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虎入羊群

第3章 虎入羊群

「啞巴哥厲害!」

「啞,啞巴二哥,你啥時候學的本事?怎麼突然變得如此厲害了?」

「韓二哥,你太厲害了!要不是你,咱們今天全都得死在這兒!」

低低的喝彩聲夾雜着詢問聲,在小福船底倉響起。眾水手絕處逢生,心中的興奮無法壓制。

「大旗,帶着幾個弟兄上甲板。船上倭寇的衣服,防止長船上有人過來查崗!」一招就斬了村上健三郎的韓慶之,卻顧不上回答大夥的詢問。扭過頭,用極為生硬的福建話吩咐。「如果有人來,就直接做了,千萬別給他出聲的機會!」

「放心,二哥!倭話我會說好幾句!騙到跟前,一刀殺掉了事!」鄭大旗不顧身上傷痛,高聲答應。隨即,叫上平素跟自己關係不錯的周武、王順,轉身就走。

不待他爬上木梯,韓慶之又迅速將目光轉向了鄭九斤,「九叔,你對船艙內部熟悉。麻煩你挑着燈,帶幾個人挨個船艙搜索殘敵。見到倭寇直接殺了,如果還有咱們的人,就一順手救下來!」

「哎!放心,韓兄弟,肅清殘敵的事情交給我!」鄭九斤聞聽,也毫不猶豫地拱手。

衝著他點點頭,韓慶之繼續吩咐,一口變得調的福建話說得極為彆扭,卻不帶絲毫遲疑,「其餘人,幫我去找火藥。如果有,立刻搬到我腳邊來。我自己在這裏守着,以防還有倭寇偷偷溜上甲板!」

「放心,啞,啞二哥!」

「放心,二哥!你在這歇歇,力氣活交給我等!」..

其餘水手們,無論年老年青,都紛紛抱拳。誰都沒覺得,韓慶之取代總旗鄭九斤,向他們發號施令,有什麼問題。

且不說,韓慶之剛剛救了他們的命,他們沒這麼快就忘了對方的恩情。

就憑先前韓慶之單槍匹馬殺回福船,幹掉半船倭寇的本事,也讓他們心服口服。

雖然大部分倭寇,此刻都在前面那艘長船上。可今晚留在福船上看守俘虜和貨物的倭寇,至少也有二十幾個。

能無聲無息地將二十幾個倭寇,全部送回老家,這身手,想要幹掉船上任何人,恐怕都不需要花費第二招。

而如果誰敢這麼快就敢這麼快,就辜負了啞巴的救命之恩。被啞巴一刀抹了脖子,恐怕也不會有任何人替他喊冤。

俗話說得好,一群羊如果跟在獅子身後,就有勇士直面虎豹。

雖然眾水手又累又餓,雖然他們幾乎個個身上都帶着傷,然而,被韓慶之重新組織起來之後,卻展現出了超出平時幾倍的工作效率。

很快,整個福船就被搜過完畢,最後兩名喝醉了酒,躲在糧倉中沉睡倭寇,也被鄭九斤親手給割斷了脖子。

三個被倭寇折磨得昏死過去,丟在角落裏自生自滅的水手,被鄭九斤的女婿方大志找到並用冷水潑醒,連同先前被韓慶之打暈的那個倒霉水手一道,帶回了木梯旁。

甲板上的鄭大旗等人,則全都換了倭寇的衣服,提着燈籠,裝模作樣地來回巡視。

除非前面的長船上,派人沿着纜繩爬過來仔細核對他們的相貌,否則,誰也不可能,在半夜中遠遠眺望兩眼,就判斷出福船已經重新回到了其原主人之手。

然而,讓韓慶之非常失望的是,水手們搜遍了整個福船,甚至鄭九斤又親自去搜了第二輪,也沒找到一兩火藥。

很顯然,長船上的紅毛海盜,不放心倭寇的人品。所以,在將貴重物品全部搬空的同時,順手又解除了小福船的武裝。

如此,即便倭寇們圖謀黑吃黑,也只能全體爬到長船上去,跟紅毛鬼們面對面肉搏。無法在半夜裏,突然調轉炮口,朝着前面的長船開火!

