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救人二

舒之晴被她臉上又驚又喜的神情驚了一下，想抽回手，可是女人的力氣太大，加上剛剛救人，手上脫了力，怎麼都抽不回來，手腕上因為皮膚白嫩，隱隱有一圈紅腫。

還是那個醫生出聲了“你先放手，她的手都被你拽紅了”，那婦人聞言頓了一下，然後一下子放開了雙手，驚慌失措地看着眼前因為白皙而紅腫更加明顯的手腕，不住地道歉“對不起啊妹子，是我太心急了，痛不痛，醫生你過來給妹子看看”。

舒之晴還來不及阻止，那個男醫生跨步走到舒之晴的面前，小心抬起她的雙手，仔細端詳了一下，說：“手部脫力了，沒什麼大事，”然後看了看那異常明顯的手腕，頓了頓“等下給你拿點藥酒揉一下，不嚴重，”心裏暗想，嫩白成這樣，稍微弄一下痕迹就會很明顯，何況剛剛女人心急，力氣不小。

抬起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這才看到了女孩完整的潔白無瑕的一張臉，靠這麼近，都沒看到臉上有任何毛孔，毫無瑕疵，連當年上課老師讓他們天天看的那個白色的骷髏架也比不上。

呸呸呸，男醫生暗罵了自己一句，那個骷髏架怎麼能跟面前的女孩比，真是瞎了眼。

舒之晴動了動手臂，試圖找回點力氣，這才對着面前的醫生說：“醫生，你好，麻煩您幫小朋友檢查一下喉嚨，我剛剛幫他把異物弄出來了，您再看看，會不會感染，要不要去醫院再檢查一下，”然後抬手指了指在父親懷裏的小朋友。

小男孩此刻安靜地躺在床上，想來應該受了點驚嚇，此刻安安靜靜的。

“妹子，謝謝你啊，真的謝謝你。”男人邊說邊從行李口袋裏掏出了一袋大白兔奶糖，放在桌上推了過來，眼含感激地對着舒之晴說。

“對啊對啊，妹子，真的謝謝你，這是我們小小的謝意，你一定要收下”。女人也附和着。扯了扯小朋友的衣袖“快，跟姐姐說謝謝，姐姐救了你，我們把奶糖給姐姐吃。”

小男孩可能剛剛被嚇得不輕，一直蔫蔫的，但是也知道是誰救了自己，看着面前的這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姐姐，眼睛裏都是感激。

看了眼大白兔奶糖，又看一下爸爸媽媽，聲音有點沙啞“謝謝姐姐，這大白兔奶糖給姐姐吃，姐姐是好人。”說著抿了抿嘴，雖然他也很想吃糖，但是不能不懂事。

舒之晴連連擺手，“不用不用，這個狀況我剛好知道，才幫了一點忙，不需要這麼重的謝禮，留給孩子補補吧。”現在的一袋大白兔奶糖，起碼都要幾塊錢，還要加上票，實在難得，舒之晴雖然知道自己隨手幫忙救了孩子一命，肯定不是這袋糖能比的，但是看着孩子眼巴巴盯着奶糖的樣子，看着他們身上半新不舊的衣服，實在不好意思收下，何況自己又不是小孩子，沒那麼愛吃糖。

見着兩人在推脫，男人開了口，“小同志，你是城裏的下鄉知青嗎？”

舒之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緩緩點了點頭。

“下站就到終點站廣陽市了，看來，我們去的地方一致。”說著，抿了抿嘴。

“小同志，我是廣陽市陽澤縣的紡織廠工人，我叫馮全安，這是我的愛人，跟你一樣，也是知青，叫楊素素，你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到紡織廠找我。今天，你救了我兒一命，我們欠你一份恩情，有需要用到我們的地方，我們能幫忙的絕不推遲。”

旁邊的女人連連點頭，目光灼灼地看着舒之晴，生怕她不答應。

舒之晴瞧了瞧眼前兩位目光灼熱的人，艱難地把那句“不用了”咽了下去，生怕自己拒絕，他們還要繼續謝下去。想了想，自己人生地不熟，以後說不定真的需要他們幫忙，就算不需要，現在答應下來也沒什麼。

“好，我叫舒之晴，以後有事需要幫忙，會去麻煩你們的。”

“好好好，不麻煩，不麻煩，之晴妹子，我以後就叫你妹子了，相識就是緣分，何況我們都是知青，那就更是緣分了，你以後就叫我素素姐，我跟你說啊……”

在被普及了將近一個小時的下鄉知識后，舒之晴終於對下鄉知青有了更深刻的認知，那地里彷彿忙不完的活計，知青點斗不完的陰計陽謀，村裡七大姑八大姨暗地裏嚼舌根子，還有那村裡大小伙不斷的獻殷勤，流氓無賴明晃晃的騷擾。讓舒之晴頭皮發麻。

馮全安看着還在低頭靜默不語的女孩，想起剛剛媳婦跟她說了自己下鄉的經歷之後，她臉上錯愕的神情，嘆息地搖了搖頭。想當年自己妻子在家幹活也是一把好手，下了鄉，熬了幾年，也是熬不住了才嫁給自己。這個女孩，一看就是身嬌肉貴，不知道什麼富貴家庭嬌養出來的，不知道她能堅持多久。想了想，好歹知道她下鄉的地點了，以後有時間，可以讓媳婦多照看照看，自己去，怕是不合適。

火車的“哐當，哐當”聲音逐漸緩慢下來，到站的廣播響起，才打斷了舒之晴的靜默思考。抬眼看了看外面，很多人開始背着大包小包，想早點擠到車門前。

舒之晴看到對面的人在整理，行李，也趕緊把自己的水壺放進布包里，然後把軍綠色布包斜挎在臉上，看了看裝着蘋果和饅頭的布袋，也單掛在了肩上。把床下的行李袋用力扯出來，還有床尾一個大包袱，想一手提一個，結果，兩個袋子紋絲不動，整個人都愣住了。

有點尷尬地放下提着床上行李的手，兩隻手一起使力提着地上的大包，臉上憋得通紅，地上那坨東西彷彿跟主人較上了勁，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邊上的三人已經整理好自己的行李了，看着對面的女孩還在那裏彎着腰，裙擺飛揚，好像也在為女孩搖旗吶喊，但是女孩一個人在吭哧吭哧，兩隻手掌都拽紅了，也沒得到地上包袱的一點回應。

舒之晴這時又是尷尬又是委屈，知道自己提不動，也不敢起身，生怕別人看到自己的狼狽。

馮全安對着自己媳婦使了使眼色，楊素素馬上接過自己男人手上的行李，他們行李不多，把小包袱給了自己兒子，自己提着兩包東西，雖不說遊刃有餘，但也不會走不動道。

“之晴妹子，讓我男人幫你提吧，你這小身板，不要扭到了。”

馮全安一手提着一袋，對着舒之晴說“沒事，你們知青應該有大隊的人來接，我幫你提到你們集合點放車上，到時候下了車，叫人幫下忙就行。”說完，走在了前面。

舒之晴看着他一手提一袋，走得又快又穩，不知怎的，有點羨慕。

“謝謝馮大哥，謝謝素素姐。”舒之晴連忙道謝。

“妹子，走吧，下車了。”楊素素叮囑了句，緊跟着走了出去，還不忘提醒邊上小兒子記得跟緊了。

舒之晴就一肩挎着一個小包，被人擠着推着下了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