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葬禮
九月二十二日。
葬禮過後,林凡霜將秦超、張弘、劉燕叫到了一旁。雖然三人不耐煩的情緒到達了頂點,但是一聽說已經抓到了殺害劉阿美的兇手,所有負面的情緒一掃而空,並且跟在她的身後,走進了一間臨時搭建的小房子裏。
林凡霜推開門,周傑升正悠然的坐在椅子上。
“三位請坐。”
劉燕開口說:“帶我們來這幹嘛。”
“別急,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警官,我公司還有事,就不陪你聊天了。”張弘說,“那我先走了。”
秦超也附和道:“對,我也有事先走了。”
林凡霜直直的站在門前。
“別急啊,先坐下來,聽我慢慢說。”
三人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臉上都掛着極為不自然的表情,用如坐針氈四個字來形容也不為過。
“殺害阿美的兇手……”周傑升慢悠悠的將後半句說出口。“就在你們三個人之中。”
三人面露吃驚,言語和表情都在表達可笑之意。
“我們……真是可笑……”
“沒搞錯吧……無聊……”
“別亂說了……”
周傑升用蓋過他們的聲音說道:“我們先來說說陳翔的案子吧。”
秦超說:“他不是自殺嘛!”
“沒錯,我確實說他是自殺的。但那不是事實。我只是說出了兇手想要聽到的話而已……陳翔確實無力償還高利貸,但這種狀況已經持續很長時間了,如果他忍受不了毆打,並且有輕生的打算,絕對不會等到現在。況且,他身邊的人總是給他希望,說等他辦成這件事就給他一大筆,不僅可以償還債務,還能有所富餘,所以他根本就不會自殺,而且他是個十分膽小的人,應該沒有勇氣自殺吧。”
劉燕說:“什麼意思?難道他不是自殺!”
“我們確實在辦公樓的頂樓二十樓發現了陳翔的皮鞋,但他不是自殺,而是被人推下去的,實際上,陳翔是在十六層的樓梯間墜樓的。”
“可是,他如果不是自殺,鞋子怎麼會在頂樓呢?”
周傑升盯着劉燕的臉說:“在陳翔墜樓的過程中脫掉他的皮鞋確實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但在墜樓前,讓陳翔心甘情願的脫下自己的皮鞋倒是很容易……只要以更換新皮鞋為由,讓他脫下自己的皮鞋就可以了。”
秦超說:“那他不會起疑心嗎?”
“不會。因為雙方已經達成了某種交易,而且兇手是帶着誠意來的,所以陳翔不會有任何防備之心。哪怕陳翔覺得對方的行為略有些奇怪,兇手也會以謙卑的姿態說這只是小小的禮物而已,若他能一直保守秘密,他這輩子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劉燕插話道:“即便如此,他把新鞋拿回家不就好了,為什麼非要……”
周傑升打斷她。“如果那是一雙很昂貴的皮鞋呢!”
“他不是個普通的上班族嘛,怎麼會知道皮鞋是否昂貴呢。”
“他當然知道!雖然他沒有積蓄,卻十分熱衷於扮演富二代的角色,對西裝、皮鞋自然有一定的了解,即使不了解,只要看一眼皮鞋的表面和鞋盒,就能知曉它的價格了。面對如此昂貴的皮鞋,再加上兇手慫恿他試穿一下看看尺寸是否合適,他一定會脫下自己的皮鞋……如此一來,兇手便可以輕而易舉的拿到他的皮鞋了,然後趁他不備,將他推了下去。”
張弘冷冷的說道:“這也只是你的猜測而已。
”
“不。我們翻遍了整個垃圾場,終於找到了我說的那雙皮鞋。”
劉燕說:“那兇手到底是誰啊?反正不是我,我沒要到錢,不可能殺他。”
張弘為自己辯解道:“我也沒有殺害他的理由啊。”
秦超表示疑惑不解。“我也是。”
劉燕再一次提問道:“那兇手為什麼殺他呢?”
“如果陳翔和劉阿美是捆綁的關係,你們三個人的動機便浮現出來了。”周傑升看向劉燕。“你不能忍受欺騙。”接着,他又看向秦超。“你求愛而不得。”最後,他看向了張弘。“而你是為了自救……然而你們的殺人動機並不是這兩個案件的重點,所以你們不用緊張。”
“要是這麼說,我倒是覺得你很可疑。”
秦超十分贊同劉燕的說法。“確實如此。”
張弘扭動了兩下身子,開口解釋說:“這樣說是沒錯,但不是我。”說完,他將矛頭指向了秦超。“我反倒覺得你很可疑。那天你在我家對吧!”