「韓兄弟,你找火藥做什麼?即便有那東西,咱們也打不過前面的長船啊。還不如趁着海盜沒發現咱們,趕緊砍了連接兩條船的繩索開溜。」見韓慶之臉色難看,船老大鄭九斤仗着自己曾經救過對方的命,小心翼翼地提議。

「是啊,二哥。咱們只有兩門炮,長船上有二十四門,其中還有四門是紅夷大炮。咱們即便能找到火藥,也頂多只有一次開炮的機會!」

「二哥,我知道你想給死去的弟兄們報仇。可實力不如人,咱們得認啊。咱們白天時,不就是炮戰打輸了,才被對方靠近了跳幫俘虜的么?」

鄭九斤的兩個女婿,小旗方大志和侯二孬,也湊上前,替自家老丈人幫腔。

韓慶之身手之高強,大夥先前有目共睹。可打水戰,卻不是光憑身手高強就能打贏的。

遠處靠炮,近處靠人多。

小福船現在,火藥一兩都沒有,兩門小炮全成了擺設。人員把韓慶之自己加上,也只有十八個。

而前面的長船上,火炮有二十幾門,紅毛鬼和倭寇加起來,總數絕對超過兩百!

所以,貿然跟長船上的海盜開戰,等同於自己找死。

唯一的生路,恐怕就是像鄭九斤所說,割斷拖曳福船的纜繩,趁着夜色掩護偷偷溜走。

小福船下午被俘虜的位置,距離福州港已經沒多遠。只要大夥在天亮之前沒被海盜發現,就有三成以上的把握,逃出生天!

然而,韓慶之卻遲遲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只是將他在四個月前獲救時,就帶在身邊的匕首,橫在膝蓋上,用掌心反覆摩挲。

直到船艙里的所有嘈雜,都自行停止。所有人,都壓抑得透不過氣。他才忽然搖了搖頭,起身走上了木梯,「九叔,大志,你們跟我上甲板來。其他人,也一個個跟着上來。先看看小福船的情況,你們再告訴我,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鄭九斤微微一愣,本能地感覺不妙,默默地邁動腳步,跟在了韓慶之身後。

其他水手們,也心懷忐忑,沿着木梯魚貫而上。待兩腳踏上了甲板,剎那間,每個人全身上下都是一片冰涼!

桅杆被炮彈打斷了,這點,他們早就知道。

船舷上被炮彈砸出了好幾天破洞,這點,他們也早就知道。

下午交戰的位置,大夥都記得。距離福州港,已經沒多遠。

而夏末秋初,福建附近的海面風浪甚小,小福船上即便到處都是破洞,用木板將吃水線附近的破洞堵住,也能讓船身輕易不會沉沒。

所以,大夥先前都認為,只要能找對洋流,調整好航向,即便沒有船帆,光是用槳划,也有機會將小福船划回岸上!

然而,剛才他們的目光掃遍了整個甲板,卻沒找到船舵,只看到了一個四敞大開,空無一物的舵樓。

「天殺的倭寇!」方大志聲音,忽然不受控制地從喉嚨里湧出。帶着無法掩飾的絕望。

「老天爺,我鄭九上輩子究竟做了什麼孽啊!」船老大鄭九斤,也緩緩蹲了下去,雙手抱着了自己的腦袋,低聲悲鳴。

其餘水手,定力還不如鄭九斤,一個個,相繼蹲在了甲板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海面,欲哭無淚。

沒有船帆,可以用划槳。

船舷破了,可以用木板補。

可船舵被拆了,還拿什麼控制小福船的航向?

哪怕大夥現在就砍斷拴在船頭的纜繩,將小福船與前面的長船分離。

哪怕前面長船上的海盜,永遠發現不了小福船已經偷偷溜走。

沒有船舵,大夥能將小福船開划哪兒去?

