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3章 眼中的蔚藍星球

大明建國之初為了穩定國家，頒佈了很多制度，其中穩定民生的是“戶籍制度”，后發展為“黃冊制度”。

“黃冊制度”是以戶為單位，詳細登記各戶的鄉貫、姓名、年齡、丁口、田宅、資產。並按照人們的職業，規定劃分戶籍，主要分為民、軍、匠三大類。

民籍除一般應役的民戶外，還有儒、醫、陰陽等戶。

陳煜一家就屬於陰陽戶籍，按照黃冊制度的規定。陰陽戶須遵守相對苛刻的制度，凡陰陽戶籍不得遷移居住地，且必須學習天文歷算，如有不學習者發配南海。

且，每一戶陰陽籍人員必須有一人在朝廷、官府服役，六十歲后可子承父役。

在大明，府、州、縣等行政機構特為陰陽籍服役人員設立陰陽生、陰陽學官。在各級行政機構中，陰陽學官的官分別是正術（府）、典術（州）、訓術（縣）。正術官身入從九品，典術和訓術則不入品。

州和縣的陰陽學官及陰陽生是設官不給祿，沒有月糧，只能免除其徭役。但在大明中後期，陰陽學官和陰陽生皆有一定的月糧，其中典術和訓術的月糧分別為八斗、六斗，陰陽生的月糧為四斗。

陰陽戶服役的人員初進到府、州、縣時，皆是雜役身份，通過考核后成為陰陽生，屬陰陽學官管轄。

陳煜的父親和祖父目前就在縣衙服役，皆是雜役。陳林根已年過五十，自知成為陰陽生無望，所以將一切託付在兒子陳連山身上。父子一同服役的同時，也能為陳連山參加陰陽生考試做準備。

上元縣街道。

陳林根背着陳煜步履蹣跚，看到陳家宅院門口時，已是滿頭大汗。他不得不停下身來，感慨自己的體力已是大不如前。

陳家祖宅是一套二進四合院。此時的宅院門口，站着一群翹首以盼的人，陳煜二叔陳連川正在門口來回踱步，後面還站着有陳煜祖母、繼母、二嬸以及一些孩童。

二叔不停的四下張望，直到父親出現在街角的時候，他立馬小跑上前，將陳煜攔進懷中，擔憂的問道：“父親，煜兒……煜兒情況如何？”

陳林根滿臉愁容，稍稍喘了口氣說道：“且還活着，帶回去安頓好。”

“好。”陳連川點頭將現在還不省人事的陳煜背在自己身上。

這時，後面跟過來的女眷匆匆趕來，陳煜祖母梁蓉看着二兒子背着的陳煜，眼眶微紅，眼含淚水，上前按住陳煜的後背問道：“連川，煜兒怎麼樣了？”

“母親，別傷心，煜兒還活着。”陳連川連忙安慰道。

陳煜母親在他三歲那年去世，祖母就接過了養育陳煜的責任，直到現在十六歲，可以說在這個家裏，祖母是最疼愛陳煜的人。

“還活着？”

祖母停止了更咽，連忙說道：“那快將煜兒帶回房。”

陳連川背着陳煜進到了宅門，迎面是一道影壁，往左拐進到一進院，左邊是一排游廊，居中位置還有一道垂花門，跨過垂花門，邁步走進了二進院。二進院左右兩邊分別是東西廂房，正對面的位置是正房，在正房左右兩邊則是東西耳房。

陳煜就居住在東廂耳房。

陳連川背着陳煜進到了東廂耳房的小院中，緊跟在身後的繼母王氏立刻小跑向前打開了耳房的門。房間中的佈置並不繁雜，一副桌椅，一席床榻，一副衣櫃，靠窗位置還有一副桌椅，上面擺放着文房四寶。

將陳煜放置於床榻之上，陳連川有些不放心的探了一下陳煜的鼻息，確認有呼吸后這才鬆了口氣。

陳林根帶着一家子走進了耳房，而後他扭頭對二兒子說道：“連川，去“仁醫堂”請張大夫。”

說罷，陳林根將十兩銀子交給了陳連川。

“好。”陳連川應了一聲，就跑出了耳房。

這時，陳煜祖母開口對陳林根問道：“煜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林根掃視了一眼眾人，又看向跟過來的孫子孫女，說道：“先帶孩子出去。”

陳煜二嬸見狀很識趣的帶着孩子們走出了房間，屋裏只留下了祖父、祖母以及繼母王氏。

……

三天後，陳煜在銀鈴般的笑聲中悠悠醒來，門外蟬聲陣陣，與兒童嬉鬧的餘音相得益彰。空氣中也瀰漫著濕潤的塵土氣息以及傢具散發的木香。

陳煜緩緩睜開雙眼，眼白之處依舊帶着血絲，他的臉已經恢復了些許血色，但那泛白的嘴唇說明他的身體還是很虛弱。

陳煜坐起了身，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身下是古樸的床榻、眼前的桌子、椅子無一不告訴他身處何地，這些東西被他深深地刻在了腦子裏。

從三天前開始，他的靈魂正漸漸融入了這具身體。從有意識的呼吸開始，再到四肢可以慢慢被操控，然後就是在這三天裏，兩人的記憶，徹底融合了。也知道自身處於大明正德十五年。

陳煜打量了一下自身，一身白色衣襟，雖然有些陳舊，但仍是十分整潔。

活動四肢感受一番，陳煜感覺相比於那個世界的自己，這具身體要弱很多，八塊腹肌變成了一塊，以前引以為傲的肱二頭肌如今也沒有，毫無氣力。饒是如此，這依舊是一種活着的感覺。