秦超愣了一下。“……我去的時候她已經死了,要說最有嫌疑的人應該是你吧。她吃的那些葯不都是你給她的嘛。”
劉燕反駁道:“是我給的,但也不能說明就是我做的啊。”
周傑升叫停他們的爭吵。“毫無意義的爭吵也該停止了吧。”等周圍的氣氛安靜下來,他繼續說,“排除陳翔自殺的可能性,加上他與劉阿妹是捆綁的關係,那麼兇手殺害他的理由只有一個……他知道兇手是誰!”
“他知道兇手是誰!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是幫凶?”劉燕今日的疑問頗多。
“我猜他不是親眼目睹了案發過程,就是掌握了指征兇手的線索,無論是哪一種,對於兇手來說,都是致命的弱點。”
“這說來說去,兇手到底是誰啊?”
周傑升並不打算這麼早就解答劉燕的疑惑。“別急……故事要慢慢講……好了,讓我們回到阿美的案子。在我詢問你們的過程中,我發現每個人多多少少的對我有所隱瞞,再加上陳翔總是有意無意的向我透露一些奇怪的線索,以至於我完全被干擾了。當我忽略這些疑問,回歸案件的本身,我發現案件比我想像的要簡單的多……只要把你們三個人出入房間的順序排列出來,便能知道殺害劉阿美的兇手是誰了。”
“那跟我就沒有什麼關係了。”張弘說,“我是最後一個進入房間的人。”
“我去找她的時候她還活着。”說完,劉燕跟隨着張弘的視線向秦超看過去。
“不是我!我去的時候她已經死了,我只是清洗了杯子而已。”
周傑升說:“不僅要弄清楚你們出入房間的順序,還要弄清楚你們都做了什麼……案發現場共有兩條濕抹布,一條檢測到了酒精殘留,一條檢測到了藥物殘留,說明兇手分別用不同的抹布擦拭了不同的物品,試想一下,兇手為什麼要這麼做?”
劉燕開口說:“那肯定是對這個家特別熟悉的人做的,要不然怎麼知道擦酒用酒精布,擦桌子用抹布。”
“沒錯。但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是兩個人做的。”
“你是說幫凶?”
“我指的幫凶,並非是幫兇手殺害了劉阿美,而是幫兇手處理了現場。”
“什麼意思。”
“如果兇手是兩個人,他們殺害了劉阿美之後,一定會整理不同的地方,而不會選擇一個人拿抹布擦拭餐桌,另一個人拿抹布擦拭酒杯。如果陳翔是在兇手離開現場之後,幫兇手整理現場,那麼就能解釋得通我剛剛說的疑問了。”
劉燕又找到了一個疑點。“我給阿美的葯是膠囊,怎麼會在抹布上檢測到藥物殘留呢!”
張弘說:“這不就說明有人把膠囊打開,然後混着什麼東西給她吃下了嘛。”
秦楓說:“那她怎麼會嘗不出來葯的味道呢?”
“沒錯……阿美當天的狀態確實有些不對勁,但舌頭還不至於那麼麻木……你們都說餐桌上有一個水杯,然而陳翔卻說他看到了酒杯,我們也確實在阿美的胃液里檢測到了少量的酒精,加上抹布上的酒精殘留,足以證明案發當天阿美一定飲過酒,可是你們從來沒有向我提起過此事。”
劉燕說:“我只喝了水。”
張弘說:“我們三個人中,也就只有你會跟她一起飲酒了。”
“我們沒有喝酒!”秦超略有些緊張。“我說了我去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這個問題想必你們都有結論了,那我們來說第二個疑點——玄關的擺設。張先生,你能描述一下現在的玄關擺設嗎?”
張弘回想了一下,開口說:“推開門,左手邊是鞋櫃和衣帽架,右手邊有兩個木凳。”
“案發現場的擺設與張先生所說的完全不同,除了鞋櫃沒有移動之外,其餘的兩樣物品被左右調換了,並且還將木凳疊放在一起了,很顯然,整理房間的這個人,對這個地方毫不熟悉,甚至不知道門口兩個圓柱形的物品是木凳,所以這一點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想,為兇手善後的這個人就是陳翔。”
林凡霜也加入了提問的陣營。“可是……陳翔為什麼要特別整理玄關呢?”
“這就要問我們的燕大美女了。”
劉燕紅着臉說:“那天有些衝動,臨走的時候,我弄倒的。”
“原來是這樣。”林凡霜說,“那不就代表劉燕走後不久,阿美還沒來得及收拾之前,就又有人來找她了嘛!如果是這樣的話,劉燕就完全沒有嫌疑了。”
“就基本情況來看,確實如此。”
劉燕說:“我就說不是我做的了吧。”
周傑升潑她冷水。“雖然排除了你殺人的可能,但你與阿美合夥騙保,並且洗錢的行為,依然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你!”
