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諜中諜中諜
短短數日內監牢的門再次大開，毖潯精神體一回歸肉身就睜開眼，在眩暈的視角內看到了一位臉色極其蒼白的男子站在門前，對方目不轉睛地盯住毖潯，似乎在她睜開眼前就站在了監牢前。
他問，“你是白狼？”
毖潯輕輕點頭，稍微動一下全身的鎖鏈頓時嘩啦嘩啦地響，“你要托我辦什麼事？”
男人來回踱步，突兀地說，“黑煞，我要找黑煞，邊境城裏有它……”
這人絮絮叨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內，突然反手一掌打碎了毖潯身上鎖鏈，又一掌劈開監牢的大門，神情輕描淡寫。
這些鎖鏈和大門其實對於毖潯來說也是擺設，她現在不逃，只不過想做個守法的大魏子民，若是將來成功脫離了幻神的桎梏，再回大魏依然是犯過錯的修士而已，她不想把自己弄到全民公敵的境地。
“我決定了，監察司里去找萬千慈母蕊的隊伍中要有你，你再抽空去找黑煞，每晚和我彙報進度。”
語畢，蒼白男子幽魂般地湊到毖潯面前，讓她看清了他的臉。他有些面熟，讓毖潯記得她在宴席上三皇女身邊見過這人，名叫梅庭軒。
絮絮叨叨的怪人又拿出了一個頸環套在了毖潯的脖子上，“不聽話，這個東西就會結束你的命。”
毖潯忽然嗤笑一聲，讓男子愣住，他怪異地鉗住毖潯的下頜，俊秀的臉湊了上來，困惑道：“你笑什麼？”
毖潯說，“我的命太多人想要，你得排隊。”
他立刻反問，“誰想要，這麼自不量力？”
毖潯輕聲應道，“梅太刀想要。”
聽到這話，梅庭軒回憶起朝中的利害關係，立刻明白毖潯想要套話，他厭煩地鬆開手，揮袖子離開時扔下了一句，“壞女人。”
明明出了吞火寺，有精神問題的人還是一抓一大把，毖潯搖了搖頭，打算閉目休息時又瞬間被幻神拉入幻境。
……
一聲聲祭司大人反覆地響在毖潯的耳畔，她迷迷糊糊地想，脫離幻神桎梏的任務必須提上日程，再這樣下去她遲早累死，英年早逝。
毖潯不耐煩地從玄牝內脫身，看到抱着雙手的徐長歡含笑立在她身側，立刻偏頭道：“有屁快放，我沒時間和你扯皮。”
徐長歡只得邊帶路邊說，“祂知道你的肉身要從獄中放出來，隨監察司一起去尋萬千慈母蕊，但是按照大魏律法，重型犯出任務時需要配十二位行刑官，只要單方面覺得你有問題，任何一位都有權利當場處決你。”
“你們要幫我金蟬脫殼嗎？”毖潯邊走邊問。
“正是如此。”徐長歡揮手轉換重天，帶着毖潯去了大變模樣的九重天。
已經充分理解修假之術的毖潯再次來到九重天，眼中那些曾經組成曠遠藍色的物質變成了一個個鑲嵌在牆上的精神體，有毖潯的樣子，也有其他臉熟的吞火寺教徒在，甚至被梅太刀背刺時見到的幾位融合李佩宇模樣小殺手也在其中。
等到毖潯隨徐長歡的腳步停下時，看到前方站着的海一再次朝毖潯雙手合十道：“祭司大人。”
海一正對着二人，而她背後就是無數個面容和海一相似的精神體。
看到這，對於墨家機關術略有研究的毖潯立刻皺起了眉，她知道一個系統都是由相同規格的部件構成，那肯定會在某個地方出現致命的缺陷，不管是組織還是人，過於單一化只會緩慢死亡。
這些精神體都擁有少量趾離，甚至完全沒有，也就意味着沒有記憶情感，像一張張白紙。
吞火寺的內部就是如此，佔着無辜嬰孩命格創造每個類人的精神體，卻不賦予他們做人的權利，真正完整的人只有站在高層的幾位長老和身為祭司的毖潯，可是高層人身為人的完整性也會在修鍊功法，死亡再復生又失去趾離后慢慢消亡。
毖潯深呼吸了一下，臉上佯裝出驚訝的神情，堅定地保持身為草包祭司的人設，不多問不抗議，看出了問題都要憋着，等到出現無關緊要的問題時再發火一通，完美地保持人設。
畢竟吞火寺整體戰鬥力要是變強，幻神汲取信仰變得愈發強大的話，她還怎麼逃？
海一神情虔誠地念訣召喚出兩位精神體，“祭司大人，大長老，這兩位分別是一月一批中最強和二月一批中最弱的，我給他們取名叫一月和二月。”
一月是個和毖潯面容相似的少女，她神情澄澈，看到了毖潯就微微躬身，上前親吻祭司的手背，“願為祭司大人效勞。”
看來，這個一月就是毖潯的替死鬼了。
二月則是位融合了塞外人精神體的青年修士，他看向毖潯時神情困惑，這個表情讓她明白了二月為什麼弱了，和其他麻木的精神體相比，他看上去更像個活人，敏感，好奇，也對吞火寺自虐功法耐受性低。
二月被放出來后也如法炮製地親吻了毖潯的手背，但是遲遲不放手，他摩挲着毖潯的手上的肌膚，也觀察着自己的手，似乎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和祭司不一樣。
感到毖潯很溫和，二月又大着膽子觸碰她的臉頰，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青年的臉上漸漸浮現了孩童般的童真表情，湛藍的眼眸中充斥着喜悅。
徐長歡噙着笑意上前，這幅表情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做出溫和的舉動，不料他卻反手捏碎了一個法器，釋放出了濃郁的真氣，讓二月和一月同時神情痛苦地彎下腰。
徐長歡說，“祭司大人，精神體畢竟是吞火寺秘法，本源是幻神的幻術，若是遇到了至純真氣則消亡。”
毖潯奪過了徐長歡手上的法器，讓一月和二月在重壓中得以喘息。但兩個人想上前靠近毖潯時，立刻被徐長歡伸手攔住，“海一，你是時候該教他們規矩了。”
海一誠惶誠恐地跪伏在地上，“大長老息怒，祭司大人贖罪！”
毖潯面無表情，表現出高高在上的樣子，成功看到二月對她的笑容像火苗一樣熄滅下去，眼中的神情像受到欺騙的小動物，湛藍色的眼眸里甚至蓄滿了淚水。
這幅濕漉漉的神情只在李佩宇和李清和的臉上出現就行，和吞火寺的精神體有太多糾葛，不利於毖潯真正走向自由。
毖潯面無表情地轉身，和神情愉悅的徐長歡並肩走回四重天，坐回主位等待古越小柔將昨日的情報匯總報告。
丁三和徐歡長照例坐在她的身側，兩人表情一喜一喪，毖潯忽然偏頭凝視着丁三，心想如果她真的和梅庭軒合作找到了黑煞的蹤跡，能不能反過來和黑煞合作幫忙逃脫幻神的桎梏呢？
就算談不成合作，天陰殘卷的陰面上記錄的肉身成蠱，也寫了吞掉神仙大能可助毖潯進階蠱身，她吞過白煞成的人丹，功力大漲，清楚地記住那份力量的誘惑。
頭一次，丁三對上毖潯炙熱的視線時背上冒出了冷汗，他看到了毖潯不加克制的捕獵的眼神，死亡的威脅瞬間讓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但沒等一會兒，毖潯又神情自若地別開臉，一切彷彿是丁三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