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解脫
走出漁村，踏上山丘，島嶼的全貌才逐漸展開。山脈連綿不斷，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
遠處山脈中有紅霧隱現，將群山圍繞其中。傳說那裏有強大的妖獸，會吞噬進入的人類，霧區也被靈妖島設為禁區。
夕陽下，海風吹過林稍，伴隨着嘩嘩的海浪聲，形成一段美妙的音符。這樣寧靜的傍晚，看海天一色的景象，不禁令人神往。
「紫玉，等急了吧，我剛備好銀子，咱們可以走了！」許壞小跑着來到海灘，對着一個白衣少女溫柔的說道。
白衣少女叫溫紫玉，同樣是漁民的後代，同樣有顆出海的心，因為她是個孤兒。但此時她眉頭輕蹙，嘴唇微微張合，似乎想着什麼事情。
「不急，聽說宗門大選要舉辦了？」她聲音恬淡，柔柔弱弱。
「嗯，謝叔叔說是後天，怎麼了」？
「能不能帶我去一趟修妖宗的試妖石，我想在臨走前看看有沒有修妖的潛力。」溫紫玉抬起白皙的臉孔，俏生生問道。
夕陽下的女子，臉上閃爍着淡淡的金光，好像盛開的金蓮。她牽起許壞的手掌緊扣，微微踮起腳尖，薄薄的唇，印在許壞的臉頰。
修妖宗在靈妖島上最深處，緊挨紅霧區域，因宗門規矩，島上漁民很難進入。
但許壞不同，父親曾是宗門的驍勇悍將，立下過汗馬功勞。謝溫更對許壞親如子侄，所以宗門大部分弟子都對他很熟。
「許壞，這麼晚過來幹啥？呦，還帶個漂亮姑娘？難道要進宗門偷情嗎？」眼前樹影搖晃，從中露出一顆頭來，對着許壞笑道。
「我帶她去摸摸試妖石。」許壞瞬間臉紅，還好天色已黑，看不到他的窘態。
「後天就是宗門大選，怎麼等不及了？」樹上的人疑惑。
「想先去試試，心裏有個底。」許壞隨口應付，內心想着，等了卻紫玉的夙願，就能和她雙宿雙飛了。
「那好吧，快去快回啊，天都黑了，回家晚了，許叔叔又要揍你的」。
想到父親，許壞有些心慌，與其說是逃離靈妖島，不如說是逃離父親的魔爪。
穿過幾條山路后，來到一處平坦的草地上，藉著點點星光，可見一塊磨盤大的石龜卧在草叢間。
「到了，那就是試妖石，凡具有修妖之體，在觸摸妖石后，會產生不同的顏色。普通人會發出白光，具有潛力成為馭獸師則是紅光，同知是紫光。」許壞指着石龜給溫紫玉講解。
溫紫玉鬆開許壞的手，走上前去：「半妖大神是什麼光」？
「黑霧，不過千百年來，也只有上任宗主真龍道人抹出了黑霧」。
溫紫玉似乎下定決心，輕輕把手放在石龜上，合上雙眸，用心感知着石龜的變化。
片刻后，石龜的周身突然亮如白晝，淡淡的紫光從石龜的瞳孔散發，如煙如霧般朝夜空飄去。
「紫光形成霧狀？紫玉，看來你修妖的話，同知只是起步啊。」許壞高興的說著，替心上人開心。
溫紫玉笑笑收回了手，回到他身邊，輕聲說：「許壞，你也去試試，如果能摸出紅光，那咱倆就不走了」。
許壞一愣，有些不明白她的想法。
「別傻站着，快去摸摸看。」溫紫玉故作嬌嗔，推了他一把。
試試就試試，總之為了心上人嘛。許壞想着，大步走上前去，將雙手放在石龜背上。
然後，石龜亮了，白晝再次出現，但等了半天，也只是白光。許壞一驚，難道自己跟父親一樣無法修行？
他再次合上雙眼，用心感知石龜帶來的觸動。
白光，還是白光。
「看來我比不上你。」許壞搖搖頭，笑呵呵的走了回來，準備牽溫紫玉的手。
但溫紫玉卻把手縮回身後，輕聲道：「許壞，既然我能修行而你不能，那咱倆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了」。
許壞不解，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的臉，慢慢變得陌生。
「許壞，我不想當普通人了，我也不想離開靈妖島了。我想修妖，我想成為半妖大神，我想成為世間最強者。」她語氣急速，聲音越來越大。
「你，什麼意思。」許壞感覺有些冷，這股寒意直抵心靈。
「你配不上我。」溫紫玉輕咬薄唇，說出了最寒心的話。
空氣忽然寧靜，許壞不可置信的看着心上人，一股悲涼縈繞在心。說過的甜言蜜語呢？講過的海誓山盟呢？那些花前月下的承諾，難道只因我不能修妖就隨風飄逝？
他有些不甘，嗓子好像被什麼堵住，嘶啞着嗓音問道：「你說我，和你不配」？..
