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商業套路

對於王睿的設想，李濤剛還很吃驚。不過，最後的想法，徹底暴露了他的不成熟，真是痴人說夢。

“年輕人，還需要多學習呀。”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鄉鎮裏面的人，只想沒有風險的賺點小錢，對吧？”

“對。”

“所以，這個項目的核心就在於無風險。他們可以少賺一點，但絕不能承擔風險，這就是我為什麼說，進貨價也要卡在一塊錢的原因。”

李濤反駁道：“你越說我越糊塗了，真的，你這是什麼套路？進貨價越高，承擔的風險就越大。你比如一百件貨，五毛錢的進價，賣五十件就回本，剩下的都是凈賺。而進價提高到一塊錢的時候，就需要全賣掉才能回本。你說，那個風險更小？”

“我指的風險小，是在商業模式上的。我們需要換個思路，把傳統的批發銷售模式換成返利模式。”

“返利？”

在2003年，返利這個詞還並不流行。那像現在，都已經臭大街了。

“比如，一個小貨郎買了一個包裹，八百塊錢。三天賣完，再回來找你進貨，你就給他返利二百塊錢。如果兩天賣完，就返二百五。如果一天就賣完，返四百塊。把銷售時間和返利金額掛鈎，以此來激勵參與者。”

李濤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他觀察着王睿，心裏又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既不是激動，也不是驚訝。

王睿接着解釋：“至於擺攤所必須的押金，銷售額一個月過四千，全額退還。而繳納的超級分享金，銷售額五千以下，返還二百，五千到一萬，雙倍返，一萬以上，三倍。所謂的區域合作費，只不過是為了增加對方的心理成本。讓他們想打退堂鼓的時候，猶豫不決。”

處處都是坑，滿滿的套路。

這東西，在十幾年後，都已經被資本家們玩爛了。

可在20年前，生意人還很單純，對人性的理解並不透徹，也沒有學會各種骯髒的手段。

“服，真服，太佩服了。”

李濤已經被先進的思維模式震翻在地，他看着王志宏，繼續道：“老王，不得不說，我今天被王睿結結實實的上了一課。”

“被誰上課了？”

幾個人抬頭一看，李濤的愛人宋一敏帶着女兒李琳來了。

宋一敏比李濤小兩歲，打扮的很隨意，不過在這間十多平米的房間裏，她從頭到腳都不自覺的散發著自信。

畢竟有錢。

站在身後的李琳個子很高，有一米七多。瓜子臉，大眼鏡閃着清純的光，王睿就喜歡這種一塵不染的女孩子。風塵的那種味兒太重，hold不住。

剛拉直的長發，搭在白色細褶連衣裙上，一字帶的白色平底涼鞋，紅色的指甲蓋，腳趾修長。

整體的氣質，散發出來的勁兒，特別像九十年代很火的歌星：楊鈺瑩。

不過，她的個子，可是高多了。楊鈺瑩只有一米六，而李琳有一米七三，七四的樣子。

十八九歲的女孩子，額頭和下巴起了不少的青春痘，這正是不諳世事的最好證明，火氣旺點是好事。

王睿也不見外，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目光上下掃過，不是IPAD，要峰有峰，要渠有渠，錯落有致，兩條腿又長又細，直直溜溜的。

更重要的是，小腿上沒有玫瑰花的紋身刺青。

李琳扭捏的點點頭，羞澀的笑了笑，露出了正畸牙箍。

“叔叔，

阿姨好，我叫李琳。”

“坐，請坐。”

宋一敏瞟了一眼老公李濤，兩人畢竟二十年的夫妻了，眼神一交換，意思也就明了了。

她走上來，捏了捏王睿的手臂，笑道:“小睿，上次見你，還是你爸出工傷的時候。當時你特別小，這一晃，你都和你爸一樣高大了。看這肌肉，硬硬實實的。”

“一敏，來，請坐。”董娜拽着她的胳膊，幾個人圍桌坐下。

畢竟是二十多年的老同事，雖然家庭條件天壤之別，可見面后能聊的話題是無比的多。既能懷舊，也能拿這兩個孩子陰陽幾句。

擰開茅台，王睿陪着。

三個女士喝香檳。

酒過三巡，李濤眼神迷離，明顯有些醉了。

大着舌頭，把嘴上的拉鏈往開一扯。

“小睿，琳琳，我和你們說，當初在棉紡廠的時候，我們兩家就已經定下親事了。我還記得小睿四五歲的時候，見了一敏就喊丈母娘。”說完，端起一杯，一飲而盡，哈哈大笑了幾聲。

李琳癟着嘴，腮紅撲撲的，微微低着頭，兩條腿死死的併攏。

王睿打眼一看，心裏和明鏡似的，畢竟重生前見的太多了。

“李濤，你怎麼胡說八道？孩子還在呢。”宋一敏訓斥了一句。

表面訓斥，看眼神卻在觀察着王睿的表情。

這小子可以呀，面不改色，穩如泰山，甚至還打起了哈欠。

一陣尷尬后，王睿夾了幾片牛肉，主動放在李琳的碗裏。

“你們別看我媽長得漂亮，她呀，最吝嗇了。她有一道拿手菜，香辣牛肉乾。把鹵牛肉用花生油炒干，撒干辣椒，孜然粉，辣椒粉，胡椒粉。相當的好吃，上次吃還是在上次。”

董娜橫了王睿一眼，趕忙打起圓場：“那不是摳，主要是時間不湊巧。下次過來，阿姨給你做。”

李琳小心翼翼的夾起一片，塞進嘴裏。

王睿又扯了一塊魚腩，把刺擇下去，放在李琳碗裏。

李濤努了努嘴，和王志宏碰了一杯：“志宏，你就別擺那個自行車攤子了。王睿的商業頭腦這麼發達，干點正事吧。”

“什麼正事？”

實際上，王志宏確實很想抱李濤這條大腿。畢竟，人家都住上四室兩廳的商品房了，他還窩在三十多平米的土平房裏。每天推着銹跡斑駁的三輪車，頂着太陽出攤。而人家呢，開着桑塔納，喝着茅台。走到哪都是李總、李總的喊着。

即便當初的心氣再高，也早就妥協了。

李濤看着王睿：“小睿，你剛才的想法很好。鄉鎮縣裏的市場，就按照你說的來，你想怎麼干就怎麼干，把你爸也帶上，對了，還有李琳，一起鍛煉鍛煉。也別五萬了，寒酸。這樣，叔給你投二十萬，賺了咱們兩家分錢，虧了算我的。”

“這……”

王志宏一聽，馬上來了勁頭。

“愣着幹嘛呢，還不趕緊謝謝李叔？”

從重生過來，也就兩個多小時，回家的路上他設想了無數種發育的路。

可就是這條路，他沒想到。

二十萬的投資的確很誘人，而且就照剛才的想法干，肯定是能賺錢的，因為風險都被商業模式的套路轉嫁到那些參與的小貨郎身上。

道不道德，也沒法說。賺到錢了就道德，賺不到錢，就不道德。

就這麼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