即便最後不被海盜追上,十天之內,淡水必然耗盡。半個月之內,糧食也會吃光。然後,傳說中任何悲劇,都可能在大夥眼前出現。

「船體已破成這樣,桅杆也斷了,還沒有船舵,砍斷纜繩,咱們就只能漂到哪算哪,聽天由命!」彷彿唯恐水手們受到的打擊不夠沉重,韓慶之的話,忽然又在大夥耳畔響起,每一句,都揭開了一個令人絕望的事實。

「海盜不是聾子瞎子,就算一時半會兒發現不了咱們逃走。等天亮之後,他們也必然會發現福船不見了。如果他們駕船來追,福船是能漂得比長船快,還是能逃出火炮射程?」

「即便長船上的海盜大發慈悲,不來追我們。大夥怎麼回福州?萬一遇到風浪,或者別的海盜,咱們除了等死之外,還能什麼路可走?」

「別說了,別說了,二哥,我求你了!」方大志第一個受不了,抱着腦袋,連聲悲鳴。

「二哥,別說了。我們都看到了,看到了!」更多悲鳴聲在四下響起,絕望的水手們,雙手抱頭,苦苦哀求。

「二哥,到底怎麼辦,你說句話吧。那麼多倭寇,都當不住你一刀。你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鄭九斤的兒子鄭大旗,原本在船頭冒充倭寇。聽了韓慶之話,也快步沖了過來,紅着眼睛懇求。

這句話,讓所有人心中,都重新跳起了希望的火苗。眾人一個接一個,抬頭看向韓慶之,眼睛裏全是期盼。

然而,韓慶之的回答,卻瞬間又將其中一大半兒人的心臟,直接推進了海底。

「沿着纜繩偷偷摸到長船上去,找到火藥,把長船炸沉。」彷彿在發誓般,他一字一頓地說道。「然後,利用船上的碎木板,臨時製造船舵和船槳,對付着將福船划向最近的荒島。此事未必能成,但是,至少能為白天無辜被殺的弟兄們,討還一個公道!」

剎那間,甲板上鴉雀無聲,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的轟鳴,不停地衝擊人的耳朵。聲聲急,聲聲催人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大半個時辰,也可能只是短短十幾個呼吸。船老大鄭九斤,終於強打精神站了起來,苦笑着向韓慶之拱手,「韓兄弟,你的意思,我懂。可是……」

扭頭看了看自家兒子、女婿,再看看身上個個帶傷的的弟兄們,他的聲音迅速轉低,「可是你瞅瞅,大夥一個個都這般模樣了……」

他沒勇氣繼續說下去了,再說,也只是徒增絕望罷了!

如果福船上能出現第二個啞巴韓慶之,如果福船上的弟兄們總數超,如果福船上的弟兄們沒有傷得幾乎走不動路,他,也不願意像老鼠般溜走。

然而,如果永遠是如果,代替不了冰冷的現實。

「是啊,二哥。我們不是沒膽子,但是,我們,我們沒那本事啊!」

「二哥,還是砍了纜繩,然後聽老天爺安排吧。咱們漂到哪算哪,說不定,老天爺能開眼呢!」

「二哥,要不你劃了舢板,帶着大旗先走吧。你兩個身子骨最好,說不定將來還有機會,給我等報仇……」

方大志,侯二孬,還有其他幾個膽子稍大的水手,也紛紛上前提議。一張張瘦削的臉上,寫滿了羞愧和無奈。

「我不會單獨逃命!」知道眾人說得都是實話,韓慶之雖然略感失望,卻不至於心寒。

「我上輩子不會,這輩子也不會!」彷彿是在自言自語,又彷彿說給夜空中某個英靈聽,笑了笑,他忽然將聲音提高了幾分,繼續緩緩補充,「我不知道,原本你們會怎麼樣。但是,既然我來了,就不會任由,我的族人,像牛羊一樣被強盜宰割!」

迅速回頭看了一眼前方又高又大的長船,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出自己最後的決定,「我自己去炸了***的。大夥等我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如果沒有我的消息,你們是砍斷纜繩逃走,還是拆了甲板做舢板逃走,都不必再問我!」

隨即,果斷將目光轉向鄭大旗,他沉聲吩咐,「大旗,你守在這裏。一個時辰之內,如果誰敢動纜繩,就直接幫我砍了他!」

「這——是!放心,二哥!」鄭大旗心中一片滾燙,紅着眼睛,用手捶自己的胸口。

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韓慶之再度將目光轉向船老大鄭九斤,「九叔,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但是,無論如何,請相信我一次!」

說罷,將匕首咬在嘴裏,他縱身躍上船頭,雙手拉着纜繩交替前進。不管鄭九斤最後如何回應,也不管,眾水手們臉上的表情是羞愧還是震驚!

起風了,海面波濤洶湧。

風蕭蕭兮,秋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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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師叔來教你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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