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十一”長假過後,也就是全國工業經濟大會在我們省召開的第二個月,報社又在辦公群里發了會議通知,這次是報社全體職工大會。一看會議通知的內容便知,這是一次常規的會議,是一次對上半年工作進行總結,對下半年工作進行佈置的會議。通知里要求各市記者站要帶參會的材料,即上半年工作總結和下半年工作打算的書面材料。而且會議是提前一周發的。會議安排了兩天時間,第一天上午報到,下午各記者站彙報自己站的工作情況,第二天上午報社領導通報報社總體情況,並佈置下半年工作任務。
正常這次會議是在8月份或9月份開的,可能是由於省里的有關會議,才推遲到10月召開。
一接到通知,我又如上次一樣,第一時間告訴了老站長,老站長立即吩咐我道:
“把上次我們寫的工作總結,在電腦里找到后,把全國工業經濟大會在全省召開期間的特刊,我們組稿的情況加進去。”
沒等他吩咐完,我就已經打開了工作總結,把上次組稿情況三言兩語加進去了,加進去之後,又打印一份出來給他審核。他看了一下說:
“把我們組稿的內容寫得再詳細點。”
我說:
“怎麼個詳細法。”
他說:
“比如,如何辛苦去組稿……”
我嗤之以鼻道:
“這個也要寫,你就不怕領導和兄弟市的記者站笑話?”
他說:
“笑話我們什麼?”
我說:
“你沒看見大會特刊上別的記者站組稿的內容么,他們組稿的都是全市的,高大上,既有宏觀的,又有知名企業的,有的甚至還有分管經濟的市長講話在裏面,顯然是採訪了市長的,跟他們相比,我們的內容不顯得有點寒酸嗎?”
老站長一聽,沒有再要求我寫詳細點了,但是說:
“不加就不加吧,不管怎麼說,我們站比其他兩個站強多了,其他兩個站還是空白呢。”
全省17個記者站,其中有兩個記者站,總是不能完成報社佈置的任務,甚至可以說對報社下達的任務總來都是不管不問。每次開會,這兩個記者站站長總坐會場的最後排,每次開會報社總編都會不點名地批評。批評誰,自然一聽便知,但兩個記者站站長卻不以為然,從來沒有感到難為情。其中一個記者站的站長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士,長年累月地只知道寫劇本,有一次開會,他告訴我們說:
“今年,我的劇本剛不久前簽約了,五十多萬!”
總編總是在大會上批評加提示他道:
“你們如果有的記者站站長不想幹了,乾脆辭職,讓我來辭退你,那就不好看了,都是好幾十歲的人了,說句不好聽的話,別佔着茅坑不拉屎。”
可那位寫作大師似的記者站站長,似乎裝聾作啞,不買總編的賬,繼續我行我素,既不好好工作,也不主動辭職,直到我離開記者站時,他還沒有辭職。我想總編真是傷透了腦筋,畢竟總編是個文人。
這次報社召開全體職工大會,我沒有想去的意思了,一是想到可能老站長不會讓我去,二是因為我已經知道我的副站長文件下來了,只要明年能參加培訓,拿到記者證就行了,我不在乎什麼副站長、站長的,只想拿到記者證,做個名符其實的記者。
可是老站長這次卻來個大轉變。
開會前一天的下午上班,我來到辦公室,只見辦公室里靜悄悄地,一個人都沒有,連從來都準時上班的老站長也沒來,我正納悶兒時,聽見外面老站長與王師傅進門在大聲說話,老站長對王師傅說:
“明天,我和小梅都要去省城報社開會,你明天一天就不要外出送報了,在辦公室待着,接接電話,來人接待一下……”
一聽老站長囑咐王師傅的話,我就明白,其實老站長也知道我的任命文件下來了,而且是他把文件收起來了,或者說把文件故意丟掉了。
我繼續裝佯道:
“我也要去開會么?這次我有資格去開會啦?”
