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起因
十月份的上京酉時一過,外頭就涼了起來,繁華街道開始寂靜下來,燭火的光亮也開始變的稀疏。但安陽侯府里依舊燈火通明,候府大房所在的松柏院裏,世子夫人李氏伺候着世子顧明淵剛剛凈了手,又叫丫鬟奉了茶:“爺回來的晚了,可曾用過飯了?妾身讓廚房溫着湯,端來一碗給爺暖暖身。”
“也好。”世子顧明淵點了點頭,眉心微微蹙着,坐在軟榻上顯得心事重重,自從回來也沒說幾句話。
李氏見了他這個樣子也未曾多話,低頭繼續看自己的賬本。三月前,顧明淵牽扯進揚州巡撫貪墨餉銀案中,因貪墨數目巨大,當今皇上發了怒,將所有參與關聯者幾乎一擼到底,顧明淵一下子就慌了,這才回侯府與老侯爺如實說了,被狠狠的訓斥了一頓,最後是老侯爺出了面到處走動,才只是讓顧明淵從從三品的光祿寺卿貶到正五品的禮部郎中,能留下個在京的官職,沒有被貶出京去。老侯爺告老前官拜正一品,當時的安陽侯府也算赤手可熱。但這幾年,新皇登基,逐漸開始削弱宗室和世家的權利,安陽侯府也不如以前風光。這次出了事,連上朝的權利也都沒了,只保住了這麼個五品小官,顧明淵都不好意思出門,一個侯府世子,只有這麼個小小官職,還並無任何實權,讓人聽了都覺得丟人。
顧明淵這三個月來到處受人擠兌,想到那些人之前的對他恭維的樣子,心裏就不忿的很,他喝了口丫鬟端來的熱湯,看了眼李氏問道:“盼辭在康郡王府還好吧?”
李氏聞言有點詫異,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女兒。遂將手中的賬本放到一旁,想到女兒在康郡王府受得委屈,語氣有點不好:“辭兒最是懂事,回來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前些日子還讓人拿了補品回來,說是讓家裏人補補身子。又讓妾身放寬心說自己過的很好,康郡王府不曾為難她。可。。。”
顧盼辭是顧明淵和李氏嫡出的大女兒,從小便是乖巧懂事才貌雙全,長大一點更是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哪家見了不誇,當時說一句名冠上京也不為過。李氏最是寵愛這個女兒,幾年前為顧盼辭擇婿,李氏下了大功夫都沒選出滿意的,是康郡王妃自己上門來求,李氏思量頗多,康郡王府求了多次李氏也沒鬆口,最後是顧明淵覺得康郡王府有利可圖,敲定了這門婚事。可這幾年安陽侯府勢微,康郡王世子倒是待顧盼辭一如往初,康郡王妃卻開始處處挑刺,滿嘴裏都是不滿和後悔。顧盼辭雖從不回家說,但李氏其實很清楚,心裏更是慪氣,既氣康郡王府不要臉,又氣顧明淵為了利益結親害了女兒。
顧明淵聽了李氏的話,眉心蹙的更緊,前些時候康郡王不肯幫忙疏通關係,他心裏就知道,這門姻親算是白搭了。只是他今個知道了個消息,這消息怕是要震動整個上京,京中的宗室世家可能都要倒霉,他心裏便開始慌的厲害。他本想着明天一早在與老侯爺與老夫人說,可心裏還是沒底,片刻都不得安心。
李氏見他不接話,以為他還在生康郡王府的氣,瞧了眼他的臉色,她也不敢再多說,便道:“爺,也不早了,妾身服侍爺歇下吧。”
顧明淵心焦的難受,這時候哪還能睡得着,滿心想着那個消息。“不了,我去見父親母親,我有事要說。”說著就站起來,讓丫鬟拿外衫。
李氏一愣:“現在?怕不是父親母親已經睡下了。”
李氏話音還未落,顧明淵已經穿好衣服出去了,早就沒有身影了。
德壽院的下人來報時,老侯爺和老夫人正準備睡下。守夜的小廝說是顧明淵求見,老夫人就起了身,讓嬤嬤伺候着簡單穿衣。
老侯爺本是不想見的,見老夫人都起來了,才不情願讓丫鬟伺候他穿鞋,又有些不滿的道:“這都多晚了,有什麼事不能明個再說。他這都多大歲數了,怎麼還這麼不懂規矩。”
老夫人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還生大兒子牽扯進貪墨案的氣。“淵兒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說,否則也不會急急來見。這些日子兒子也受了不少苦,你一會也少說倆句。”
老侯爺冷哼一聲,“他一個侯府世子,老老實實,告老時二品也不是不能。入仕時我就告誡過他,腦子不好就不要摻合任何事。這次要不是我出面,他連這個五品官都保不住。自己蠢成這樣,難道還怪我這個做父親的不成。”老侯爺越說越是生氣,聲音也大了起來。
老夫人正好收拾完,聽到這話暗暗嘆口氣:“一會先聽聽淵兒說什麼,他這次也吃到教訓了,你別急着生氣。”
顧明淵早就在德壽院的堂廳等着了,老侯爺說的氣話隱約也是聽到了倆句,臉一下就黑到不行,又想這是在德壽院裏,趕緊整理一下表情。
過了一會老侯爺和老夫人從後面寢屋走了進來,顧明淵忙起身請安。待坐定了,又等着丫鬟上了熱茶,老侯爺才道:“起吧,這大晚上來見我與你母親,折騰什麼?”
