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整裝出發

王鎮邪潦草地洗漱了一下，抄起那件破夾克出門。

迎面就看見一個凍得瑟瑟發抖，還努力擺出一副很幸福、很期待的表情的……怎麼說，社狗。

“哥，帶帶我唄……”

你的朋友，卑微小宋上線。

宋寧本來是不打算來的，畢竟郭敬那個資本家大忽悠的本質，宋寧是知道的，信他的鬼話，自己早死八次了。

反正自己是個靠筆杆子吃飯的文人，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

爺爺就去送……外賣。

但是當宋寧在自己家小區樓下刷了一下微語支付后，覺得郭敬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畢竟堅守正義，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而且考慮一下自己只有二十六塊七的存款，那老闆說什麼話都是真知灼言，只要能發工資，都是爸爸。

王鎮邪很酷地看了一眼宋寧，想起昨天的客戶要求，還有和黑子的協議。

於是一揮手，讓宋寧跟上自己。

為了表示友善，還特意沖宋寧笑了一下。

可同樣的動作，在宋寧的眼中，則是另外一個樣。

可以想像這樣一個場景。

一個落魄青年，鬍子拉碴，掛着黑眼圈，在早春三月穿着破舊夾克衫，直愣愣地看着你，那眼神讓人心底發毛。

你明知道這個青年是個神經病，有過無故傷人的前科，你還不得不跟他一塊兒走，而且他的胳膊有自己兩個粗。

自己一定要保持滿臉笑容，畢竟要保證他情緒穩定，萬一他發起瘋來，打人是不負法律責任的。

之後這個神經病揮揮手讓你上前，居然還對你笑了。

天知道這個邋遢的落魄青年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口好牙齒，森白森白的，跟吃人不吐骨頭一樣。

整個形象加軀體語言只表達了一個意思。

過來，受死。

早春三月的河城格外寒冷，但是依然冷不過宋寧的心。

宋寧吸溜一下鼻涕，懷着十二萬分的忐忑走上前。

他不禁想到了先賢說過的一句名言——真的勇士敢於直面淋漓的鮮血，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

可要不是為了生計，誰又願意負重前行。

宋寧心底打定主意。

這一單，得加錢！

最少得加五十。

王鎮邪帶着滿懷心思的宋寧來到二十中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四十五了。

王鎮邪推開二十中的大鐵門就往裏進，結果還沒走出三米，就被提着鐵鍬的看門大爺攔住。

“嘿，那小子，幹嘛的？”

作為學校的守護神，看門大爺也許已經老得追不上跳牆逃學的學生，但是鐵鍬在手的時候，他還是不介意當一把守護眾生的俠客。

畢竟傳達室桌面上擺的那本《射鵰英雄傳》，他已經看了有二十年了。

“我……我們是采……”就在宋寧剛想說自己是記者，想來採訪的時候，旁邊的王鎮邪直接接過話來，“我是3.20墜樓案的顧問，這起案件存在大量疑點，我們是來了解情況的。”

宋寧轉頭瞪着王鎮邪，心說大哥，假冒警察是重罪，假冒警察顧問，也是重罪吧。

大爺，求放過，我跟他不是一夥的，我路過而已。

這時候他選擇性地忽視掉，自己不是記者，連記者證都沒有這個事實。

“顧問？顧問就你這德行？”

不是看門大爺看不起王鎮邪，穿成他這樣的，

破牛仔褲上面是破襯衫，破襯衫外面裹一件破夾克，腳上還蹬着一雙破皮鞋，從頭破到腳。

這種形象的，一般都是溜進學校偷廢品的，他轟走不是一個兩個了。

迎着看門大爺審問的眼神，王鎮邪有些不耐煩，“你可以讓你們領導給轄區刑警隊打電話，他們最近交流比較頻繁，應該會有聯絡方式。或者他應該已經接到通知了。”

看門大爺對於王鎮邪的話將信將疑，一邊舉着鐵鍬，一邊退回傳達室，眼神一刻都不離開王鎮邪的身上。

“你等會，不許動啊，我打個電話。”

看着看門大爺一副防賊的樣子，宋寧覺得學校應該給這個大爺加薪。

不只是因為他盡職盡責，更在於他有高超的眼力，能一眼看出王鎮邪骨子裏是個危險分子。

危險的神經病，瘋人院沒關住那種。

一會兒屋裏就傳來了大爺的聲音。

“喂，劉校，您好您好，我是傳達室老王啊，是這樣……”

“對對對，他們說自己是什麼顧問，但是我沒法確認啊，穿得跟收破爛的一樣……”

“那您看？”

“什麼？您親自下來？”

“誒誒誒，好好好……”

一轉眼，看門大爺閃身出現在二人眼前，一掃之前對待階級敵人的敵視態度，此時臉上堆滿了笑容，跟朵花一樣艷。

“哎呀呀，我這真是老眼昏花啊，讓您二位站在門口受凍實在是我不對啊，趕緊進屋裏暖和暖和，我們分管學生工作的劉副校長馬上下來。”

宋寧扭頭看着王鎮邪，心說這瘋子有兩把刷子，怎麼騙來的顧問身份，自己果然沒有跟錯大哥。

“你們進去吧，我隨便去報刊欄看看。”說著揮了揮手，讓宋寧不用管他。

宋寧當真夠義氣，說不用管，真不管，直接拉着大爺進了屋。

一會功夫，一個中年地中海的小矬胖子連跑帶顛的進了屋，掛在身後的鑰匙還嘩啦嘩啦響，很是俏皮。

“人呢？人呢？”來回掃視兩圈后，目光釘在宋寧身上，“是王大偵探嗎？哎呀，居然如此年輕，果然不愧是肖隊長推薦的青年才俊啊……”

說著把手伸出來，還想和宋寧握手。

宋寧趕忙把手伸出來，“不不不，我不是王鎮邪，我應該算是他搭檔，我姓宋，我叫……”

還沒等宋寧說完，劉校長嗖地就把手縮回去了，之前恭敬的態度一掃而光，扭頭就走。

宋寧站在原地，略微有些尷尬。

最終幾人在報刊欄的一則通知前找到王鎮邪，通知寫的是2021年屆青少年電子技術製造大賽的獲獎名單。

上面有一個名字，方世玉。

劉校長打量了王鎮邪一會，沖看門大爺比了比眼色，老王直點頭。

劉校長立刻點頭哈腰道：“您一定是王警官了吧，哎呀，看您器宇軒昂、儀錶堂堂的樣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我……”

王鎮邪直接打斷道：“第一我不是警官，我只是個顧問。第二我現在需要見一下3.20墜樓案死者的一些相關人，麻煩你安排一下。”

劉校長被噎得半死，恭維的話生生咽回去半截，他沒見過幾個像王鎮邪這樣不通人情事故的。

剛剛宋寧有多尷尬，此時他就有多尷尬。

“那……那，那咱走吧……”

劉校長這麼客氣也是有原因的，按理說他一個市重點高中的副校長，走出去一般人都是要客客氣氣對待的，畢竟誰家還沒個孩子，誰家的孩子還不想上個好高中。

可就在剛才，他打電話給區刑警隊的時候，人家說今天一大早市刑警隊肖隊長親自過問這個案件，並叮囑一切部署聽從這位王偵探的安排，連他們局長聽到王鎮邪的名字都專門過來問了一句。

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誰知道這尊大佛是哪座廟的。

不清楚背景的時候裝慫，而且恭敬有加。

這是劉校長這麼多年能從一個農村大學畢業生，逐步提拔為一個重點高中副校長的不二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