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帶三娃後娘23
家成完成每日溫習后便來了白霜房間,打開門,卻只有一直低頭打掃衛生的盛九。
聽見聲音,盛九回頭,“家成小少爺。”
他有些不習慣這個稱呼,問他,“白霜呢?”
“出門散步了,過會兒就回來。”盛九給他倒了杯水,家成自顧自爬上板凳坐好,看着盛九。
“白霜不開心了。”肯定的語氣。
盛九難得開口問下去,“為什麼?”
家成皺着自己的小眉毛,一副深沉的模樣,“白霜在……在大牛村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話沒說完,語氣猶猶豫豫。
盛九放下茶壺,語氣柔和,“你很喜歡白霜,並不希望看到她不開心對嗎?”
家成點頭。
“只有知道原因才能對症下藥解決煩憂。”
盛九一雙漆黑的眼裏沒有看熱鬧的探究,家成能看到的是竭力掩飾又想裝作不在意的擔憂。
他抿唇,指甲陷進掌心的軟肉里。
“好。”家成說。
等白霜把游廊旁的池魚喂到肚子都脹起來她才折返回房間,其實她也沒多傷心,就和前面兩個世界一般,心緒平淡。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確認世界虛假,人情虛假,她就沒有什麼好留戀的,除非告訴她,破除世界的方法是死亡。
剛邁入房間沒兩步家成就從椅子上跳下跑來抱住了她的腿,“白霜……”
小孩進海市后伙食水平明顯提升,比起之前每日喝些麵條糊糊好得多,臉上也長了些肉,氣色也明顯好了起來。
但似乎是受了些委屈,眼眶和鼻尖還帶着點紅,看着怪難看的。
“你怎麼了?”
家成搖頭,“肚子餓了。”
白霜卻看向端菜進來的盛九,等他把飯菜布齊,便自動退了出去,像一朵輕柔的雲,不帶半點聲響,甚至不需要白霜提醒。
她舀了一口軟糯的丸子入嘴,咀嚼了半天,食之無味。
白霜僵硬的肩膀松下來,盯着碗,走了神。
晚半酒會就開始了,白霜在四點的時候就被白宜珍安排的人裝扮了起來,一身珍珠白貼身小洋裝,下裙偏向包臀裙,勾勒出白霜的身材曲線,衣裙下擺鑲嵌了一圈珍珠,色澤圓潤漂亮,看起來複古而華麗,唯獨臉上的傷口,駭人而扭曲。
白霜拿起白紗,用發簪固定在腦後,遮擋面容。
倒不是說她怕丑,那種被人注視,帶着震驚同情和鄙夷的目光讓她十分不爽,總不能因為這次酒會背後有白家資助就全程讓別人注意她的容貌吧。
抵達酒會舉辦的場所,秋月將邀請函遞給門童,門童細細看着落款的邀請人,眸中帶着難以置信,眼神在白霜身上掃了個來回。
白霜眼睛本就細長漂亮,面無表情看着人的時候下眼下意識留了幾分空白,看着就不太好惹。
門童見白霜露出不耐煩的表情,連忙欠身讓白霜進去,“抱歉,是小人有眼不識珠,原來小姐是白會長的女兒,這邊請進。”
會館內裝飾氣派而恢弘,高吊頂,穹頂上是彩繪玻璃,上面用琺琅色繪製着各色的西方神話人物,飄逸的衣帶和豐腴的人物,讓白霜不由得懷疑這場酒會背後實際上就是近代西方思想文化的交流大會。
她的視線掠過各式的裝飾物,最終掃向人群,目光在人群中漫無目的地找尋着什麼,直至看見盛九的人影。
盛九對上白霜的目光,兩人同時錯開目光看向他處。
這次,盛九並沒有跟在白霜身後,他的面前是端着紅酒杯披着白狐毛做的披帛,秀眉艷唇,與人交談的白宜珍。
早在出發前盛九就和白霜請示過,白霜倒是想拒絕,但白宜珍應該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盛九來詢問無非是處於當下白霜是他需要照看之人而已。
所以白霜沒多考慮就同意了,盛九腳步邁出房間的最後一刻,白霜問他:“你在替白宜珍辦事?”
門吱呀一聲被關上,白霜聽到幾不可聞的一聲應答。
所以此刻他出現在白宜珍身後白霜也絲毫不震驚,她只是在思考盛九參與拐賣事件的可能性。
被拐賣的失蹤人口,岩洞裏的屍體,來路不明的香膏以及白宜珍追捧的西洋思想。
事情似乎能形成一個完整的閉環。
白宜珍是幕後操手,但顯然不是主控,失蹤人口被賣入滿花樓經由人培育當舞姬供人狎妓,而那些不聽話的,試圖反抗逃跑的則被殘忍殺害運輸至水路便利的村莊煉製香膏。
一條不需要成本卻牟利巨大的產業鏈。
白霜垂眸正思考着,白宜珍走過來拉住她的胳膊對着一位老闆介紹,“我女兒,前些日子剛回家,我帶着她見見世面,還請年老闆不要嫌棄小女的愚笨。”
年老闆用戴着墨綠色大板指的手指捋了捋下巴處的小鬍子,看着白霜的眼神意味深長,“原來白會長提到會寫戲本的人是你啊,失敬失敬,當真是後生可畏。”
白霜微微躬身行了個禮,但卻沒有開口。
白宜珍為她解圍:“小女嗓子受了點傷,暫時無法開口說話還請年老闆見諒。”
年老闆擺擺手並不在意,“近日我府上有人送了點名貴的藥材,回頭我差人給白會長您送過去,就當是我送給白小姐的一點心意。”
白霜繼續裝啞。
一番寒暄結束,年老闆走開,白宜珍瞥了白霜一眼,眸中不屑溢於言表,“真是個木頭腦袋,白瞎了這張臉。”
想起白霜臉上的傷疤,白宜珍輕搖着手中的團扇,冷哼了一聲,“哦,我忘了,臉也沒了,還真是可憐。”
盛九原本低頭跟在白宜珍旁邊,聽了這話,直接抬眸朝白霜看去,少女表情淡漠,茶色眸子看不出半分喜樂。
盛九又垂下腦袋跟在白宜珍身後,與白霜錯身而過,依稀能聽到秋月在小聲安慰白霜。
他雙手握拳,緊捏。
白宜珍出其不意:“怎麼?我說的明明是白霜,怎麼你看起來反應比她還大,難不成……喜歡我女兒?”
盛九聽出了濃濃的嘲諷意味。
他艱難咽下一口氣,“不是,只是心疼小姐。”
“心疼?”白宜珍似乎覺得好笑,團扇半遮臉咯咯笑起來,“第一次聽男人說心疼女人。”
笑完,白宜珍表情冷了下來:“盛九啊,別忘了當初是怎麼爬上來的。”
“是。”盛九如同被人潑了一桶冰水,他站在牆角處甚至不敢回頭看,怕對上一雙攝人心魄的眼,怕看到對方失望的眸色和無措的臉。
他不過是個奴婢,階層之間跨越的難度有多大,他是知道的。
白宜珍的話表面上是說他不應該同情白霜,實際則是說他根本配不上白霜,即便白霜毀容即便白霜有過被拐賣的經歷,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小姐。
不是他能妄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