陳煜整理了一下衣襟，好像想到什麼，立刻連眨了三次眼，那熟悉的蔚藍星球迅速出現在了自己眼前。心念一動，眼前的蔚藍星球迅速放大，像是視線被拉進，透過鬆散的雲層陳煜看到了蒼茫的大地。

“果然。”

上一次在公堂上，只是到了這一步，他就昏死了過去。

陳煜苦笑一聲，在這昏死的三天時間裏他不僅融合了原身的記憶，也會時不時出現俯瞰大地的情況，大街上古樸的集市和人物讓他有種身處異世的感覺。

隨着陳煜的視角再次放大，大量的建築物出現在視野中，園林假山，田地牛羊，四通八達的街道，繁忙的商足走販。視線隨着意念移動，陳煜最終定位到了他的位置。此時在四合院的庭院中，有八個孩子正在嬉戲玩耍。

孩子中，最大不過十歲，最小隻有三歲，他們正在院子中摘取花花草草。看到這裏，陳煜的腦海中浮現出來一個遊戲，名叫鬥草。

鬥草，一種簡單猜測花草的益智遊戲。

陳煜連眨三次眼，視線收回，眼前的景物迅速縮小，最終在眼前匯聚成一顆蔚藍星球。

他彎腰穿上了鞋，緩慢走至門口。

將房門打開后，映入眼帘的正是耳房小院中的場景，和自己剛才俯看到了場景一模一樣。這也側面證明了他剛才俯瞰到的一切都不是幻覺。

陳煜走下台階，在小院中漫步，沒走幾步就來到了連接二進院的拱門，映入眼帘的正是兒童嬉戲玩耍的場景。

“呀，大哥醒了！！”陳彩蓮剛摘取了一朵花，抬頭后就瞪大了眼睛，立刻驚叫起來。

陳彩蓮身穿一身青衣，頭上編織着兩條可愛的麻花辮，面容粉嫩精緻，雙眼精巧靈動。她正是陳煜繼母王氏所生之女，目前六歲。

跟在陳彩蓮身後的跟屁蟲是弟弟陳榮梁，只有三歲。他一身簡單的半袖白衣穿在身上，一隻小手緊緊地抓着姐姐的衣服，生怕姐姐跑了。

院落中的其他小孩聽到陳彩蓮的聲音后都抬起了頭，並齊刷刷的看向了站在門口的陳煜，空氣為之一靜。

“大哥……”

下一刻，小孩子們就七嘴八舌的喊了起來，也想到了父母的叮囑，耳房住着是大哥陳煜。

此刻，見到陳煜竟然醒來，小孩子們紛紛跑到了陳煜跟前，眼中充滿好奇。

“大哥羞羞，竟然不穿衣服。”其中有女孩子臉蛋紅紅的說道。

“是嗷，大哥為什麼不穿衣服？”

“大哥是大懶蟲喔，太陽都曬屁股啦。”

“是哦，大哥的母親不會打屁股嗎？”

“……”

陳煜有些尷尬，直到現在他才記起在大明出門前需要更換正衣，如今，這種習慣，他還沒有完全適應。

陳煜立刻轉身回到了屋裏，並把門關好，留下了一群笑嘻嘻的孩子。

雖然陳煜融合了記憶，可是對這些繁雜的穿衣還是有些手生，經過一番嘗試，他最終扣上了衣扣。

陳煜左右打量了一下，用手撫平了衣服上的褶皺，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難道驚動了大人？”陳煜疑惑，轉身來到門口打開了門扉。

此時，小院中站滿了人，正是祖父、二叔等一大家子人。

“啊，真醒了？！”

“我還以為孩子們說胡話呢！”

“哈哈哈，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眾人七嘴八舌，臉上有關心，也有高興。

“快，老七，再去請張大夫過來。”陳連山想到什麼，立刻扭頭對一名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說到。

陳煜和掃視了一下眾人，二叔、四叔、五叔、七叔等一些面孔在腦海里相繼浮現，並一一對應。

祖父和祖母也在片刻之後走進了房間，一大家子人，使得這原本就狹小的耳房更擁擠了。

“好，我這就去。”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跑出房門，踏入了小院。

見七叔就要跑出小院，陳煜連忙出聲阻止，喊道：“七叔等等，我身體已無大礙。”

可能是剛剛醒來，幾天沒有說話，所以陳煜的聲音有些小，話音剛落，七叔就已經跑出了院子。

“唉，說話了？煜兒說話了？”

陳煜的舉動引起了剩下人的注意，不僅言辭流利，且條理清晰，一點不像是個傻子。

祖父陳林根立刻快步向前，一把抓住了陳煜的胳膊，激動的問道：“煜兒，你剛剛是不是阻止你七叔去叫大夫？”

“嗯。”陳煜點了點頭，提醒道：“我沒事，讓七叔回來吧。”

旁邊的陳連山驚喜的叫道：“爹，煜兒他沒傻。”

陳林根瞪了一眼兒子，倒是冷靜下來，立刻抬起了左手，臉色嚴肅，同時對陳煜問道：“煜兒，祖父問你個事兒，你如實回答！”

陳煜瞳孔微縮，什麼情況？難道自己已經暴露了？不可能，自己並沒有說過話，也沒有留下痕迹，怎麼可能暴露？

見陳煜沒有說話，陳林根倒也乾脆，豎起了中指問道：“這是幾？”

陳煜沒想到，自己穿越后第一次見到有人對自己豎中指。雖然這是為了檢查自己有沒有足夠的智商回答問題，但這……一言難盡。

陳煜也豎起中指對祖父回答道：“祖父，這是一。”

“……”祖父滿臉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