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九華寺
姜慶說完自己的推斷後，便沒有繼續沿着靈異復蘇的話題再衍生下去，而是留給陳靈去思考。
陳靈苦笑搖頭，給了姜慶一個地址，即南中市那個御鬼者和尚所在的地方，隨即就離開了會議室。
姜慶此行來大京市一方面是為了解決鬼月的事情，另一方面自然就是收編第七區的御鬼者。
這是他與周建國等人達成的協議，畢竟御鬼者在詭異調查局裏才能更容易地管控和正確的引導。
既然已經見過了王尚和孟羊，他不介意順道再去南中市見見那位自己主動投靠的和尚。
下一秒，打定主意前往南中市的姜慶緩緩貼上牆壁，影子化的身軀融於黑暗，彷彿一灘黑色的水流朝遠處襲去。
半個時辰后，坐鎮綠藤市的姜慶在辦公室猛地睜開眼睛。
只見他神情嚴肅，面含凶色。
這個和尚，竟是關押了他的影子！
姜慶仔細回憶起影子前往南中市的畫面，他來到了陳靈給的地址，南中市的一間名曰“九華”的廟宇。
他也見到了那位御鬼者。
那位和尚，皮膚黝黑，雙眸有神含光，不過剛姜慶的影子照面，就不知從哪來了一隻厲鬼，把他的影子抱住后直接壓制住了靈異，甚至影響到了他自身的意識。
姜慶只能退出對影子的操縱，意識回歸前，依稀聽到那黑和尚自語道：“看來貧僧佛法又精湛了不少，輕易鎮壓厲鬼不在話下”
姜慶壓制下心中的怒意，自己的影子二話不說被人捋了去，換誰都不會有好脾氣。
他喊來了尚未進入輪迴世界的周乞，打算與後者同去南中市。
出於對黑和尚招來的那隻厲鬼神出鬼沒的考慮，穩妥起見，姜慶讓擁有可以照出厲鬼銅鏡的周乞隨行。
周乞自從成為御鬼者后，便沒有了昔日當乞丐時的頹廢和彷徨，換了個乾淨整潔的穿搭，留着鬍渣，成了帥氣大叔。
知曉了姜慶的意思后，周乞有些意外道：“老大，那和尚我認識，以前在南中市的時候，我沒少去他廟裏蹭吃蹭喝的，感情那黑和尚是御鬼者。”
“這裏頭應該有誤會，明兒我跟老大你去拜訪一下，或許能說開。”
姜慶笑了笑，說道：“黑和尚好霸道。”
影子裁在了黑和尚的手裏，並不代表着姜慶的實力差過對方，紅鬼面的靈異在冷卻，假如有夜遊鬼的護衛，他的影子不會那麼輕易被拿下。
次日，姜慶與周乞啟程前往南中市，臨行前他把女兒姜姒交給了苗小善。
苗小善見到那麼個可愛的瓷娃娃，母性大發，接連保證一定會照顧好姜姒。
沒辦法，調查局裏的女生就苗小善、孫苗苗、許晴三個人，許晴打從輪迴世界裏出來后就自己關在蠟像館，不知在搗鼓着什麼，而孫苗苗一心只想鑽研歷史，更不用說帶娃了。
所以照顧姜姒的重擔就交到了相對正常一些的苗小善。
雖然姜慶很不放心，但當下還是把影子帶回來最重要。
南中市，九華寺。
一位年輕和尚清晨打坐誦讀經文時，佛心稍憊，莫名心煩意亂。
“為何和尚我心平復不下來呢？”今覺喃喃自語，他緩緩閉目，手指微動，轉着念珠。
思緒久久不能平和，他感覺到似乎有壞事要發生。
心神不寧的今覺恍然間意識到了什麼，他連忙跑進大雄寶殿，順着佛像後方的暗道走進地下室。
地下室里有鬼。
由青磚鋪就而成的地道上蓋有輕薄的一層霜露，今覺步履匆忙地走過，留下水漬腳印，但那腳印卻漸漸隱沒於青磚之中。
老舊的木門敞開，裏頭空無一物，他的鬼也消失不見了。
“完了，完了，我的鬼呢？戰利品也沒了？”今覺大驚失色，臉色頓時煞白，難道是他的那鬼復蘇了？
現在門開了，他駕馭的鬼以及收容的那個影子也消失不見了，今覺頓時感到一陣頭大。
忽然冷風襲來，本就陰暗潮濕的青石道愈發詭異森然。
今覺嘆息一聲，苦臉自語：“沒想到剛來這個劇本世界，任務還沒做完呢，鬼都沒了。”
“師傅，師傅。”樓道處傳來小沙彌李修遠的叫喚聲。
“什麼事嘛，沒看見你師傅正難過嗎？”今覺伸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淚水，對小沙彌數落道。
