下跟了我一路,可否出來相見?”
身後一襲黑衣人影閃現,二人在護城河的木橋上動起手來。
黎水凡越打越覺得不對勁,由着對方的劍像自己喉間刺去卻不閃躲。
對方急忙剎住,劍尖停在她面前,出口訓斥道,“剛恢復好,又皮癢了?”
黎水凡氣的拿手去抓他的劍,來人人急忙後撤,卻還是劃破了黎水凡的手指。
夜色的黑暗,是顯不出血液的鮮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