「嗯」。
瞬間，許壞的天塌了，那些美好的過往，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他低着頭蹲下身子，肩膀抽動。
「夜了，帶我下山吧。」溫紫玉的聲音已經沒了恬淡，反而多了一絲冷漠，如陌生人的冷漠。
二人彼此無言走下了修妖宗，許壞看着她的背影越拉越遠，一顆心越沉越低。他覺得心中失去了某種東西，一種支撐他活下去的東西。
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進黑夜，早已迷失了方向，漸漸的，他朝禁區越走越近，直至鑽進紅霧中。
不知走了多久，視野逐漸清晰，好像從黑夜走到了白天，眼前的景象越來越真。
有高聳入雲的山峰，有清澈見底的河水，有野雞野兔在林中穿梭，有一個青衣女子在河邊啃着生魚。
或許是晚上沒吃飯就跑出來的緣故，現在竟然有些餓。許壞看了看青衣女子，又看看河水中翻騰的肥魚，直接踏入水中抓了起來。
對於一個常年把時間浪費在案板上的漁民，做魚應該最簡單不過。三二，幾尾肥魚就被許壞架在火上烘烤。
瞬間，魚肉香味瀰漫，就連少女的目光都轉向許壞。
許壞見她看自己，面無表情道：「要不要嘗嘗」？
少女點點頭，徑直來到許壞身邊坐下，張開小口。
許壞一愣，臉有些紅，撕下一塊魚肉吹了吹，覺得沒那麼熱了，放到少女手中：「喏，小心燙」。
少女看着手中魚肉，想了一下，還是放進嘴裏，細嚼慢咽起來。片刻后，露出一副欣喜的神態。
「嗯，真好吃。」她聲音清脆，如銀鈴般悅耳。
魚肉鮮美，少女可人，幾番過後，她將頭靠在許壞肩膀，雙手環着他的手臂。微眯着雙眼，張着小口，讓許壞喂她。
許壞有些無措，一張臉紅的發紫，才剛剛痛失戀人，他沒心思胡思亂想。
但看看眼前少女，她皮膚白嫩，雙目如水，每當魚肉入口，總會抿嘴微笑，一雙眸子彎成月牙。
感受着嬌弱無骨的身體散發著淡淡花香味，許壞輕輕推開少女，紅着臉問道：「姑娘，我叫許壞，你怎麼稱呼」？
少女咯咯笑了笑：「我叫……」
突然山中傳出怒吼，打斷了少女的話。緊接着天地變色，飛沙走石間天空暗淡下來，而後風聲席捲樹葉發出嘩啦啦聲響，一股血腥味瀰漫開來。
許壞抬頭望去，就見一條數十米長的白色巨蟒從山間游出，朝自己衝來。
「媽呀！有妖怪，姑娘快跑。」許壞嚇得蹦了起來，拉起少女就跑。
「別害怕，別回頭，快點跑。」他聲音急促道。
哪知少女沒跑幾步，一個趔趄，踉蹌倒地，一臉驚恐看着他，嘴角微微顫抖，牙齒上下打顫。
壞了，許壞臉色一變，剛想攙扶起她，卻被她鬆開了手。
「你跑吧，別管我，離開這裏。」少女癱軟着躺在草地上，淚水潸然落下，嘴角掛起無奈的苦笑。
這笑容？這笑容與溫紫玉的絕情是多麼明顯的對比！為何我此時會想起她？許壞的心一疼。
此時巨蟒離他們不過十米，猩紅的蛇信嘶嘶作響，高昂的犄角像兩根利劍，貪婪的目光游移在他們身上。
「嘿，大傢伙，往這看，年輕肉多好男兒。」許壞張開雙臂擋在少女身前。
他不知為何要這樣做，可能與溫紫玉分開后，覺得人生無望，心如死灰。
「我叫許壞，很高興認識你」。
這是許壞臨死前最後一句話，即將被巨蟒吞腹時，對少女露出一個解脫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