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過牆梯來咯
廣州濱海音樂節,舉辦為期四天,前面三天都和楊亞楠她們三個沒關係,只有最後一天的表演能讓她們摻和一腳。
按照主辦方的設計,音樂節最後一天是露天演出時間,從下午一直到半夜,演出場地是在一大塊室外露天公園內搭建的,分成主舞台和其他表演區的大塊場地,總佔地面積很大,光是看百度地圖的衛星照片董源都覺得作為一般遊客是不太可能走完全場,把所有參加音樂節的樂隊都聽一遍的。
“報名參加音樂節的話,我們需要先給主辦方評委會寄一張光碟,上面要有一首主打歌和五首副歌,主打歌必須是原創歌曲,其他的倒是可是選翻唱,評委會會根據這六首歌來進行一輪評價,選出總共五十支樂隊參加當天的演出,而在選出參演樂隊之後,主辦方會把每支樂隊的主打歌放出來,通過網絡廣播手機下載等等方式讓社會上的聽眾評價,收集聽眾打分之後,得分前五的樂隊就有資格登上主舞台演出,而其他樂隊則要在演出區域內選一塊地方自己搭建舞台。”
楊亞楠為董源介紹着音樂節的規矩,聽上去沒什麼難度,但是董源老辣的發現了其中大量可以做貓膩的地方,“在咱們討論音樂節之前,我說楊亞楠啊,咱們是不是先給我介紹一下你這兩位朋友?另外你們三個在這兒點菜我不管,但是我可不會付錢啊,AA我也不會。”
“扣死你算了,算了,畢竟是我請你來幫忙的,就算你不幫忙我請你一頓飯也是沒問題的,你要吃什麼也自己點吧。”
楊亞楠對着董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把菜單遞給董源,“來,我跟你介紹一下我們Heather樂隊的成員……你掏手機幹嘛?”
“你剛才說的那個單詞怎麼拼?我查查什麼意思。”
“是石楠花!石楠花的意思!我們從我們三個人每人名字裏取了最後一個字組成的樂隊名,我,楊亞楠,這位是我們的鼓手,聶嫣石,這位是我們的貝斯手,何花。”
聶嫣石就是剛才說喪氣話的那個,她是個看着就比較大隻的姑娘,不僅骨架高大,肌肉也頗為結實的充滿線條感,雖然長相說不上靚女,但健康美由內而外的讓人感覺得到。
大概是打鼓運動量大比較熱,這會兒聶嫣石只穿了個運動背心加工裝褲,怕着涼才在上身披了一件飛行員服,在酒吧的燈光下,還能看到她沒拉上拉鏈的上身汗津津的模樣。
“你好啊。”聶嫣石和董源打了招呼。
而另一位何花就相當朋克且個性了,且不說一頭銅綠色的短髮醒目扎眼,厚重的黑眼圈讓董源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塗了埃及艷后同款的眼影,身上的破洞並且印着死神圖案的T恤和像是佔滿了顏料的牛仔褲上掛滿了各種金屬零碎,鎖鏈、十字架、骷髏頭,董源覺得非主流說的可能就是她這種人。
何花只是朝董源點點頭,就算是打了招呼,沉默寡言的模樣很符合她的穿着打扮——董源不知道是她本來就這樣,還是為了維持人設才故意如此,如果是後者,董源願意給她打個高分。
董源對國內的樂隊狀況不甚了解,但是給自己樂隊起個洋名字Heather,他覺得還是蠻洋氣的。
但是樂隊名字起的再洋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也沒有任何意義,楊亞楠三人的願望是成功參加濱海音樂節,因此評委會的審查就是目前的重中之重,董源尋思了一下和楊亞楠說到,“我還是那句話,我對音樂節沒有任何了解,所以我不懂你為什麼要找我幫忙,既然人家評委會已經把要求寫出來了,我覺得照着做就好了,如果你們有實力,那肯定能去參加不是?”
“我們要是有那個實力我就不找你了,或者說都得是有人求着我們了。”
“你們的自我認知還蠻清楚的。”
“你想打架?”
董源趕緊投降,他嘴下無德不代表他情商低,“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找個經紀人一樣的人,幫你們打理參加音樂節過程中所有的瑣碎事務,最好還能想辦法把你們抬進音樂節,對吧?”
