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刺客劫殺,報應不爽
李春押着賀臨離開杭州府沒走多久,天色就黑了下來。
李春吩咐其餘侍衛點起火把,繼續趕路。
淳嶺縣雖然有城門,實際上並沒有完全將整個縣圍起來的城牆,因此晚上也能過去,不像杭州府,入了夜城門就關閉,進去出來還要手續,頗為麻煩。
野外蚊子多,賀臨站在四面透風的囚車裏,被蚊子咬了好幾口,偏偏手上沉重的拷鏈還讓她沒辦法打蚊子,只能乖乖被咬。
她看向一旁高頭大馬上的李春,問:「這位大人,我們這是去哪啊?還要多久才能到?」
她一開口,前面的一個杭州府的衙役回過頭,沒等李春說話,已經先斥責了賀臨一通:「問那麼多幹什麼,押你到哪就到哪!」
賀臨知道這趟多半是去淳嶺的,只是不知道還要多久,所以才問問。
她心裏清楚,這個衙役多半是高瀚遠派來監視自己的。
不知道瑞王用了什麼理由把自己從牢裏弄出來,但賀臨也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能這麼簡單的被放出來。
李春看了那個衙役一眼,沒有說話。
賀臨也沒有再問什麼。
浙江多山,從杭州到淳嶺,便要翻過一座不大的山,一行人到山腳之時,那山野的林間,已經有數位黑衣人盯上了他們。
領頭的那人拿過手下遞上來的弓箭,手肘后拉,挽弓,眯起眸子,箭頭對準囚車上的賀臨。
此時的賀臨並不知道致命危險已至,還在為站的太久以及囚車顛簸而腰痛煩惱着。
弓弦噌的一聲,利箭穿過林間樹葉,直奔賀臨胸前。
李春最先察覺到危險,千鈞一髮之際,他一把抽出腰間的刀,轉動手腕打落那飛襲而來的利箭。
「有刺客!」
一擊沒有成功,林間的數十名黑衣人不再掩飾,紛紛出手裏的刀沖了上去。
隊伍里的士兵好歹是親王護衛隊,反應迅速,抽刀迎戰。
李春從馬上跳到賀臨囚車上,機警的打量着周圍,護着賀臨,若有黑衣人近身,他上去就是一刀,招式快准狠,出刀必見血。
戰鬥幾乎是在一瞬間爆發,手腳皆帶着鐐銬的賀臨也沒機會做什麼,只能乖乖站在囚車裏,盡量不給李春添麻煩。
好幾次有冷箭從林間射出,最近的都到賀臨身前一尺的距離了,但都被李春給打落。
身為一個現代人,賀臨哪裏見過這等陣仗,幾次徘徊閻王殿門口,心臟砰砰的跳。
瑞王來浙江,安全自然是最重要的,這裏的侍衛雖然不多,但個個都是護衛隊的好手,沒過幾分鐘,能殺的黑衣人,都被他們給殺了。
樹林裏放冷箭的,以及一些受了傷的,則掉頭又跑進了樹林。
這林間漆黑,而且這趟的主要任務是護送賀臨,李春怕中調虎離山之計,並沒有讓人去追。
撿起地上掉落的火把,李春看向周圍人:「報一下傷亡情況!」
「報告,兄弟們都沒事,倒是那杭州府派來的衙役,中了箭,沒氣息了……」
李春笑了一聲。
這伙黑衣人明顯是衝著賀臨來的,沒想到反而順便把這個監視他們的衙役搞死了,也好,省了不少事。
「帶上一具黑衣人的屍首,回去給王爺彙報,至於那衙役……派一個兄弟在此守着,明日一早返回杭州府,把遇刺的事情通知高府台,其餘人繼續出發!」
「是!」
***
離開春風樓之後,秦淵才回驛站用了晚膳。
雖然按時間來說,這應該算是宵夜了。
淳嶺縣的驛站比起杭州府的驛站小不少,吃食方面也差很多,但秦淵並不嫌棄。
剛用完晚膳,聽到紀恆來報,說李春回來了,賀臨被他送到了縣衙牢獄關押。
「讓李春進來。」
「是。」
李春佩着刀,走進房間之後先跪下行了禮,隨後說:「王爺,如您所料,半路我們果然遭遇了賊人襲擊!而我趁機將那些賊人放的冷箭,打向了高瀚遠派來監視我們的衙役。」
賀臨的事,秦淵當然不是頭腦一熱答應下來。
既然決定要救她,那怎麼救,救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又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他都是有盤算的。
李春這趟如果成功的帶出了賀臨,那些個***們,一定會慌亂。
畢竟賀臨掌握着他們貪污的證據,而自己又是王爺,他們擔心賀臨一旦與自己接觸,便會抖出貪污的事,因此暗中殺人滅口,也極有可能。
這也是為什麼秦淵會把李春派過去。
作為自己身邊的侍衛大統領,他的武藝讓秦淵很放心。
而且李春和紀恆不同,紀恆雖是副統領,但性格更直,更莽。
李春不僅有武藝,卻不是純粹的莽夫,官場上的那些彎彎繞繞他雖不完全通透,但也懂幾分,面對高瀚遠這樣的老滑頭,他比紀恆更擅長些。
***
淳嶺縣的監獄秦淵派人佈置過,乾草都是新換上的,環境比杭州府的好不少。
賀臨一路顛簸周折,腿上還被蚊子咬了十幾個大包,身心俱疲,到了之後往那乾草堆鋪就的床上一躺,很快便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了一陣鐵鏈碰撞的聲音。
睜開眼睛一看,秦淵不知道什麼怎麼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她連忙起身行禮:「瑞王殿下!」
秦淵笑起來:「明天就要被砍頭了,你倒是一點不慌,睡的挺香啊。」
他愛調侃,賀臨便也和他扯皮:「臣雖上任淳嶺知縣時間不長,可這淳嶺縣的牢獄,也是來過多次,倍感親切,一不小心便睡了過去。」
秦淵緩緩展開摺扇:「本王收到消息,那高知府明日準備親自來淳嶺,主持你的砍頭事宜。」
賀臨不太理解。
她和秦淵都是聰明人,按理說聰明人之間的對話,應該是省時省力的,一切盡在不言中就好,但她總感覺秦淵愛說些話嚇自己。
之前是:你再過幾天要砍頭啦。
現在是:明天知府親自來主持你的砍頭啦。
這讓賀臨想起自己以前逗小孩:你爸爸媽媽不要你了。
怎麼著,是要自己和那些小孩一樣,嘴一張哇哇開始哭嗎?
