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帶三娃後娘14
再次醒來的時候白霜躺在一張柔軟而舒適的床上,復古歐式的厚床,頂部拉着床幔,往下墜着金燦燦的穗子和蕾絲邊,恍惚中讓白霜以為自己回到了現實。
直到有人衝進來,聲音驚喜地喊着:“白小姐醒了,白小姐醒了!”
聲音又被拉遠,滿院子的回蕩着。
她撐着胳膊起身,對上從門口走進來的男人,一身灰撲撲的服裝,微彎着腰,端着銅水盆走進來,脊背佝僂着。
男人放下水盆,才敢微微抬頭和白霜對視上,白霜只愣了一秒,迅速抬手遮住了自己臉上的疤痕。
意識到這一點后,白霜垂眼緩緩放下了自己的手。
男人自我介紹:“白小姐好,我叫盛九,是夫人派來照顧您的。”粗糙的一雙手擰乾毛巾,小心翼翼遞給白霜。
“秋月去叫夫人了,您先擦擦臉,我去廚房給你端小火煨着的粥。”
白霜接過還在蒸騰着熱氣的毛巾,嗓音如同男人的雙手一般粗糙:“謝謝。”
跟着去請醫生的秋月一起進來的還有家俊,可能剛才正在吃飯,嘴角還掛着幾粒米飯。..
家俊撲到白霜床前,眨巴着大眼掉眼淚,“白霜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逃走時穿的那身衣服早早的被換了下來,上好布料製作的服裝貼身且暖和。
白霜說:“害怕我死居然還能吃下去飯。”
家俊繼續哭,“那個,那個夫人說,……我不吃飯就會餓死,餓死就沒辦法等你醒來了。”
白霜扯了個笑,“死不了。”
她不想死,就死不了。
擦乾臉后,秋月請來的中醫給白霜把了個脈,最後留下一句家俊思考了好半天的話。
“鬱結於心。”
家俊聽了這話好奇得很,等秋月送醫生離開,他小聲問白霜:“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病的很重……他們說臉上的疤也好不了,什麼都好不了,我說我有錢,我把我的錢全部拿出來,可是他們都笑我,說不夠。”
“我還小呢,可以活很久,我慢慢賺錢給你看病,好不好?”
說到最後,家俊又哭得稀里嘩啦,白霜瞧見站在門口端着粥,半天沒走進來的盛九,“進來吧。”
粥擺上床,白霜又享受上了不需要成本的服務,她垂着腦袋小口小口喝粥,家俊見白霜不回自己的話,又擦乾了眼淚,看着白霜吃。
吃粥的間隙,旁邊的人就垂着腦袋守在一邊,但白霜感覺有視線落在自己臉上,不然為什麼傷疤又開始發燙呢。
至於家俊擔心的鬱結於心的問題,白霜沒多想。
心緒的大起大落就是這樣,她從最開始進入這個虛假的世界失憶開始,她就應該料想到的。
她誤以為白桃還活在世上,所以不想死,想為她報仇,可是自從在那個地下暗道見到那一幕之後,所有的記憶全部回籠,她才發現。
白桃早就死了,死於十年前那場上了社會新聞半個月的火災。
半個月後,一切風平浪靜,就算在網上搜索那場火災,出來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詞條。
一場真正屠殺了上百人的火災,被防火牆困在裏面的是她最好的朋友和最好的長輩。
所以她才會對江澈說犯罪者改名換姓,換個城市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地生活,而受害者只會一味反思自己的問題,最終以自殺換來解脫。
那不是犯罪者的救贖,卻是受害者唯一的奢求。
死亡如果真的成為了奢求的話,犯罪就會變成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所以白霜親自解決了那個人。
她想,這也是她為什麼會來到這裏的原因。
她也在追求那種所謂的奢侈。
而宋非林,沈應,甚至盛九,都是同一個人,表皮千變萬化,炙熱滾燙的心卻只有一顆。
白霜很確信,那就是時衍,是金送恩的兒子,是她想報復,卻又捨不得下手的人。
所以她下意識遮擋着自己的傷疤,她知道傷疤有多麼醜陋,半邊臉連着嘴唇都是,像是被車輪碾過的泥地,留下難堪的紋路,無法癒合,無法恢復。
等粥吃完,盛九進來請白霜去見那位酷似白桃的女人。
巧的是也姓白,白宜珍。
盛九依舊佝僂着腰身,白霜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高而瘦的顴骨,后脖頸往下蜿蜒開一道脊骨,隔着薄薄的衣衫。
白霜抿唇,“走吧。”
和房間內偏西式的裝飾風格不同,蘇州園林似的建景保留了舊時高檐廊角的風光,綠磚紅柱,假山小潭,一步一景,自帶一股肅靜大方之美。
並不是後來只能在博物館看到的吉光片羽,而是真切展現在她面前,可以觸摸,可以欣賞的美。
因為身體虛弱,白霜走的很慢,好讓她得以欣賞到這珍貴的風景。
進了大堂,白霜見到了端坐高堂之上的白宜珍,她換了一身藏青色的旗袍,戴着色澤瑰麗的紅寶石金戒指,堂屋內的裝飾也無限趨近於十九世紀歐洲的裝飾風格,雖然角落裏青花瓷瓶還插了幾株花。
但怎麼看怎麼和外面的裝修風格拉開了差距。
這是想表達什麼呢。
白霜朝着白夫人行了禮,被請上了坐。
白宜珍正品着茗茶,見白霜來了,抬眼瞧了一眼,輕薄的白紗擋住了白霜的大半張臉,只留出一雙茶色的眸子和細細的眉。
倒是比火車上初次相見白凈,除去那一塊疤痕。
她放下茶杯,也沒有隱瞞什麼,直奔主題:“知道我為什麼會留下你嗎?你脖頸后的那一顆黑痣,我的親生女兒也有。所以我把你帶了回來,私自給你做了親子鑒定,你的確是我的女兒,所以我把你帶回來了。至於你為什麼會被人追,擁有什麼樣的過往,我不想追問,也沒有興趣。我只想知道,你願意留下來嗎?”
留下來。
白霜抓緊了自己的衣擺,咬緊了牙關,她不願意承認,卻又想糊弄自己的事情就擺在面前。
“我想留下來。”白霜說。
如果能憑藉相貌和聲音來思念那個一直都想見的人,是假的,她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