同時他詢問後者道：“修遠，你有看到師傅的鬼嗎？”
李修遠小小的臉蛋上寫着大大的疑惑：“啊？”
今覺扶額，算了，看樣子是沒見到，他隨即問道：“急急忙忙的，有啥事呢修遠，師傅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師傅呀，來了個大香主，給我們功德箱扔了好多紅大頭。”李修遠興奮且激動得手舞足蹈，和站在樓道的今覺說道。
今覺神色一愣，臉上揚起笑容，廟裏再沒香火，真就沒錢吃飯了。
他板起臉：“修遠呀，出家人不打妄語，你沒騙師傅吧，狼來了的故事可不能學。”
“真的！”修遠瞪大眼睛，表情認真，篤定地說道。
今覺那清秀的臉微微挑起眉頭，盯着修遠看了看，再一確定：“真是香主？”
“真的！”李修遠急了，跑向今覺和尚，拉扯後者鮮紅僧袍：“師傅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今覺伸出一指禪，輕輕彈向李修遠的額頭，“知道了，待為師我去瞧一瞧！”
“罷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今覺暫時把鬼的事情放下，跟着李修遠走出暗道。
身披鮮紅僧袍的今覺在小沙彌李修遠的帶領下，來到大雄寶殿的正門前。
今覺慧眼識珠，一眼便瞧見了功德箱裏滿滿的紅大頭。
哦，不對，還有功德箱前的金主爸爸。
準確的說是一位玉樹臨風，儀錶堂堂的年輕男子，以及一位樣貌有些熟悉的英俊大叔。
領頭的那位身着中山裝，戴有一副金絲圓框眼鏡，身材消瘦，另一位留着鬍子，英倫風穿搭，走的成熟大叔范。
兩人的共同點是看起來都冷冰冰的，像太平間的死人。
“貧僧今覺歡迎二位施主，敢問是來求籤還是來還願的？”今覺臉上掛着微笑，面向兩人說道。
領頭的男人正是剛來到南中市的姜慶，他蒼白的臉龐上也勉強嘴角勾起，輕笑：“主持的寺廟，香火有點少呀。”
初見這九華寺主持時，姜慶也是微愣，和大多數地方寺廟和尚素衣黃袍不同，這位主持長了一副好相貌，可就是長的太黑。
敢情就是這傢伙關押了他的影子，不過想必後者遲遲沒出息，應是發現了厲鬼的消失。
姜慶利用鬼域，把這個叫做今覺和尚的鬼關在了鬼樹。
想來今覺還沒察覺他與周乞的異常。
“嘿，說明大家生活都好了，沒有人需要求佛還緣了。”今覺訕笑幾聲，他剛來這個世界也沒多久，鬼知道這香火那麼差勁。
姜慶查看了一下今覺的人生劇本，發現後者是異域來客，或者說是另一個世界的穿梭者，此行的劇本則是他的世界。
最為離譜的是今覺的人生轉折是用所謂的御鬼“佛法”物理超度十隻厲鬼后離開這個世界。
姜慶不願打草驚蛇，於是裝着被他的話挑起興趣，他意味深長地詢問今覺：“大雄寶殿裏供頌的大佛姓甚名誰？真如這般模樣。”
言罷，姜慶伸出手指，指着端坐大雄寶殿的巍峨佛像。
今覺皺眉沉思一番，緩緩開口，說了一個他未曾告知別人的想法：“佛，不可直呼其名，不見其貌，不在今日，也不在昨日，施主心中的佛是什麼樣的，佛就是什麼樣的。”
在來前，姜慶便用鬼眼探視過佛像，佛像並非由黃金鑄就而成，興許與這座寺廟的衰敗有所關係吧。
姜慶雙掌合十，語氣平淡地詢問：“能否和今覺主持，單獨聊聊？”
對於金主爸爸的貼心要求，今覺沒有拒絕的理由，倒是在心裏頭盤算有沒有啥聽起來便佛法高深的話語用來彰顯自己，穩住金主爸爸，這樣一來，以後的功德箱免不得金滿缽滿。
但細細思量起來，他會佛語佛理就那麼幾句，哪來的佛法高深的箴言。
數來數去，就三句“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妄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最多再加個“無量天尊”。