賀臨只見過秦淵兩面,當他這是性格使然。
作了一揖,她道:「王爺大費周章將我押送來淳嶺,總不會是想讓高知府多跑一趟減減肥。」
想到那高瀚遠膀大腰圓的模樣,秦淵不由露出笑容:「高知府是該減減肥了。」
秦淵確實是存心嚇唬她,他見賀臨的兩面,賀臨的處境都非常糟糕,可她卻依舊氣定神閑,這讓秦淵十分好奇,想看她慌亂起來是什麼模樣。
但他言語上幾次挑撥,賀臨都並不接茬,秦淵也不再繼續玩下去,顯得自己過分幼稚,隨即正經起來:「我看了你那個案件的卷宗,棘手啊……」
「王爺查到了什麼,可否與臣一說?」
秦淵說了一下今天調查到的結果。
王大奇不知所蹤,他想調查王大初九那晚的去向,暫時陷入僵局。
唯一的突破點,可能就在那胭脂水粉鋪了。
賀臨聽完思考了一下,說:「王爺明日要是去那鋪子,可以帶上小桃,她對這方面懂得頗多,或許能幫襯王爺一二。」
秦淵看了她一眼,隨後嘆口氣:「你應該還不知道,小桃白天受了刑,怕是沒法帶上她了。」
賀臨愣了一下:「這是為何……」
秦淵便說了一下今天發生的事情。
「你這個婢女,倒真是個忠心的,要沒有她,你現在也不能出現在這了。」
賀臨知道小桃對自己忠心,卻沒想到會忠心到這個份上,為了她,肯受這樣的苦。
這份情,欠的太重了……
垂下眸子,賀臨沉重的點點頭。
看出她的擔憂,秦淵寬慰道:「不用太過擔心,我已經命人給她送了最好的葯,也讓大夫去看過,大夫說修養些時日便好。」
賀臨彎腰,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王爺大恩,微臣無以為報。」
秦淵看着她,忽然問:「你可知我為何要救你?」
賀臨搖了搖頭。
「你自己說的漂亮話,不記得了?」
賀臨愣住。
她說的漂亮話?什麼?
秦淵笑起來:「我救你,是因為浙江的百姓需要你。」
如今的大慶,北有韃靼,南有倭寇,內部黨爭不斷,官府貪墨橫行。
秦淵很多時候想為百姓做些什麼,可有時候,他又不能做什麼。
就像太后說的,他得活着,活着才能做更多事。
可遇見賀臨之後,秦淵有種預感,賀臨會給浙江腐敗不堪的官場,帶來一場強烈的地震。
他雖然不希望這場地震波及到自己,把自己震到太子和六皇子的眼前,但同時也知道,浙江的百姓,需要這樣一場地震。
聽完秦淵的話,賀臨抬起頭,看着秦淵年輕的臉,忽然有些感慨。
與秦淵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秦淵問過她為什麼會選擇他,那時候的她,的確是說了一堆諸如他仁德慈愛之類的話。
雖然有這個原因,但實際上,賀臨也無人可選,只能將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秦淵身上。
作為從小在京師這種政治漩渦中心裏生存的皇子,賀臨不相信他是個多麼單純的貨色。
而像他們這種久居高位的上位者,絕大多數是不會和底層的人民群眾共情的。
六皇子黨貪污賑災款,貪的是錢嗎?
貪的是浙江百姓的命啊!
所以那些即便身處高位,依舊能心繫天下、心繫家國百姓的人,才在歷史的長河中顯得尤為可貴。
此時秦淵的回答,讓賀臨覺得,或許眼前之人,便是這樣的人。
為自己的利益機關算盡的人,即便再聰明,賀臨都不會欽佩,因為那只是一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而願意為別人的利益鞠躬盡瘁奉獻的人,賀臨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