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進入畫中

窗外的天是深紫色的，雲層稀薄，巨大的眼睛如同月亮般懸挂在天空上，群星閃爍，時不時綻放出絢麗的光暈。

不知何時掛起了狂風，庭院中的樹木被吹的簌簌作響。

“篤篤篤……”

這時，有敲門聲響起，在寂靜的夜中傳了很遠。

巫深正在收拾廚房，清洗刀具，他聽到了敲門聲，手中動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慢條斯理地把刀具上的水珠擦乾，再一一掛好，才走到門前，透過貓眼往外看。

門外站了兩男一女，看上去都是活人。

巫深剛測試出自己擁有“不死不滅”的特性，此時對自己有着充分的信心，所以直接打開門：

“有什麼事嗎？”

門外的人卻不怎麼禮貌，站在前面的男性用命令式的口吻說：

“帶我們去園南路。”

站在後方的女性低着頭，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說：

“李哥，這樣是不是不太禮貌呀？”

“害，就一怪異，要什麼禮貌啊，這玩意兒都聽不懂人話的。”

“李哥”擺擺手，口吻頗為不屑。

巫深沒有回應門外的三人，而是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們。

在出說“帶我們去園南路”這句話后，一種莫名的規則就擴散開，把他們籠罩住。

冥冥中的感覺告訴巫深，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讓他們都消失。

“怎麼回事呀，它怎麼沒反應呀？”

看見面前的怪異沒有行動，還一直用滲人的眼神看着他們，三人中的女性有些急了。

“李哥”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他一把抓住另一名男青年的衣領，質問道：

“你小子不是說，找這怪異就可以出去嗎？”

男青年任由自己被揪着，低眉順眼地說：

“我上次是跟着……七眼聯盟的人出去，他們就是找這怪異問路，然後才找到出口的。”

“七眼聯盟的人不是啥好鳥，你確定他們沒忽悠你？”

“李哥”的語氣越發暴躁。

“沒有，我親眼看——”

男青年的話還沒講完，他們三人就一同消失不見，庭院中再次安靜下來。

“怎麼會有人大半夜的上門來送人頭？”

巫深手疾眼快地抓住偷偷走到自己腿邊的毛球，邊擼貓頭邊吐槽道。

那三人視自己如無物的態度讓他有些不爽，也懶得聽他們掰扯，直接讓他們都消失。

而經過這一番實踐，巫深也大致清楚了自己的能力——

只要向自己問路就會觸發自身規則，問路者人數如果是單數的話，自己就可以讓他們消失，不，準確的說是把他們送進樓上畫室的畫中。

巫深穿過樹影重重地庭院，來到大門前，看到整個鐵門向里凹陷，連插銷都嚴重變形。

“他們是直接撞進來的？為什麼我沒有聽見聲音？”

看到自家慘不忍睹的大門，巫深發現不對勁，而且那三人的體型怎麼看也撞不開厚重的鐵門。

“喵！”

毛球叫了一聲，好像是知道什麼，可惜他不懂貓語，聽不懂它的意思。

巫深只能在院子中找了塊磚頭把大門抵上，打算明天再想辦法修。

正當他轉身準備返回屋中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咚……咚……咚……”

巫深後退一步，使自己隱藏在陰影中，隨後抬頭望去——

只見一個五六十米高的巨人從街口轉過來，

它的頭上前後左右各有四張面孔，四張面孔表情各異，分別為“喜”、“怒”、“哀”、“懼”。

巨人拖着一條又長又粗的鐵鏈，步履沉重地走在馬路上。

它走過的地方皆留下一個個淺坑。

巫深屏息凝神地看着巨人從自家門口走過，瞧見巨人拖着的鐵鏈上掛滿了一張張陶瓷面具。

那些面具各式各樣，男女老少都有，與陶瓷假面人的臉很像。

這時，巫深才注意到街道上空空蕩蕩，原本隨處可見的陶瓷假面人不見了蹤影。

待巨人走遠后，他鬆了口氣，快步返回屋內。

鎖好門后，巫深沿着木質的樓梯來到二樓，徑直走進畫室，依次查看牆壁上掛着的七幅畫。

每一幅畫都對他有極大的吸引力，誘惑着他進入其中。

巫深在畫室中走了一圈，只感覺這些畫除了畫面不同，給他的感覺居然都差不多。

他只能又喚出筆記本：

“之前敲門問路三個人，進入哪一幅畫了？”

【他們不是被你弄進去的嗎？】

【你不知道？】

筆記本沒有回答巫深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他。

“是的，我不知道，告訴我他們究竟在哪一幅畫裏？”

【原來你並不完整。】

【他們在古鎮中。】

【現在你欠我九十五年壽命。】

一個個鮮紅的字體浮現在紙上。

巫深掃了一眼筆記本給出的答案，然後走到古鎮風景畫前。

這幅畫描繪了一個青瓦白牆的小鎮，整體色調黯淡，唯有幾個紅燈籠顏色鮮亮，十分搶眼。

他遲疑了一下，沒有直接進入其中，向筆記本問道：

“這裏面有什麼？”

【你的一部分。】

【以及一些被你弄進去的倒霉蛋。】

“我需要注意什麼？”

巫深追問道。

【不要迷失。】

【欠我一百年壽命。】

筆記本三句話不離欠款。

巫深合起筆記本，目光再次投向畫上。

從注意到這些畫的那一刻起，他就隱隱感知到——進入畫中對自身有所裨益，但同時也有巨大的風險。

在過去的數年裏，巫深受到了思維屏障的蒙蔽，認為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被動使用着自己身為怪異的能力。

這導致有很多觸發了他的規則的外來者，被他無意間困在了畫中。

巫深原本的打算是，等自己可以更好地運用自身的能力，再嘗試進入畫中釋放那些被困的倒霉蛋。

但在碰見那巨人後，巫深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緊迫感來，改變注意決定現在進入進入畫中。

因為，他意識到，這個怪誕扭曲的世界很危險。

說不定哪天就有一個路過的強大怪異，順手把他抓去吃了。

怪異本身不死不滅，但怪異之間是可以互相吞噬的。

比如，巫深有些時候就想把筆記本吃了，以此來補全自身。

所以，為了能在這個滿是怪異和怪物的世界中立足，他必須儘快強大自身。

巫深收起筆記本，伸手觸碰古鎮風景畫，心中默念“進入”。

瞬間，他整個人就被吸了進去。

畫室中，一直低頭作畫的少女突然抬起頭，把目光投向那幅古鎮風景畫——

畫中原本空無一人的小鎮上，突兀的多出一道灰白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