好在今覺平時刷短視頻多，雞湯學了不少，用來勉強搪塞應該不成問題。
“主持？”姜慶瞧了眼陷入自己構想的美好中的今覺，輕聲喚了一句。
“誒，瞧我走神了，施主莫要在意，請隨貧道來。”回過神來的今覺連忙側過身子，邀請姜慶和隨行的周乞到一旁的廂房。
剛轉身的今覺又猛地回頭看向周乞，震驚道：“周乞，你咋變成這樣了？”
周乞坦然笑道：“現在才反應過來，今覺主持。”
“嘿嘿，我最近誦經念佛多了，記不住事，莫見怪，莫見怪。”今覺打了個馬虎，隨便找理由搪塞過去。
周乞無奈地笑了笑。
“今覺能看見周施主能夠重新拾起對人生的希望，是喜事也幸事。”今覺認真地由衷道。
說完，今覺喊來徒弟李修遠，後者低聲道我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之類云云的話。
今覺吩咐他道：“去給貴客們泡壺茶。”
今覺正要領着姜慶與周乞兩人去別院廂房，沒想到李修遠拉住他的袖袍，瞅了眼走在前方的姜慶和周乞兩人，小聲低語：“師傅，我們寺廟哪裏有錢買茶呀，只有一些白糖了。”
“那……那泡糖水也行。”
“實在是讓二位施主見笑了，近日實在是囊中羞澀，若不是今天有香主，恐怕我和徒弟就要餓肚子了。”
走在前頭的姜慶聽聞大小兩個和尚的交談，對今覺說道：“不必勞煩主持破費，閑談幾句即可。”
今覺抬起頭，瞬間應和道：“好，那就委屈二位了。”
三人走到寺廟旁側的廂房中，都坐定后，姜慶率先開口道：“此行來，是想問問主持一些東西。”
“施主，儘管問，貧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今覺態度很是誠懇道。
“我想問一問，今覺主持為什麼要收我的影子。”姜慶湊近今覺的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在姜慶到來九華寺時，身體裏的厲鬼並沒有任何反應，按理說如果碰見了一個御鬼者，會有靈異警示的反應。
可隨着姜慶走入九華寺，他發覺不對勁，整座廟宇沒有任何一絲詭異的地方。
甚至連今覺以及那位小沙彌都很是正常，今覺壓根不像御鬼者。
今覺神情微變，橫眉冷目直視姜慶和徐啟兩人，態度有些警惕道：“施主，我的鬼是你拿走的嗎？”
“你可以收我的影子，我收你的鬼，不過分吧。”姜慶剎那間表情變得冷酷，露出詭譎的笑容，眼睛中的瞳孔分裂出三道，黑暗的鬼域直接籠罩住周乞和姜慶、今覺三人。
窗外的天空忽然被幽暗所替代，空氣中的清新被一股陰冷，腐爛味所淹沒。
周乞也適時地拿出一個破舊的青瓷碗，和一枚老銅鏡。
忽的。
今覺眼前的場景變了，他所身處的廂房在漸漸地消失。
“希望主持能夠配合我，好好地聊聊，否則我很難保證主持活着離開這裏。”
姜慶冷漠的眼神掃過今覺，不急不緩地說道。
今覺此時聽到了自己袈裟下傳來的一個蒼老聲音。
“你的鬼在他的眼睛裏，這個人很奇怪，要小心。”
老人的警示讓今覺的神經瞬間繃緊起來，他看向姜慶道：“施主，是我不該擅自扣押你的影子，我誤以為是鬼或是鬼奴之物，你也收了我的鬼，算作兩清如何？”
顯然今覺不想與姜慶發生衝突，能夠讓老和尚都復蘇的人一定不簡單，他很謹慎，未曾想到昨夜的行為早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只見姜慶搖搖頭，詭譎地笑道：“我對你能夠遮掩自己靈異的氣息很好奇，此外，影子本來就是我的，物歸原主。但那隻鬼不是你的，而是你駕馭的，現在它是我的了。”
現實世界，拿着小木板端有幾杯糖水的李修遠來到廂房前，卻不見裏頭有人。
“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