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劉茜茜篇(二)
未通過科目二的考試后,我們四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偷偷請楊志平吃頓飯,以便獲得更多的關照。但我不喜歡這種方式。
雖說這已經成為了一種不成文的規定,但至今沒有人發表拒絕的言論。
棒打出頭鳥的故事總是會警醒很多人。沒有人敢開口,所以會有正義總會遲到的言論;敢開口的人多了,人們才會注意到不公平的事情,所以說正義從不會缺席。
令我注意到這種“賄賂”的方式讓人作嘔,是在科目三考試的時候。
當時,由於龍澤駕校擴建場地,我們被安排到龍江縣的龍澤駕校學習。與我們一同學習的還有當地的學員。
第一個坐進考試車裏的是龍江縣的學員,車子剛完成第一個項目后,坐在他身旁的安全員便踩了一腳剎車,於是他又進行了第二次的補考,結果,車子剛啟動,安全員又踩了剎車。對於這兩次踩剎車的原因,安全員給出的理由是考生操作不當。
我一開始以為事情就是安全員所說的那種情況,後來聽學員們議論,我才知道,其實是因為考生沒有給安全員送煙。
接下來的考生以求心安,便心照不宣的走進了旁邊的超市。以至於考試結束后,一個安全員的私人小轎車裏全是煙和飲料。
這並不算什麼。因為你沒有討好環衛工人,所以他們便會將清潔車擋在你必經的路上。如果你選擇狂按喇叭,也不會起到任何的警示作用!
不過,不管經歷什麼,只要拿到駕照,一切的花費都值得,這是所有學員內心的真實寫照吧。
“報名費都交了,還差這點錢了!”尹慧如的話讓我豁然開朗。
所以我接受了她的建議,並與她們一同出現在酒店的套間。整個晚上的陪笑,讓我的臉頰處於十分僵硬的狀態。
可能學車讓我倍感壓力,所以我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心事,為了提醒自己,我更換了手機屏幕的壁紙。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看懂這圖片背後的含義。
結果,我們四個人中只有我跟陳雪通過了科目二的補考。原本我們不會捲入後面的事情,但由於劉耀文患了重感冒,所以我不得不放棄這個月的學習。而陳雪為了照顧生病的母親,也放棄了這個月的學習。
每當我看到劉耀文因生病而表現出來的不舒服,會讓我十分難過,真希望我能替他承受這一切。他雖然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但卻有着強大的生命力,即使身體很酸痛,也無法阻擋他玩耍的興趣。與他相比,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弱者,一個不敢怒不敢言的人。
我學習科目三課程的時候,已經是秋季了,外套成了這個季節的必備物品,摩擦起電就成了這個季節的標誌。更有意思的是我們四個又成了楊教練的學員。
因為尹慧如和王文涵有事要處理,所以第二天學習的時候,我們並沒有一同前往駕校。臨近上課的時間,她們兩個人才前後腳走進了學校。
“上車!上車!”楊教練揮手讓我們過去。
陳雪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我們三個則坐在了後面。車子啟動后,因為我找不到什麼可以閑聊的話題,所以玩起了手機。雖然手機上並沒有什麼可以翻閱的軟件,但是聯網的小遊戲倒是有許多。
與她們相比,我覺得我已經提前適應了“老年人”的生活。保溫杯隨身攜帶,總是比她們早一步穿上厚衣服,不喜熱鬧等等都驗證了我與日俱增的心理年齡。
最近一段時間,
我與劉翰的談話大多數都是圍繞劉耀文的。每天夜裏我從噩夢中驚醒過來,都能看到他睡得異常香甜的模樣。我們中間好像有一條無法跨越的河流一樣,使得恐水的我們分別佔用了雙人床的兩邊。
看着劉耀文一天天的長大,成了我最快樂的事情。
沉浸在遊戲裏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期間,總是有一些嘈雜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里,其中王文涵的聲音最是吵鬧。
車子停下后,我看着窗外的景色入神,這次車子停留的時間稍長一些才啟動。微風將略有些刺鼻的香水味帶到了我的鼻子處,我不喜歡這種味道,它總是讓我噴嚏不斷,於是,我接連的幾個噴嚏聲,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
“怎麼了?”陳雪向右歪着頭問道。
我搖了搖頭。“沒事。”
車子再一次停了下來,那股刺鼻的香水味終於消失了,說來也奇怪,以前的我為什麼不討厭這個味道的香水呢?為了避免再次聞到這個味道,我坐在了靠近窗邊的位置上。
之後,車子一直處於急剎車、急加速的狀態,明明是很平坦的路段,此刻卻讓我有一種越野的感覺。“哦。”額頭與駕駛座的椅背發生碰撞后,我不自覺的叫出了聲音。
可能是車子搖晃頻率較高的緣故,陳雪覺得略有些不舒服,便跟王文涵交換了位置。陳雪站起身,扶着前排的椅子向右移動。王文涵的身體偏胖,便依靠主駕駛位置上的椅子的力量將自己移動到了中間的位置上,她一邊移動着身體,一邊笑着說:“不好意思,空間太小了。”她的笑聲在車子裏回蕩了幾秒鐘后才消失。
看着她自嘲的笑容,我也不自覺的笑出了聲音。
王文涵跟陳雪交談的話題跟P圖有關,是令我不感興趣的話題,所以我的視線又落回了手機上面。
原本輪到我的練習,卻因尹慧如身體不舒服而臨時改變了練習順序。而且,楊教練也接受了她“再跑一圈,便回家”的提議。
車子再一次啟動后,楊教練一直提示她要專心,他總是對她很上心,每次都比我們幾個人多跑一圈,但對她來說,並沒有太多的影響,因為她對方向感的把握能力太弱了,所以次數上增加的只有數字,而非經驗。
臨近最後一個項目時,她果然又出錯了。楊教練急忙握住了方向盤,將車子停靠在路邊后,訓斥道:“怎麼回事!多危險啊!你先回家休息吧!明天早點過來!”