顧明淵聽出老侯爺語氣不大好,也知道他心中不快,也沒坐下,就着請安的姿勢道:“請父親恕罪,實在是兒子得了個新消息,心裏焦急的很,不得不來請父親拿個主意。”
老侯爺見他神色間的確有些不安,態度又誠懇,信了幾分,抬了抬手:“坐吧。”
顧明淵這才坐在下首,又看了眼周圍伺候的人,老夫人見了就說:“都出去吧,林嬤嬤你去守着門口。”林嬤嬤是老夫人從娘家帶來的,剛開始是貼身的丫鬟,跟了老夫人幾十年,也熬成了掌事的嬤嬤,最是信任不過。
顧明淵見着人都出去了,這才身體前傾,聲音很小的慌忙道:“父親,兒子得到消息,過些時候我們這些世家怕是就要降爵襲爵了。”說著,還伸出手指了指天。
這話一出,老侯爺的眼睛一下子就抬了起來,老夫人端着茶杯的手也是猛的一抖。
老侯爺神色一厲,把手中的茶杯咔噠一聲放到矮案上,整個人背脊都挺了起來:“這消息你從哪聽來的?”
顧明淵也知道事關重大:“今日兒子出去吃茶,隔壁的護國公世子喝醉了酒,罵出了聲,兒子聽了都心驚。出來之後,我又派了下人去打聽,馬國公家,護國公家還有其他幾個宗親侯爵府已經知道了。”
老侯爺聽到這事已經傳出來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色就沉了下來。拇指和食指無意識的揉搓,不知想到了什麼,越想臉色越是不好。過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也未曾說話。
顧明淵見老侯爺如此,心下一慌:“父親!”
過了半晌,老侯爺才似認命般嘆口氣,:“此事怕是已成定局了。當今皇上登基三年以來,做事果斷狠絕,沒有一件事是辦不成的,若不是有了十足的把握,這消息是不會傳出來的。”
顧明淵聽了這話,有些着急起來:“父親,兒子還聽到護國公世子說護國公已經聯繫了幾家宗親世家,打算聯合上奏。兒子也覺得,這宗親世家這麼多人,若是聯合一起,皇上怕是。。。”
“愚笨,這消息既然已經傳出來,皇上現在就等着誰來做這個出頭鳥,護國公竟然這麼著急送死那就讓他去,聯合上奏?怕不是正中皇上下懷。你又想跟着摻合什麼,怎麼?貶了官還不夠,如今要拉着整個安陽侯府送死么?”老侯爺狠狠一拍矮案,真的快被大兒子蠢的氣死,這些個宗室世家,誰家這麼些年來沒有骯髒事,平常沒人翻出來就是了,如今這種情形,皇上怕是把這把柄都找了出來,往小說就罷了,要是往大了說一頂接一頂的大帽子給你扣下來,不怕你不死。安陽侯府就算是降爵襲爵也還是個伯爵,但要是被當今皇上盯上了那就是死路一條。而且皇上還沒有正式下旨,急着跳出去送人頭么?
顧明淵被罵的臉色一白,又想起當今皇上的作風,訥訥的不敢在出聲。可要是讓他只能襲伯爵,他也是真心不甘,心裏就覺得事關重大,牽連宗親世家繁多,這事皇上怕是辦不成。
老侯爺一看這兒子的神色,就明白他在想什麼,頓時就覺得有心無力,可又不敢不多說幾句:“這是件大事,先皇駕崩之前就已經開始計劃了,可惜那時先皇身體逐漸虛弱,有些力不從心,才會暫緩擱置。可這事也是準備了六七年了,要不然宗親和世家的權利怎麼會越來越小。”老侯爺嘆氣,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早早退下來,以至於安陽侯府現在竟已出現落敗之像。“皇上想來從登基以來就已經在籌備此事,現在已經到了就算是下旨也傷及不到根本的地步。這事牽一髮而動全身,你多用你那腦子想想,要是想作死也別帶着侯府,皇上這些天可能就有動作了,你且看着吧。”說罷,老侯爺又警告的看了一眼顧明淵轉身回了寢屋。
一直沒說話的老夫人此時才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也多想想你父親說的話。”老夫人的眼睛直視顧明淵,直把他看的一陣心虛才起身回寢屋。
“是,恭送母親。”顧明淵起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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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本文:本文中出現的古代社會中重男輕女以及後宮女子追求生皇子的想法,屬於封建社會陋習。均不代表作者本人觀點。我們應當引以為戒。
本文立意:無論身處何地,都應該積極向上。讓自己開心快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