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城來信
正值初春,山林間多了一絲綠意,而此時的雲水澗後山,一個少女正在打坐,少女身着素絨繡花襖,小臉白凈,面容稚嫩,約摸十四五歲歲,清晨的微風拂過少女嬌嫩的臉龐,好一幅唯美的景象,連天地都為之靜謐,不過很快這片寧靜就被一聲驚呼打破。
“小姐,小姐~”山下傳來的呼聲如黃鸝一般,一聲聲劃破這片靜謐的天空,連帶整個後山都彷彿活了過來,這一刻才覺得有那麼一絲人氣。
夏侯清淺剛結束每日的打坐,就聽到流鶯的聲音從山下傳來,雙手掐訣做完了最後一個動作,清淺方才睜開眼站起身來,而此時流鶯已經從山下跑到近前了,正癱坐在地上氣喘吁吁,右手拿着一封尚未拆封的信件扇風。
“你走慢點啊,又沒人追你,何事如此着急?”
看着仍然在劇烈喘息的流鶯,清淺無奈蹲下身來,輕輕拍着流鶯的脊背,為她順氣,同時運起內力在流鶯體內流轉一圈,為流鶯去乏。
流鶯是清淺的貼身丫鬟,從五歲時就跟着自己,當初跟着她從京城跋山涉水來到雲水澗,面對着陌生的一切,兩個人相互依靠,一起長大,雖然名義上是主僕,但實際上情同姐妹。
平日裏清淺忙着學習練功,也只有一些瑣碎的事情需要流鶯幫忙照顧,大多時候清淺都是自己動手,畢竟拜師學藝怎麼能事事靠她人。
雖然流鶯平時將清淺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但這性子總是咋咋呼呼,怎麼也改不了,清淺也不忍說她,也不知道這性子將來回了京城是好是壞。
流鶯坐地上調息了一會兒,感覺不是那麼累了,便轉過身跳起來舉着手中的信興奮的對清淺說道。
“小姐,您快看,京城來信了!”
“不就是來信了嘛,這幾年裏,每隔幾個月都有一封家書,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裏面說了什麼?”
見流鶯恢復過來,清淺便收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看着流鶯手舞足蹈的樣子,輕笑一聲,抬手捏了一下流鶯仍然通紅的小臉,順勢抽走流鶯手上的信封,展開查看。
口中調侃道:“讓我看看這次父親帶了什麼話,讓我們流鶯高興成這樣”。
其實清淺已經猜到信里可能寫了什麼,畢竟她在雲水澗已經待了快十年了,馬上就要及笄,父親總不可能讓她一輩子在這裏,雖然她也挺喜歡這裏,但終歸是要回去的。
“小姐,信上是怎麼說的?我剛聽傳信的說老爺這次是準備讓您回去呢,是不是真的呀?”
流鶯一臉期待的看着清淺,期望從她那裏得到確定的答案,畢竟雲水澗雖然也很好,但是每天都很枯燥,也沒有什麼機會去逛街,她又是喜歡熱鬧的性子,待不住,要是回到京城肯定很熱鬧。
“要是回到京城,我們就可以買好多漂亮首飾和裙子,還可以吃好多好吃的,雖然雲水澗也挺好的,就是吃的太清淡了,聽說京城有很多美食,到時候我一定要把它全部吃遍”
流鶯在旁邊越說越興奮,那模樣簡直恨不得馬上就到京城。
清淺一目十行飛快看完信,抬頭看到流鶯這沒出息的樣子,忍俊不禁,忍不住逗她,伸手一點流鶯的額頭。“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還不快擦一擦。”
“還有啊,爹爹信上說既然我在這裏過得挺好的,他在家也沒什麼事,讓我留在谷里繼續修行,暫時不用回去了”清淺將信塞流鶯懷裏,轉身往山下走去。
“啊!不會吧!老爺他怎麼能這麼狠心,真的捨得讓您一輩子呆這裏?”