但她並未回應,她一向如此,對自己不願意回答的事,從不回應。
王文涵突如其來的尖叫聲,使我在驚嚇中將手機扔了出去。我側着身子,順着她視線的方向看過去,便看到尹慧如垂着腦袋,雙手垂落在身體兩側,一動不動的失去了呼吸。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恐懼感突然襲上心頭,咽喉處不自覺的發出了尖叫聲,我一把抱住了身旁的王文涵,將頭埋進了她背部與座椅之間的暗角處。
偶然間觸摸到陳雪的雙手時,我感覺到了一種如同死亡的冰涼,我急忙將手縮了回來。
我承認,我想過有一天她會死,但沒想到這一天來得毫無預兆。
不久后,警笛聲傳進了我的耳朵里,是一種令我很不安的聲音。之後,我們四個人單獨接受了詢問。
一個穿着警服的男人遞給我一瓶礦泉水,並安撫道:“別緊張,來,喝口水。”
我接過礦泉水,用盡了吃奶的勁,也不見瓶蓋有一絲的鬆動。在警官的幫助下,瓶蓋終於與瓶體分離開來,我連喝了幾大口,但口渴的感覺絲毫沒有減弱。
“你叫什麼名字?”
“劉茜茜。”
“你跟車裏的死者認識嗎?”
我咽了咽口水。我很想回答不認識,也不想與這件事扯上什麼關係,但男人尖銳的目光令我不得不說實話。“認識。”
“你們是什麼關係?”
“朋友。”
“她叫什麼名字?你們認識多久了?”
“她叫尹慧如,初三認識的朋友。”
“你跟其他幾個女人熟悉嗎?”
“都是同一時期認識的朋友。”
“真羨慕你們這麼親密無間,如同一家人一樣。”
親密無間這四個字聽上去略有些刺耳,所以我不想作答,便抿了一小口礦泉水。
“你覺得尹慧如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很有個性。”
“還有嗎?”
“朋友很多。”
“她結婚了嗎?”
我搖了搖頭,避免直視他的眼睛。
“她有男朋友嗎?”
“應該沒有。”
“她是做什麼工作的?”
“微商。”
“你在她那裏買過東西嗎?”
“買過一兩次……不過,這跟案件有什麼關係嗎?”
“沒什麼關係,隨便聊聊而已……你結婚多久了?”
我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回答說:“五年了。”說完,我覺得手指略有些涼,便將左手搭在了右手的上面。
“她今天有什麼反常的舉動嗎?”
“反常?”我脫口而出。這兩個字喚醒了我的記憶。
“想到了什麼?”
“沒什麼,她並沒有什麼反常的舉動……考試結束,她還說請我們吃飯呢!”
“她經常約你們吃飯嗎?”
我搖了搖頭。
一個穿着警服年紀略有些年輕、嘴下有一顆痣的人跑到警官的旁邊,兩人小聲嘀咕了許久后,警官再一次走到了我的面前。
“楊教練跟她的關係怎麼樣?”
“對她挺照顧的。”
“哪種照顧?”
“啊,就是照顧啊。”
警官對我點了點頭。
詢問結束后,我獨自一個人走出駕校門口,迎面的秋風令我感覺很舒服,好像心頭所有的煩心事都被吹散了。然而我知道這些只是暫時的,因為巧合突如其來,是讓我無法面對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