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誰家燕東來(二)
孫統領看着鈺錦公主鳳墨華,然後又看看一直被他刻意忽視的莫言之等人,最後翻身下馬,然後對着莫言之等人道:“剛才實在是虧待了幾位,為了彌補我的失禮,現下還請諸位移步入城。”
這邊的莫言之與綠綺對視,微笑着不再說話。前面的使者們蒼白着臉不敢說話,唯有那唯一的一頂青藍轎子裏,院長大人優雅的清笑聲傳來。
院長大人當真是很喜歡挑戰,此刻悠悠笑道:“這哪能呢,我們沒有通行證,沒有關口令。而且我等也斷然不敢違背聖女的命令。”
鳳墨華聽了,眸光一現冰冷,然後鋒芒隱去,她低頭攏了攏絳紫衣袖,眉宇間不變的華麗:“院長大人還真的遵守我傲天的規矩啊。”她語氣不明。
孫統領現下明白了,這隊人馬便是青籬書院的一群人。青籬書院雖然是天下第一學府,可畢竟沒有實權,院長大人負有天下盛名,然後卻是兩袖清風,在各國政治上也插不上話。
孫統領有些緊繃的心也就放了下來,他原本害怕這裏面會是各國的高層人員,這樣他的不敬就可形成罪名了。聽到這是一個空有名聲的院長后,他心中頓生輕蔑。
“原來是院長大人啊,現下我國鈺錦公主邀請,還望先生不要太過了。”孫統領高聲說道。
莫言之同情地看了眼孫統領,敢用這種語氣跟太子殿下說話,真真是不想活了。
久了,是個人也聽懂了孫統領語氣的那種傲曼,這話換個意思就是,“我國尊貴的鈺錦公主已經放下身份邀你進去,你就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帘子內,傳出一陣笑聲,聽着卻是讓人生寒。院長大人將帘子掀開,慢慢走了出來。青白寬大的衣袍乾淨而秀雅,鑲嵌着一顆碩大祖母綠的玉冠束。眉毛深麗,黑色的眼眸略含笑意,青絲三尺,在這荒涼古道上飄揚。
院長大人氣質如同那蘭芝玉桂,皎月出深谷,“那麼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鳳墨華看着他,笑了,笑得平靜,彷彿並不差異他的雙重身份,依舊雍容,“院長請。”
“公主請。”
至於殷虛長老,莫言之在牽着馬進城的時候,目光有意無意瞥過殷虛長老,沒有幸災樂禍沒有悲天憫人,目光如同羽毛般,無喜無悲,輕柔萬分。
殷虛長老垂着頭,被鮮血染的深淺不一的黑袍在含沙的風中吹動,他的生命成了這傲天翻天覆地的第一步。
鈺錦公主盛名遠揚,只是文尚翎和綠綺卻是毫無興緻,綠綺以前好歹也是聖女的侄女,身世顯赫,這傲天風雲人物她哪一個不認識。而文尚翎的家世她至今不知道,卻也可以大概猜出,絕對是皇親國戚,對於鈺錦公主也該是熟視無睹。
進了城門,也就是踏入了傲天的國土之中。一路行走,此時許多人都有些飢餓了,鈺錦公主選定酒樓,設宴為眾人接洗風塵。
酒宴行至一半,莫言之就離席了,她推辭到,不勝酒力,不勝酒力。文尚翎搖扇笑道,“的確不勝,前幾天她才喝了七壇春風露就有些醉了。”
綠綺很是善解人意幫莫言之在桌子下面狠狠踹了文尚翎一腳,後者臉色一時間實在好看,綠綺然後執杯微笑,眼眸清亮:“這酒真好,我再敬鈺錦公主一杯。”
鳳墨華姿態典雅端莊,回敬一杯。
莫言之出了酒樓,到了街上,這裏是傲天的國境邊緣,雖然每天無數人通行,卻不會有多少人在這裏停留。大街上沒有一個商人小販,倒也是有些凄涼。
月亮碩圓,清清冷冷掛在天空之上,夜露微寒,莫言之走幾步就覺得有些寒冷,把衣裳裹緊了幾分。
順着腦海之中的記憶,莫言之快步想着關押殷虛長老的地方走去。她一身乾乾淨淨的青衣,此時真氣俱亂,唯有憑藉多年內力維持體溫。
關押殷虛長老的是這個城鎮裏邊唯一一個地窖,平日裏被人民們拿來處放稻穀。鈺錦公主擺宴,所有的士兵誰敢不給個面子都去赴宴了,不過估計喝兩杯就會快回來,她需要抓緊時間。
沒有蠟燭,只能藉助月亮的白色清輝辨路,莫言之不想直接下去,她轉頭:“雲裔,你有沒有帶火摺子。”
雲裔自黑暗裏慢慢走出來,衣褸乾淨不染塵土,眉一挑,笑道:“你是怎麼現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敢問小姐,在下做了何等事情。”