老站長道:
“這次會議,你參加,我剛去車站買了兩張車票了,怕去晚了,買的後面的座位的話,到時,你暈車,那就麻煩,我特地去早點,買的前面第二排的座位。”
我心裏罵他道:
“你他媽的,真能裝,我想去,你不讓;我現在不想去,你卻說要去。”
沒辦法,誰叫他是站長呢,而且又是老年人,我只得“尊重”他老人家。就連總編有時候都讓着他。
有次,我們報紙改版,改版定稿后,總編在大會上假模假樣地讓人提寶貴意見,別的記者站都說這次改版,無論從顏色還是版型上都好過原來的,唯獨老站長,他老人家說:
“我這人誠實,不人云亦云,我認為這次改的版不及原來的。首先,報頭本來是紅色的,多大氣、喜慶,現在改成深藍色的,顯得沉重暗啞;再次從小版面改成大版面,既然改成大版面,就那跟人民日報、經濟日報等黨報的版面一般大小,可又不跟黨報一般大小,非要來個瘦身的大版面,搞得不倫不類的……”
老站長在會上提意見,還沒提完,總編直接打斷他的話說道:
“好了,行了,我收到了!”
會場下面一陣哄堂大笑,搞得總編尷尬,老站長,不用說,更是難堪。
我心想:
“你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明知道這次改版,是總編親自抓的,大家都說好,就你能,要給總編找不痛快。”
後來,當然是用總編改版定稿的版面——瘦身大版面,用的是藍色報頭。
第一次參會報社全體職工大會,報社總編和副總編及辦公室主任對我都挺好的,見面問一聲:
“小梅來啦!”
我都面帶微笑地、靦腆地輕聲回復:
“來了!總編好!”“來了!副總編好!”“好了,主任好!”
認識這些報社的領導,得宜於我們近些年連續承辦的報社新聞寫作培訓班。
第一天上午報到,下午各記者站彙報完工作后,接着就開始吃晚餐了。
晚餐是安排在外面比較好點的酒店,一共四大桌,全體職工都在。
老站長,帶着我,擠在總編一桌,總編一一敬酒,說:
“報社這幾年發展很好,離不開你們工作的努力,我代表報社敬你……”又說:
“現在我們報社這棟樓是屬於我們自己了,以前我們租賃的,前不久剛辦完房產證,我們報社現在總算是有固定資產了……”
“以前,報社租樓辦公,一租就是四層,每年的租金壓得報社喘不氣來,現在把整棟小樓都買下來了,除了自己留四層辦公外,其餘全部出租給別人,雖買樓貸了款,但租金可以抵些貸款……”
總編高興,一邊給在坐的敬酒,一邊跟我們講報社的家底。
在坐的一個不漏,都敬到,連我也敬了,總編舉杯敬我灑時,我受寵若驚得趕忙站起來道:
“我敬總編!我敬總編!”
總編對我說:
“坐下!坐下!”
總編又望着我說:
“老站長的工作離不開你的支持和幫助,你辛苦啦!”
我趕緊回復道:
“不辛苦,不辛苦!”
吃完飯後,大家各自回到報社小樓下的地下室賓館住宿處。路上,老站長對我說:
“今天,總編很高興,連你都被總編敬了酒。”
我說:
“以前開會,總編不敬酒嗎?”
他說:
“也敬,但話不多。”
第二天,上午開完會,一吃完午飯,我們就急着往回趕,我和老站長提着從報社帶回的一大袋一大袋的材料等,一起先到記者站,老站長把帶回的報社重要的文件資料放在一個他鎖着的抽屜里,我一邊撿東西,一邊偷眼看着他鎖重要的文件資料,看看他把鑰匙放在什麼地方。
等他快把資料放好時,我假裝出去上廁所,站在窗口,看見他把鑰匙放在一個插着花的花瓶里的最底部。
他收拾完先走了,我後走的。從窗前看他走遠了。我悄悄地在花瓶底部取出鑰匙,打開他的抽屜,翻找我的那份副站長任命文件。
那個被鎖上的大抽屜里,一整抽屜全是報社下達的紅頭文件,整整齊齊地。我仔細地一份一份文件地翻看,查找,終於在一大疊文件的中間處,找到了那份我想要的文件。我把文件偷出來,帶回了家,並掃描了一份保存在我家的電腦里。
我想:“看你老再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