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古府(1)
清卿並沒有跟着蘇澤去白族,孰輕孰重,他心門兒清。
一直以來,那個人的影子已經深深罩住他的天地,清卿每次想要逃離時,就會有更大的迷霧籠罩着他。
他很好奇,那個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當他騎着馬走到城門交界處時,他拉緊韁繩,策馬朝東奔去。
公孫府。
一隻藍羽紅眼飛鴿劃過庭院穩穩噹噹地停在內房的窗台上。
邪童小心翼翼取下它爪上的信紙,交給公孫文。
紙內只藏着四個字:查無此人。
公孫文揚眉,白紙一彈,化作粉末,消逝在半空。
“大公子,大夫人掐着戌時二刻出城門,至今未歸,看方向有很大可能是前往墨河。”
“帶了多少人?”
“隻身一人。”
“一人?!”
公孫文有些疑慮,他清楚他娘萬事謹慎、滴水不漏。
可只身前往墨河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她到底要做什麼?
“有什麼異常?”
“目前沒發現任何人馬跟蹤。”
大夫人閉關數十年,一直足不出戶,無論哪位達官貴眷送貼,一一回絕,久而久之門庭冷落車馬稀。
最開始還有蠢蠢欲動的“螳螂”牽着虎視眈眈的“黃雀”在旮旯小角里蓄勢待發。
結果等了三四年,別說蟬子了,連蟬叫也聽不得一聲。
漸漸地,便散了。
個中還有百折不屈的釘子戶,硬是堅持了十年也不了了之了。
誰曾想他們前腳剛走,這隻大白蟬便翩翩飄出城門了。
“大公子,需要加派人手嗎?”
“不用。”
公孫文很少見過大夫人出手,但有關她的江湖傳言卻足以讓大半個蒼穹大陸聞風喪膽。
從上古到蒼穹大陸將近一千年的歷史,他娘親是漫漫史河中唯一一個背叛整個國家,並與本家氏族勢不兩立且還能安享榮華富貴的女性。
即使他爹失蹤了這麼多年,依然沒人敢撼動她半分。
“對了,那個丫頭怎麼樣了?”
“被八騎司盯得死死的。”
提到八騎司,公孫文的眉間彷彿穿過一支銀針,隱隱作痛。
可以說他是被八騎司從小看到大的,沒少跟他們打交道,摔的跟頭就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數都數不完。
等他長大點了,有能力同他們抗衡時,他娘就莫名其妙地把八騎司藏起來了。
正面交鋒不可能,暗中作梗公孫文還是很在行的。
以至於八騎司司長乾生不得不主動認栽,負荊跪求饒過。
乾生甚至主動擔任武伴,時常陪着手腳發癢的公孫文過招拆玩。
其實公孫文心明眼亮,老早便瞧出八騎司是他娘留給他的後手,可越往後,他又覺得不對勁,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一次都沒有使喚過八騎司,八騎司甚至都沒人把他當個主子。
他禁閉的那三年,更是連乾生的影都沒見着。
現在僅僅是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丫頭,那八騎司便如臨大敵,圍得團團轉。
碧簫軒查不到宮娥冊上那個神似的女人,十之八九是被人抹去痕迹了。
能做到手腳如此乾淨的,天凌五府首當質疑,問題是,除了公孫府,會是剩下的哪四府呢?
“邪童,你覺得那丫頭到底是什麼來頭?”
“大公子,那孩子身上的冷脈非同尋常,幾次被廢重鑄,這不是區區凡人之子,想必其父亦或其母造化極深吧。”
“我尋思着該是我娘相識的舊人?”
“何止啊!估計此人多屬緣淺情深之流。”
“你查到什麼了?”
公孫文饒有興趣地斜昵着邪童,他雖沒有自己的鷹犬爪牙,但邪童總能憑一己之力捕風抓影,嗅到江湖朝堂的陳年舊事。
只要有點血腥味,他都能刨根問底,從閻王府揪出千百條冤魂孤鬼。
有時候連大夫人都不得不多看兩眼,怕不是這小小的公孫府礙着天凌的鬼眼神耳網羅天下秘事。
為此,大夫人曾隱晦指示乾生悄悄偷師,吞其一技之長。
可大夫人絕沒想過,乾生連片羽毛都抓不着,只道邪乎,也算應他的本名。
要不是邪童尚在襁褓時,便投入公孫府門下,大夫人這等戒備疑慮,定是要將人早早扼殺在搖籃里的。
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即使這樣身懷奇技、穎悟絕倫,邪童依然未能躋身八騎司。
但公孫文不知道的是,除了八騎司,還有十騎魔,與兩大騎使合稱七曜騎。
“大公子,我打聽了好多遍了,冷脈者稀如鳳毛麟角,天凌百年長史,不過十人,除了那丫頭,離咱最近的一位,是辛國影月樓聞風亭亭主——安憐。”
“辛國?”
大夫人的母族生於辛國,但公孫文從未去過。
“沒錯,而且此人早在十幾年前葬身涯谷,傳聞死狀相當慘烈。”
“你的意思是那丫頭是那個人的遺孤?”
“極有可能。如果是的話,她身上還有個驚天的秘密。”
說著,邪童微微傾向公孫文,附在他耳旁:“我猜十有八九是古凜的女兒。”
“什麼?!”
公孫文瞬間來勁了。
這位兩袖清風的怪人位居權貴而又不露圭角,雖然他內院亦不冷清,但凡與風花雪月沾點關係的場合,是決計尋不到他的半隻身影。
世人知悉古凜傲骨且尊內,是位堂堂正正的清官佳夫。
這在華燈滿庭的天凌,有如此的讚譽是何等地風高亮節!
要是有如此風流往事,古府還真是,男主人夠裝,女主人夠忍。
“消息可屬實?”
“那就得問問大夫人了。”
“我娘?她跟影月樓有什麼關係?”
影月樓可謂是辛國車前卒馬前蹄,是辛國女帝一手創建的密使暗閣,與天凌的碧簫軒、良國的銅雀台、阡國的湘水閣並稱為蒼穹四大暗閣。
“大公子,府主曾把大夫人的舊史捂得嚴嚴實實,常人頂多可窺探一二,可府主畢竟杳無音信多年了,加上柳府一事鬧得地動天搖,我怕大夫人這次很難獨善其身了。”
對於大夫人的過去,就像石沉海底,公孫文幾度潛入深海,毎每墜入最深處,終是被暗流浪潮無情地卷上岸。
“我不明白,她把這丫頭放在府里,究竟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