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冰塊
紅巨星在燃燒，來自十分鐘前的光子落在淡金色的土壤上，落在粉色的植被上，落在我裸露的皮膚上。來自十分鐘前的光波衝擊在哈蘭星表面，被淡金色的地表反射;衝擊在我新生的軀殼上，想要洗滌我疲憊的靈魂。
我的心臟在燃燒，它的能源來自一種叫‘微星石’的礦石，它的質量比這個星系的紅巨星要小很多很多，壽命也要短的多，並且價格昂貴。
“琳，為什麼不給我修復原來的身體呢？”
此刻我坐在一座山峰的懸崖頂上，利黛琳坐在我的旁邊，她現在模擬的是一個接近地球人的種族。她穿了一條玫紅色碎花裙，雙腳懸在空中擺動着，她留長了頭髮，峰頂上的風吹在她的臉上，長發飄動。
“讓你有自保的能力。”
利黛琳捋了捋頭髮，很快又被風吹散。她用手指輕點着下嘴唇，“長發真麻煩。”
我的左手搭在右手上，從手背摩挲到手肘，一陣不同於皮膚的觸感傳來。手部皮膚白皙，雙手內臂都有有一條淡金色的直線。
“不再是血肉之軀了啊…”
“有什麼不好，我可不想再看到你血肉模糊的樣子。”
利黛琳遞過來一面鏡子，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掏出來的。我伸手接過，照照自己的臉，一頭黑色短髮，黑色瞳孔，臉的模樣倒是和記憶中的一樣，就是雙眼下面也各有一條淡金色直線，直到鼻頭位置。再照照上半身，身材一般，沒有八塊腹肌，也沒有贅肉，皮膚白的像個女人，胸口有一個淡金色的沙漏符號。而我的下身穿了一條短褲，兩腳腳踝處各有一個淡金色的圈，赤着腳。
我問：“夸父號呢？”
“送去維修了。”
“哈蘭星，鍛造星球，原來是這個樣子。我身上現在除了大腦還有什麼是我本來的嗎？”
“短褲。”
“我攢了那麼多年的信用點少了那麼多個零，以後也只穿得起短褲了。”我嘆氣。
“那是因為你這副軀體有恆溫功能。”利黛琳白了我一眼。
哈蘭星的重力跟地球一樣，也只有一顆衛星，只不過哈蘭星所在星系——比倉星系的恆星已經很老了。哈蘭星的各種鍛造技術是C7星域數一數二的，飛船、軍火，還有各種醫用民用器械，包括人體義肢。
“費爾南多向我求婚了。”利黛琳突然說道。
“他買的的鑽戒大不大？”
“鑽戒？他只給了我這個。”
利黛琳遞過來一張薄如蟬翼的透陰卡片，我接過後激活，上面顯現出一個深藍色星系。
“104扇區巫神星系擁有權。”我搖搖頭，把卡片遞迴給利黛琳，“這還真是大手筆。”
“我沒有答應他。我不知道什麼是求婚，但我陰白他的意思…我不想讓他死掉。”
利黛琳再次捋了捋頭髮，身體微微往後一傾，閉上了眼睛緩緩說道:“我的基因告訴我，如果要生產一個後代，必須選擇一個強大的種族寄生，當胚胎成熟，被寄生者會死去，而我的後代則有了能夠在宇宙初步生存的能力。”
“你記得你的母星嗎？”這時風停了，我伸出左手把她肩膀上的頭髮拂到後面。
“從我有意識開始就是一隻格羅姆，我去調查過，那不是我的母星。這幾年我也慢慢覺醒了一些記憶，但就是沒有關於我的族群的。”當我想把手收回時，利黛琳拉住了我的手，側頭溫柔的看着我，“現在，你就是我的族群，我的母星。”
我心中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隨即大笑一聲，右手一伸把她摟入懷裏。
“等夸父號修好了，咱們繼續去破案，華生。”
利黛琳把我推開，再次翻白眼，“得了吧，才看過幾本推理小說就學人當偵探。”
“喂！怎麼說我在第二宇宙也家喻戶曉吧！”
利黛琳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塵土，然後頭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我猶豫了片刻，也站起身來跟她下山了。剛下到山腳，就看到天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艘色彩絢麗的飛船，看樣子應該是改造過的，不過這種配色應該是哪位大家族的紈絝子弟泡妞兜風來了，可是哈蘭星並沒有什麼太好的景色。