楊亞楠點點頭,“你上學期安排我的作業的事兒,我印象深刻,說實話我雖然是搞樂隊的,但是對於經紀人這一塊根本沒有了解,我們三個也都是笨蛋,處理不來那麼多麻煩事,所以董源,如果你願意幫忙,我願意給你開支2萬。”
“我看出你確實不懂了,你這麼說太籠統了,2萬,這2萬是什麼錢?以什麼標準作為付款標準?是要把你們成功送去音樂節舞台才付款還是只要把碟片寄出去就可以?是先付款還是后付款?這筆錢是否含稅?付款主體是個人還是企業?而且,我怎麼知道你能拿的出這2萬塊?對吧?你看,問題太多了。”
2萬對於現在的董源來說不是筆小錢,但是一想到從現在到十月音樂節還有七個多月的時間,摺合成月薪也就3千不到一個月,這着實是有點可憐了。
楊亞楠不差錢,董源這一點可以確定,但是那是建立在她家裏支持她的基礎上,家裏富婆不代表她就是富婆,萬一她家裏人其實是反對她搞樂隊的,楊亞楠有沒有支付能力還是兩說。
再加上董源對樂隊這方面確實是零基礎,他權衡再三還是想推掉這個活兒——更何況當經紀人可不是省心的事兒,上輩子後期公司幹活兒的時候他可沒少跟藝人經紀人打交道,那些人看着光鮮亮麗實則當牛做馬,遇到個脾氣不好又心比天高的藝人,人累都是輕的,心累是真的。
聶嫣石偷偷的拽了拽楊亞楠的衣服,小聲,但是依舊被董源聽得到的和她嘀咕,“楠楠,咱們哪兒有那麼多錢給他開支啊,我還以為你說找人幫忙是準備找個朋友哎。”
楊亞楠被聶嫣石說的臉上有些掛不住,董源瞅了瞅她又瞅了瞅聶嫣石,頓時猜到了楊亞楠可能是乾隆私下江南——沒跟別人說身份,真是搞不懂楊亞楠到底在想什麼,“如果只是覺得錢的問題,那你們其實看看音樂節的這一項,所有參加音樂節的樂隊都會參與現場的的比賽,如果能拿到好名次,是有獎金的,把這筆獎金用來給我開支的話,你們就只需要再自掏腰包一點就夠了。”
此乃謊言,董源只是再給楊亞楠一個台階下,就憑Heather樂隊的水平,別說獲得名次了,就連參加音樂節得資格還八字沒一撇呢。
“更何況,你們也不用一次性支付我這麼大一筆錢,我可以接受分期付款,只要前期商量好了付款節點和付款條件,我甚至接受薪資月付。舉例來說的話……嗯,以成功送出碟片為付款節點,在碟片送出之前你們只需要付給我1萬就好,如果沒有獲得參加音樂節的資格咱們的合作就到此為止,如果獲得了,那麼剩下的工作你們再付給我1萬,這樣你們不虧我也不虧,當然這只是舉例,具體怎麼劃分節點和金額還得再談。”
何花挎着個臉看董源,“你剛才還說不感興趣,卻已經在打算怎麼掙我們的錢了嗎?”
“我對音樂節不了解是真的,但是這不代表我會放着錢不掙,2萬對現在的我來說不是小錢,我都能更新我的工作站了。另外我建議你少抽點煙,你這個嗓子聽着跟咽炎了似的。”
“這叫煙嗓,土鱉。”
煙嗓與歌手的關係,董源當然知道,但是他心說你在追求煙嗓之前還是先追求一下你們的唱功吧。
楊亞楠清了清嗓子,趁着酒吧的工作人員把他們點的餐上了的功夫,“董源提的建議我覺得很好不是嗎?雖然咱們確實也需要錢,但是要是能參加音樂節打出名聲,咱們的出場費就能再高點了,說不定還能接到唱片公司的活兒,你們說呢?”
那大概很難吧,董源小口抿着可樂想到。
聶嫣石腦子不太靈光,她聽楊亞楠這麼說就跟着點了點頭,“至少現在我家裏還能給我生活費,所以我倒是不怎麼缺錢,可是小花她呢,楠楠你別忘了……”
“我沒事,”何花往聶嫣石身上靠着頂了她一下,“你們已經把樂隊大部分的收益都給我了,加上平時我有帶學生掙的錢,我在首都活着已經夠用了,雖然很想攢錢換一把貝斯,也想換個地方住,還想買點衣服,但是不着急,楠啊,你拿主意吧。”
董源眉頭皺了起來,這是什麼苦情戲環節?說的這麼慘,怎麼的?道德綁架,準備道德綁架是吧?今天你就算說出大天來我也不會給你打折的啊,都是出來混口飯吃誰也別給誰演戲啊。
沒想到楊亞楠卻翻了個白眼,“你把你那煙酒戒了就有錢了,你那抽煙的速度我看了都害怕。”
“不行,那可不行,沒有煙酒,我哪兒來的靈感,而且到了我這個歲數,不喝點酒日子是過不下去的,要苦的問題太多咯。”
何花像個陰暗潮濕的角落裏的鼠婦似的咯咯咯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拿起個聶嫣石點的三明治,倉鼠啃瓜子一樣抱着小口小口的往肚子裏送。
何花這一點董源到時認可,上輩子他也偶爾借酒澆愁,因此能深刻體會酒後愁散的滋味兒,但是轉念又意向,何花這年歲看着也不大,就算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又能有什麼可發愁的?大概率又是文藝青年那種少年不識愁滋味了。
“董源,看起來我們樂隊成員都認可了你的按節點支付工資的建議,那麼你能不能再細跟我們討論一下,看看具體怎麼執行呢?”
