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巫神
“巫神垂憐，大施恩光。”
“俾瘟疫速退，逐妖氛潛藏。”
“黎民沾恩，永世不忘。”
“惟神歆格，尚饗！”
一群穿着舊時代服裝的男女老少聚集在小鎮中央，領頭的老人用嘶啞的聲音念着祝文。
他們面前是一座高大周正的建築，門口正上方掛着個厚重的牌匾，刻着三個字：“巫神廟”。
奇怪的是，這座廟大門緊閉，只在廟門前擺了張供桌，供奉上七八樣貢品。
一群人對着緊閉的廟門祭拜供奉，看上去十分詭異。
李豪蹲在不遠處的土溝中，一邊觀察着廟前的祭拜儀式，一邊抽着煙。
帶着尼古丁的煙霧在他的呼吸道中過了一遍，才從鼻孔中徐徐冒出。
可尼古丁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緩解李豪的焦慮——他來到這個古怪鎮子已經有一星期了，卻一直看不到出去的希望。
一周前，他與搭檔石瓊心在處理一起異常事件的時候，不小心誤入世界暗面，然後在尋找出口的過程中，遇到一個叫孫新夏的小子說有辦法出去。
他們信了這小子的邪，去找那個叫引路人的怪異，想利用它的規則找到世界暗面的出口。
結果卻被莫名其妙地扔進這古怪鎮子中。
李豪一想到自己被困在小鎮中出不去就心煩，狠吸一口煙，目光兇狠地盯着廟前的鎮民們——
這群不知道是人還是是鬼的東西，說不定把他們都弄死就可以出去了……
另一邊，祭拜巫神的儀式走完流程，鎮民們紛紛散去，只留下兩個人看守供桌上的祭品。
見到祭拜儀式完成，李豪按滅煙頭，珍惜地把剩下的半截煙收起來，彎着腰順着土溝溜到房屋的後面，才直起身子走了出去。
他沿着一條小道向東南方向走去——和他相同處境的外來者們都住在小鎮東南邊緣的一座院子中。
不一會兒，一座破舊卻佔地面積頗大的院子便映入眼帘。
還隔着一段距離，李豪就聽見一陣喧鬧聲從院中傳來，其中還夾雜着自己搭檔石瓊心的尖叫。
他皺了皺，加快了步伐。
踏入院子中，李豪首先聞到濃郁的血腥味，然後看見七八個人站在左側廂房前，涇渭分明地分成兩伙人。
其中一伙人以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幹練女性為首，聚在一起討論着什麼。
另一伙人就是滿身鮮血的石瓊心，以及把他們坑進來的小子孫新夏。
血腥味太過刺鼻，李豪揉了揉鼻子，走到幾人身旁，問道：
“出什麼事了？”
“死人了。”
一個高大的男青年語氣淡漠地回答道。
李豪順着血腥味看去，房門敞開的屋子內遍佈未凝固的新鮮血跡，半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癱在地上，腸子脫出，腹腔內的器官散落在各處。
看到這恐怖血腥的一幕，李豪卻沒有什麼反應，他湊到驚魂未定的石瓊心旁邊，問道：
“發生啥了把你嚇成這樣？”
石瓊心跟他搭檔處理過好幾起怪異事件，不是那種見到點血就嚇得尖叫的小女人。
“我來叫朱瑾吃晚飯，隔着門說話的時候還好好的，一打開門她就炸開成……這樣了。”
石瓊心眼神遊離，不敢直視屋內，語氣中帶着后怕。
“歐羽，你看接下來要怎麼處理？”
李豪轉頭去問那名三十歲上下的幹練女性。
“先吃飯吧，
吃完飯把屋子打掃一下。”
歐羽掃了一眼屋內，面色淡漠的說。
“就這樣？”石瓊心對這些人的冷漠有些難以置信，“朱瑾死得這麼詭異，不追查一下原因嗎？”
“有什麼好追查的，”高大男青年發出了一聲嗤笑，伸手朝屋內的屍體點了一下，“等過兩天朱瑾活過來，直接問她不就好了。”
“活過來是什麼意思？”
李豪這時插話問道。
“在這個鬼地方，死了也能活過來。”
高大男青年瞟了他一眼，又說道：
“你不會以為這是件好事吧？”
“這鬼地方讓我們復活就是為了能更好的折磨我們，讓我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你們之前怎麼沒有提醒過？”
“這種事情死一次不就明白了。”
歐羽的眼神在李豪等人身上轉了一圈，嘴角勾出一抹嘲諷的笑：
“死亡的滋味不好受，勸你們幾個新人不要隨意作死。”
說完便轉身離開，向已經擺好飯菜的堂屋走去。
其餘人也在她的帶動下跟着去吃飯了。
等他們都離開后，石瓊心湊到李豪身邊說：
“李哥，我打聽過了，這個歐羽是七眼聯盟的人，好像還容納了三級怪異，其他人都聽她的。”
“原來是七眼聯盟的人，怪不得一副牛逼哄哄的樣子。”
嘴上這麼說，李豪神色卻變得凝重，他自身也容納了怪異，但只是最低等級的四級怪異。
而怪異每級之間的差距很大，容納了三級怪異的歐羽可以輕鬆碾壓他。
“那她被困在這多久了？”
他又問道。
“聽說有好幾年了。”
石瓊心回答道。
李豪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我們也去吃飯吧。”
……
吃過晚飯後，李豪摟着石瓊心進入屋中，關上門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一直在他們旁邊扮演透明人的孫新夏，也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
他坐在木床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床沿，臉上面色沉重。
孫新夏其實是知道“向引路人問路時，人員數量不能為單數”這條禁忌的。
他之所以故意隱瞞下這條禁忌，是因為他打算藉助怪異的力量搞死李豪，哪怕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
但沒想到的是，預想中的同歸於盡沒有到來，他們一同被困在了這座詭異小鎮中。
即使到了這種地步，孫新夏也沒有放棄弄死仇人的念頭，依舊處心積慮地想坑死李豪。
然而得知在小鎮中不會真正死亡后，他就放棄了之前的計劃，轉而一心只想逃出去。
他並不畏懼死亡，但害怕生不如死。
孫新夏很有自知之明，他清楚的認識到：
靠自己的力量是逃不出去的。
畢竟連歐羽這樣容納了三級怪異的人，都被困在這裏好幾年，他一個普通人就更不可能逃出去了。
或許，只有靠那個東西才能逃出去……
孫新夏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床底抽出一本灰黑色封皮的筆記本，小心翼翼地將其翻開，看到空白的紙張上浮現一行黑紅的字：
【向我提問吧，我將會告訴你一切問題的答案。】
孫新夏在幾天前就撿到了這本筆記本，卻沒有貿然向其提問，而是小心收了起來。
他並不是對怪異一無所知的人，他很清楚使用這類東西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其後果可能是自身難以承受的。
而在經過一番權衡利弊后，最終還是想逃出去的念頭佔據了上風，他深吸一口氣，對筆記本詢問道：
“我想知道離開這裏的方法。”
筆記本上浮現一行鮮紅如血的字：
【把我交給巫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