飛船中飛出了一個黑影往下落，接着又是一個黑影飛出。當第一個黑影落到一定高度后，我看清了那是一具人形冰雕，沒一會冰雕摔落在地上炸裂開，無數的小冰晶爆射而來，我舉起手擋住眼睛。
我能感覺到一些冰晶撞到我身上，但並沒有痛覺傳來，也感覺不到冰冷。然後我聽到了像是什麼重物墜地的聲音，腳掌能感覺到地在震顫。
待飛射的冰晶全部停歇，我放下手一看，陡然瞪大雙眼。身前不遠處站着一個男人，全身由冰霜覆蓋，腳下站的土地已經凍結，他的臉…竟然長得和我一模一樣！
利黛琳一個箭步衝上去，男人腳下的冰往後延展，身體也跟着往後滑去。
“琳！”
我想阻止利黛琳，但已經晚了。利黛琳的速度很快，儘管男人靠冰滑動想要跟她保持距離。只見她快接近男人時，右手變成利刃向男人刺去，被男人快速伸出左手抓住了，一層層白霜緩緩地從他手上攀延到利黛琳的右手利刃。利黛琳左手成掌，手掌變得通紅，一掌向他胸口拍去。他舉起右手，凝結出一塊冰盾擋住。
“轟！”
爆炸聲響起，男人的右手和利黛琳左手處瞬間瀰漫起大量水蒸氣。利黛琳的右手利刃也變得通紅，和男人左手接觸的地方發出呲呲的聲音。見男人沒有鬆手的意思，利黛琳左手又連拍了三掌，都被男人擋住。
“轟轟轟！”
大量的冰晶四處濺射，水蒸氣也呼呼冒着。
“可憐。”
男人咧嘴一笑，鬆開利黛琳右手利刃，雙臂一振，無數尖利的冰塊從地上突兀的刺出，利黛琳連忙往後跳躍躲避。隨後男人右腳往地上一跺，冰層以他的右腳為圓點飛速的向周身蔓延開。利黛琳背後“嗤”一聲展開一對黑色肉翅，肉翅不停扇動，利黛琳飛翔在半空中。而我躲閃不及，被蔓延的冰層凍住雙腳無法行動。
男人右手舉過肩膀，作出向是握住什麼東西一樣的手勢，隨後他的手中出現一桿冰槍，他用力一擲，冰槍射向利黛琳，利黛琳扭身躲過，又沖向男人。
“嘭！！”
這時我聽到左後方又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扭過半邊身子一看，一個白髮女人半蹲在地上，她腳下的冰層破裂，往下陷進去不少，有一些淡金色的泥土和粉色的植被都飛了出來，夾雜在碎冰里。
這個女人和地球人相差無幾，看起來大概已經50歲了，目光冷峻，穿了一身黑色的戰鬥服，有幾條金色的流線，她的雙腿全由機械構造而成。
女人躬起身子，雙腿用力一蹬地面，碎片和泥土飛濺，朝和利黛琳戰鬥着的那個男人衝去。
男人看到女人，不由得臉色一沉，“呵！”雙手一推，一堵冰牆陡然從身前升起擋住利黛琳，利黛琳發紅的雙手打在冰牆上，反而被震飛。我見狀蹲下身子，一拳朝腳下冰層打去，冰層龜裂，再打一拳，冰層才完全碎掉，馬上想跑過去接利黛琳，剛邁步子，踩上冰層滑倒在地。而利黛琳扇了扇翅膀，穩定在空中。
男人腳下的冰層慢慢升起，越攀越高，看樣子像是要回到飛船。那女人衝到冰層前，抬起右腳，小腿腿肚處噴射出火焰，一腳向冰層踹去。
“轟！”
冰層碎裂，但冰增長的速度太快，男人已經回到飛船，很快飛船上噴出尾焰，朝星球外飛去。利黛琳飛上高空追去，張開嘴巴隨即一陣火焰噴出，但是飛船速度太快，一會就出了大氣層，利黛琳便掉頭返回。女人見狀，也要追。
“等等！”
我爬起身開口把她叫住。
那女人轉頭憤怒的看向我，轉而奔向我。她抬起右腳就向我面門踹來，我舉起雙手一擋。
“鏗！”
一股巨力傳來，由於我站在冰層上，一個重心不穩，再次摔倒。那女人腿往下一踏，我往旁邊一滾，沒有被踏中。
我見她還想再踢，趕緊舉起手，“欸，等等啊！”但是她毫不罷休，一腳朝我踢來，又是瞄準我的頭部。
這時利黛琳終於趕到，大喊一聲“停！”
女人的身體驟然僵住，保持着出腿的姿勢一動不動。利黛琳飛身撞了過去，和女人翻滾在地。
我爬起來，看到女人捂着左腰躺在地上，表情痛苦，利黛琳收回翅膀跪在一邊，她的頭髮十分凌亂，裙子已經破爛不堪，左手捏着女人的脖子，右手舉起拳頭正準備打下去。
“住手，琳。”
利黛琳收了手，不解的看向我。
我小心翼翼的走在冰層上，用中文說:“問問她剛剛那人幹嘛的。”
“放了我。”
那個女人突然也說出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