“夜半跟蹤。”
“我這是在保護你。”雲裔微笑。
“我真的非常有點受寵若驚。”莫言之對着他伸出手,“火摺子。”
點燃火摺子,莫言之開始探身下去,看着那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窖,雲太子萬分不情願地走了下去。
火摺子的光芒很弱,但是至少可以照見那一寸三尺之內的地方,這地面上四處都有些麥穗,那是長期堆放穀物造成的,地面潮濕,偶爾有老鼠在黑暗裏吱吱的破碎聲響。
雲裔已經黑下了臉,完全黑下了臉。莫言之好笑地回頭看他:“放心,其實這裏的老鼠不咬人的。”話語裏滿是揶逾。
“是嗎?”雲太子笑得陰氣森森,“多謝提醒。”
“不用。”
走了半日,終於在這地窖的一個角落裏找到了一團黑影的殷虛長老,只是他卻是已經死了,這地窖常年不見陽光,那些穀物堆積成山,空氣不流通不換新,久而久之,變成了“毒氣”。若不是事先這地窖被打開過一段時間,她和雲裔也是不敢貿然進入的。只可憐這殷虛長老成了被“毒氣”害死的第一人。
“看來孫統領最開始就對他存了殺心。”雲裔俯下身去,用手指掰開殷虛長老的眼睛,裏面是一片猩紅,看來死的分外痛苦。
莫言之微笑蹲下身,手指卻是直接探入他的袖中,自殷虛長老的袖子裏面掏出很多東西。
零零碎碎的東西,大多都沒有什麼實際用途,她在殷虛長老死去的臉上用手掌一抹,頓時手心一塊摻血的白粉。這是容諳曾經取笑過的“胭脂”。
“這白粉該是一種藥物,你說會是什麼?”莫言之食指粘了點,放到鼻子前聞了聞,有一股水粉的香味。
“聖女培養出來的毒藥有千種,我不記得有一種這樣的,白粉狀,胭脂味。”雲裔看了一眼,搖搖頭。
莫言之自袖中取了快碎布,包裹上了一些白粉。然後起身:“走吧。”
“你的事情完了,我的事情還沒完呢。”雲裔看了她一眼,淡淡微笑,他頃身向前,手指叩着殷虛長老的手腕,然後放下。
“現在可以了。”
“可是,我又有事情了,把小刀給我。”莫言之笑,接過雲裔遞來的生鏽寶刀,然後對着殷虛長老的手腕狠狠一割,動作迅,然後又在殷虛長老的臉上狠狠一劃。
在昏黃的火摺子的光芒照耀下,可以看見這兩處流出的鮮血是不同的。自手腕流出的鮮血呈藍色而臉上流下的卻是紫色。又是紫色又是藍色,莫言之忽然想起很早很早以前的一件事。
那個時候她剛到追雲,第一次遇到玉琉素時,玉琉素遭人追殺,那是素色衣裙上的血也是藍的駭人。
“嘖嘖,生前不得好活,死後還不得安寧。”雲裔站在一旁,很是惋惜地感嘆道。
“幸災樂禍,道貌岸然。”莫言之還他小刀,不經意間一看,現這刀上面居然沒有留下一點血,全部被鐵鏽吸得乾乾淨淨。
真是一柄怪刀。
“這裏環境很差,趕緊出去。”他不想再多待一會兒。
“恩。”
出了地窖,兩人回去,此時酒樓里依舊是還宴玩不止。莫言之直接到定好的房間去睡,雲裔則是被一群人拉過去開始灌酒。院長,其實也是一個高危險的職業。
酒樓里歡笑聲一夜,那些歌女們唱腔圓潤,把夜色唱的也有幾分迷漓。
晚上半夜的時候,莫言之忽然聽到敲門聲,她還沒有睡下,直接起身,拉開門,卻見綠綺對她露齒一笑。
“你深更半夜來找我,有何事?”莫言之睡覺放下頭,此時眼眸閃爍寒意,紅唇微抿,黛眉清艷,倒像是剛剛起來的大家閨秀。
“其實也沒什麼事,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和我睡?”莫言之眉毛一挑,滿是笑意:“孤男寡女共處一世,綠綺姑娘當真是開放。”
綠綺撇嘴,“得了吧,相處那麼久我若是還看不出你是個女的,我就真該去死了。”
“姑娘裏邊請。”莫言之笑着轉身。
綠綺抬步進入,這房間裏面寬闊,而且她已經把所有的燈燭給熄滅了。
合衣而睡,兩人共同躺在一張床上,窗外是黑色樹木,枝椏朝天伸展,月亮漸漸隱入烏雲之中。
這寂靜的夜晚,一切都開始走向沉默,也有什麼東西在悄悄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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