流鶯呆住,也顧不得計較自己根本沒留口水的事,忙將手拿下來抱好信件。頗有一朝美夢破碎的感覺,整個人跟被雪打的菜一樣焉了下去。
突然轉念一想好像哪裏不對,連忙將手上的信展開看。
“流鶯你慢慢看,我就先回去啦!”清淺見流鶯已經在看信,連忙運起輕功腳底抹油溜了,遠遠的傳來她幸災樂禍的聲音。
這丫頭每次騙她都上當,總不漲記性,雖然騙起來沒什麼成就感,但看到她吃癟的表情可真是太有趣了,就是每次自己被逮到就要被她一頓嘮叨,還是走為上策。
“小姐!你又騙我!”流鶯匆忙看完信,才發現自己居然又被騙了,剛想找人的時候,清淺早就跑遠了,看着遠處跑的飛快的背影,流鶯氣的跺腳,急忙往山下追去。
自己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才攤上這麼個不靠譜的主子,流鶯心裏哀嚎。每次小姐都以騙她為樂,可是自己老是不爭氣,只要看到小姐那一臉認真的樣子,就真的信了。
“以後我再也不相信小姐說的話了”流鶯默默在心裏第九十九次發誓。
問心居
“師傅!”
清淺從後山回來之後就直奔問心居,剛進門就見自己的師傅雲瑤背對着自己站在窗邊,只見對方一身翠色祥雲暗紋春衫搭同色下裳,頭上只簪一直碧綠簪子,猶如屋外的翠竹,亭亭而立。
其實師傅除了每日教導自己的時候,其他時間都是看不到人的,一般有事才會來自己這裏等着。清淺猜想可能是為了自己回京之事。
說來也是奇怪,師傅好像和自己的父親交好,不然當年爹爹也不會大老遠將她送往雲水澗,拜在雲瑤門下。而且聽說每年除了給自己寫的家書,也有給師傅寫信,但是奇怪的事師傅好像從來沒有回過信。
“淺淺,你準備什麼時候動身?”聽到清淺的聲音,雲瑤轉身看着自己的愛徒,開口詢問道。
“回師傅,約摸過兩日就走,還需和流鶯收拾一下行李”清淺答道。
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在雲水澗多是苦修,加上平日裏需要跟着師兄師姐們出診,東西都是輕便為主。
不過這次回去可能以後都不一定能回來,總要與大家好好告個別。兩日的時間差不多足夠了,不過清淺此時更關心另外一件事情。
“師傅怎麼知道我要回去了?”
待和雲瑤一同坐坐下之後,清淺側身看着自己的師傅,很好奇為什麼師傅的消息這麼靈通,特別是關於自己的消息。
清淺早就發現了,自己每次收到家書,師傅那邊很快就知道了,而且明明信沒有拆封過,第一時間也是到了自己手上,但是雲瑤總能猜到內容,幾乎沒有錯過。
比如這次明明自己才收到信,還沒來得及告訴別人,師傅這邊就知道了。
雖然師傅和父親是舊識,有可能父親給自己傳信時給師傅也說過,但是她還是想知道原因。
特別是師傅和父親的關係,畢竟說關係好,但是師傅幾乎從不給父親傳信;說關係不好,但是父親來信,只要是有關自己的,師傅都知道。
那麼只能是父親傳信的時候單獨給師傅發了一封,而師傅拆開看了,哪個關係不好的會每一封信不落的都看了啊,好奇,實在是太好奇了。
要不是這人是朝夕相處將近十年的師傅,而且這十年來師傅對自己的愛護不像作假。父親也不可能會將她交給不信任之人,清淺是真要懷疑了。
其實清淺覺得可能父親喜歡她師傅,但是師傅不喜歡他所以才不回信的,但是清淺還是有點想不通,師傅對自己很愛護,父親也很少在信中提到母親。
她曾旁敲側擊打聽到母親好像已經過世了,那父親喜歡別人的話,她也不會阻止。而且師傅那麼好,就是不知道師傅心裏怎麼想的,所以她想探究一下。
如果師傅也有意的話,她是很樂意可以幫忙撮合的,畢竟她並沒有多少母親的記憶,五歲之後都是師傅照顧,如果師傅當她母親的話,她覺得沒問題的。
“當年你的父親在決定將你送來時就說過,若無意外,最多十年,便會讓你回去的”。
雲瑤說著,看了一眼清淺,她又怎麼不知道清淺的小心思。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不能將一切告訴她,這樣只會讓本來混亂的局面變得更加混亂,而且還會威脅到清淺的安全。
只能等一切塵埃落定時,雲瑤方可安心的與她相認,到時再告訴她真相,現在任由清淺如何猜測,她也不可能夠給她任何答案。
“這樣啊!”清淺略感失望,不過她也知道師傅是不會告訴她的,只是抱着試試的意思,要是一不小心師傅就說漏嘴了呢?