“你是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吧?”
“你經常出國,卻不定居國外,加上阿美挑選的客戶全部是你酒吧的常客,還有你不明彪哥身份,便借錢給他的舉動,以及你和阿美一模一樣的手錶,再加上阿美不辭職等等的原因,足以說明你們之間的關係不僅僅只是閨蜜。你說你是因為看到了匿名信,才覺察到阿美與你越來越疏遠的,想必也是為了撇清關係而說的謊話吧。如果阿美信任你,就不會讓陳翔扮演彪哥,所以你們在賠償金分配方面出現了分歧,對吧!”
劉燕咽了口口水,不做回答。
“維持你們之間的關係是為了洗錢。”周傑升將劉燕身上的目光移動到張弘的身上。“維持你們之間的婚姻是為了利用你的個人信息,她同樣也不信任你。”
“所以才想殺我?”
“不。”周傑升為張弘解惑。“她真正想殺的人是你!”
“什麼!”秦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們那麼相愛,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幾乎崩潰的怒吼聲在房間回蕩着。
“張先生,你看到的那份保單已經失效了,所謂殺害你的計劃,也只不過是做戲給秦先生看罷了。她實際上為秦先生投了一份保險,保費一百萬,保額一千萬,受益人是張先生你的名字。”
張弘滿腦袋問號。“可是……他們的感情不是很好嗎……阿美為什麼……”
“因為……秦先生是個家境富裕的富二代。”
周圍人流露出驚愕的目光。
“你不承認也沒有關係。阿美以往交的男朋友都是十分有錢的男人,為何這次會選擇月薪只有幾千塊的會計,相處了兩年多,卻沒有結婚的打算,這不合常理,於是我暗中調查了你的身份,你是某集團董事長的兒子,由於某種原因你和你父親分開了,直到三年前,他才把你從外地接回來。”
劉燕點點頭。“怪不得……我就說嘛,一個會計怎麼出手那麼大方呢!那你為什麼要隱瞞自己的身份啊?”
秦超小聲的說了一句,“這是我的私事,不方便透露。”
劉燕撇了撇嘴。
“……好了,讓我們回到案件的本身……十四日當天,陳翔打算提醒阿美,讓她小心魏經理,於是來到了阿美的家,之所以去她家,恐怕是兩人通話的過程中臨時約定的。兩人聊了一會兒,你便敲響了房門,於是阿美出來接待你,或許是陳翔太過緊張,又或許他碰到了什麼房間內的什麼物品,總之發出了聲音,然後你就離開了……”
“我覺得那個人的咳嗽聲比較像他,不是陳翔。”劉燕口中的他指的是張弘。
“不論是張先生,還是秦先生,他們都沒有必要躲着你,反而是陳翔這個曾經欺騙過你的人,才不敢面對你。”
劉燕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我接著說了……你離開以後,阿美還沒來得及收拾玄關,兇手便進入了房間。兩人聊了兩句,之後,阿美提議喝點酒冷靜一下,但是兇手此時殺心已起,將葯下在了酒杯里。在清理現場的時候,陳翔又發出了聲音,於是兇手便以金錢為誘餌,讓陳翔幫忙處理現場,兇手則離開了房間企圖製造不在場證明。接着,張先生便發現了屍體,並且擦拭了自己觸碰過的物品。”
劉燕說:“這麼說,兇手就是秦……”
“張先生也可以在殺害阿美之後,裝成目擊者重新回到公寓。”
林凡霜焦急的問道:“師傅,那兇手到底是誰啊?”
“你一定沒想到陳翔將你殺害劉阿美的證據一直帶在身上吧,那葯板上確失的鋁箔,也就是沾有你血液的鋁箔就藏在他的領帶里!”
葬禮結束以後,林凡霜將周傑升拉到了一旁。
“師傅,你之前跟我說的那假設到底是什麼啊?”
周傑升撓撓頭,遲疑了片刻,開口說:“假設一,就是你說的忽略了阿美的行為習慣。假設二,兇手將阿美從其它地方抱到了餐桌旁。假設三,兇手故意坐在了阿美剛剛坐過的位置上。”
“那這跟左右手根本沒有任何關係啊!”
“沒錯,左右手只不過是我用來迷惑兇手故意放出的誘餌。”
“……好吧……可是陳翔手機里的裸照是什麼意思呢?”
“就基本情況來看,這個問題恐怕永遠沒有答案了。”
林凡霜獃獃的站在原地,似乎還不能消化剛剛聽到的內容。
周傑升轉身大喊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