看楊亞楠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董源正經了起來——他之前一直都是以應付年輕孩子的異想天開的心態和楊亞楠她們聊得。
董源心裏的小算盤打的噼啪響,他在計算自己的人力成本到底值幾個錢。
從現在到十月份,七個多月的時間,董源很難確定這麼長的時間裏他是否要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入楊亞楠這裏,畢竟這是個他不了解的行業,上輩子活了一輩子也沒這樣的經歷,更沒有楊亞楠找他這事兒,屬於嶄新出廠的事件,如果處理不好時間成本可能會讓董源自己很頭疼。
更何況這學期看着沒什麼重要的活動,主要就是夏迎春邀請他參加的劇本會,但是暑假期間董源是打算干點私活兒的,另外從八月底到九月中,電影學院會組織大二年級的課外實踐,如果不出意外管理系是會去橫店的,在那之前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時間上可能會和楊亞楠這兒有衝突。
而且這些都不能和楊亞楠說明。
董源出價,楊亞楠還價,這是個來回拉扯的過程,董源的本意是通過收益來對衝掉自身可能的時間成本損失,因此在支付節點上拆的比較細緻,而且前期的付款比例相對後期要高,雖然他解釋稱這是前期工作紛繁複雜因此收費多,但是明眼人看一眼都會懷疑他是不是打算撈一筆就跑。
楊亞楠雖然不是很懂這些小九九,但是好歹家裏也是做買賣的,耳濡目染也是了解些怎麼用付款來壓人的手段,因此她雖然沒支持也沒反對細化付款節點,但是卻把大部分的付款金額往後壓,與董源正好反了過來。
但是這董源是不可能答應的——開玩笑,我這兒盡人事,到你們那兒萬一來個聽天命,那我這錢不就打水漂了?但是楊亞楠顯然是不會在付款金額的前後比例上鬆口太多。
“那麼這樣吧,”董源新拿了一張餐巾紙,用筆在上面畫著,“咱們以寄出碟片,音樂節前九月底,和音樂節后十月底為三個付款節點,我固定每個月收2500的固定工資,你們每月底最後一個周五支付給我,但是當你們成功獲得音樂節資格的時候我要3000的獎金,音樂節結束,如果你們獲得了前十的名次,我就要再加3000的獎金,如果之後還有唱片公司找你們簽約,那麼再加3000,如何?”
這樣的話,從四月開始算第一個月,董源最理想狀態可以拿到2500×7+3000×3=26500,而最不理想的狀態,楊亞楠她們多早能把碟片寄出去了,如果按照音樂節主辦方規定的最後期限寄出碟片,那麼董源最差會有2500×4=10000的收入,也不是很差——前提是楊亞楠她們別太早把碟片寄出去。
董源不想讓楊亞楠她們過早寄出碟片,一方面是出於自身收益的考慮,另一方面,為了後面那第一個3000的獎金,他也希望Heather樂隊的作品質量能有所保證,用滿打滿算四個月的時間訓練她們應該為時不晚。
如果他一階段要價太高,很有可能會逼楊亞楠她們為了節約開支而提早結束準備,寄出碟片,這樣不管是對董源還是對她們自己都沒好處。
這個出價雖然比剛才討論的時候董源的出價高了一點,但是對楊亞楠她們來說勝在就算一階段的錢打了水漂也不會損失太多,因此楊亞楠和樂隊的其他二人商量合計了一下,“我們同意這個。”
“好,那就先這麼大概說定了,具體的我會草擬一份合同,就這兩天吧,等我寫好了咱倆在學校里……或者還在這兒你們所有人一起?我都行,一起過一下合同,要是沒問題到時候就把合同簽了,準備幹活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