雖然知道不會這麼容易就能探知到師傅真實想法,畢竟這麼多年她就好奇這件事,但是卻一直都沒有挖出來真相,所以也並不氣餒,很快她又想到一件事。
“那若有意外呢?”
十年前她還小,記得的不多,現在也只知道好像是世家出了什麼事,其中一家全部都被大火燒死了,她也被父親匆匆送走。
那時候京城很混亂,父親應是自顧不暇。也怕她在京城出什麼意外,才將她送到荊楚雲水澗,還拜了師傅為師。
所以清淺並不怪父親將自己送走,十年來除了書信往來,從未看過她。肯定也是怕有什麼意外,雖然她不知道其中的關鍵,但也能想到必定是重大之事,暫時不是她能夠接觸的。
“沒有意外!”像是想到什麼,雲瑤眼裏閃過一絲恨意,語氣突然提高,帶着一股咬牙切齒。察覺到清淺疑惑的看向她,方緩了緩語氣,想了想,慢慢對着清淺說道。
“七大世家隨着開國皇帝建功立業,隨着碧宵建立到如今,早已根深蒂固,雖然令皇家忌憚,但是他也不敢輕易動手,畢竟有開國之功,而且十幾年前那件事”
像是想到了什麼,雲瑤頓了頓,繼續說道,“現在幾大世家也算是同氣連枝,私下都有來往,皇帝想要動手,沒有這麼容易的,而且你父親這些年並未犯錯,行事低調,在當年開始就已經私下轉移了部分產業,表面看上去已經式微。各大世家如今看上去都已式微,而且夏侯家這一代也只有你一人,對上面的人構不成威脅,即使真的要動手,也不會是夏侯家在第一位。”
雲瑤說完,心中哀嘆,若不是當初自己一意孤行,如果當初發現那件事,自己沒有告訴哥哥,如果當時再小心一點,如果……
如果不是自己,或許就不會害死他們,但是沒有如果,已經發生的事情,已經不可更改,就像哪些已經離去的人,再也不會回來。
“大哥、嫂子、侄女,還有所有在那次事故中枉死的二百一十人,你們且在天上看着,我水雲謠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為你們討回公道”雲瑤在心裏默念。
“好了,為師先回去了,你也即將前往京城,且下去收拾收拾做好準備吧”!平復了心情,雲瑤對清淺囑咐道,不等清淺有所反應便起身離開了。
清淺聽完師傅所說,看着師傅背影若有所思,十幾年前的那件事是什麼?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師傅諱莫如深,而且近幾年她在旁敲側擊,也沒有多少有用的消息。
其實清淺大約知道師傅應該是水家的人,只是具體的身份就不得而知了。這還是一次意外闖入師傅房中,發現她的字畫上面落款才知道的。
雲水澗遠離京城,很多消息都不清楚,清淺想幫自己的師傅做些什麼,但是師傅肯定不會願意,所以只能等回去慢慢籌謀,查詢當年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