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防不勝防的營銷電話
也不能總閑着啊，還得找點事做。無助的我做什麼事都已經提不起精神，也不知道什麼途徑泄露了我的個人私隱，這幾天騷擾電話不斷，搞得我都有一種要把手機扔了的衝動。
這一遍一遍的騷然，搞得我心煩意亂，連最喜歡的午睡也睡不着了。
我決定用我的方式解決問題，打擊一下這個灰色產業鏈，也算是為社會做一點貢獻。
又有一個電話打來：“喂你好，你是馬斯諾嗎？我們是頂尖文化服務有限公司的。”
“是的，你好，文化服務？你確定是找我啊？”我有意無意的答覆着。
“是的啊，要相信我們的專業能力，系統監測到你已經升學到省立交通大學，車輛工程專業，是吧？”
“挺厲害啊，這都能查到？但這和你們一個文化服務公司有什麼關係呢？”
“我說了要相信我們的專業水平嗎？我們教育部、文化部、科技部聯合授予的文化服務資質，背靠國家大數據服務平台，我們的信息都是準確無誤的，所以你要相信我說的話。”
頓了頓她接著說：“你在聽嗎？馬斯諾同學？”
“在聽，你的聲音挺好聽的，我捨不得放下。”我打趣道。
“謝謝你的支持，是這樣的。省立交通大學非常注重學生的科技創新能力，學校有個科技創新社團，科研方面有特長的同學都可以參加，你一定會感興趣。”
“這很好啊，我也感興趣，問題是你能幫我做什麼？”
“是這樣的，這個社團會從新生當中選拔優秀科研人才，我們可以幫你達到它的條件要求，讓你更有優勢。”
“啊？你是學校的還是文化公司的？”我質疑的問。
“文化公司啊，頂尖文化，你可以在網上查到的，正規合法的中介機構。”
“奧，那你繼續說吧。”
“我們可以幫你發表專業論文和授權專利，這些很有說服力！絕對讓你成為佼佼者。”
“我也沒論文和專利啊，我是一個高中剛畢業的學生啊！”
“我知道啊，我們的假期做的客戶大部分都是高中畢業生啊，你的同學好幾個都在我們公司發論文了。”
這個我自然是不信，就打趣道：“誰啊！你能說出他的名字？”
“這個是我們客戶私隱啊，不過可以透漏一點給你，名字是宋某某，剛考入北方科技大學的，他在我們這邊發了專利，是關於生物技術方面的。”
她又補充道：“他這個專利早就發了，考大學還加分了呢？”
“啊，這還真有點讓我感到意外，我知道是誰，也確實考入了北方科技大學的生物工程專業。聽說是有加分項，但一直沒琢磨透他是因為什麼加分？”
我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暗暗告訴自己：“可千萬別上當，我的出發點僅僅是逗逗她，打發時間而已。”
“喂，你還在嗎？”她繼續她的攻勢。
“在的，可我也沒啥研究成果，怎麼發論文和專利啊。”我準備開始拒絕了。
“沒事，你有初稿我們可以幫你改；你有思路我們可以幫你整理。”
“我啥也沒有！除了好吃懶做，特長就是會撩妹。”我準備打消她對我的期望。
“咯咯，她竟然笑出了聲。”隨後還來了一句：“歡迎來撩，加我VX吧，我們有專業的創作團隊，會令你滿意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嗎，我竟然毫不猶豫地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
之後的聊天內容變得圖文並茂，更加豐富多彩。
她給我轉發了公司的業務介紹，一些科研團隊和成功案例。業務範圍涉及論文、專利、著作的編寫、出版、挂名等全流程服務業務。
她說她的老闆很牛，上到教育部、科技部都有很硬的後台，加上團隊比較專業，論文發表、專利申請都有綠色通道，時間短，通過率高。
針對像我這樣的客戶，有這些東西就是給自己的資歷更豐富些，也沒有人去查重或者追究其成果的實際價值。
所以就是花錢掛個名就行，性價比高，在別人的成果後面掛個第二第三作者。
我覺得VX打字還是太麻煩，就直接發起了語音。
“我沒有參與任何研究，人家怎麼會讓我挂名，再說這不是作假嗎？”
“說的再嚴肅一點，如果成果都這麼搞，還怎麼科技強國啊！”
“如果論文成果發表要求這麼寬鬆，說不定是你們的渠道有問題，或者就是假期刊，騙錢的！”
“你年紀輕輕地怎麼不幹個正經的工作？竟然做這些坑蒙拐騙的電話營銷！”
我連珠炮似的說出了我的想法！沒想到她竟然沉默了很久，然後以哭泣的聲音給我講述了她的經歷。
她也是個剛剛畢業的學生，因為專業不是很好，就業比較困難。所以她準備明年繼續考研，這樣就只能找個臨時的工作，掙點生活費。
雖然踏入社會僅僅幾個月，她已經更換了好幾個工作，做過街頭銷售、發過傳單；賣過茶葉、做過客服；還有就是家教和家庭服務。
每個工作乾的都不長，碰到黑心老闆不給工資，碰到過渣男語言侮辱，碰到過騙錢騙貨的客戶，最終甚至連基本的生活費也賺不出來。
她覺得社會整個社會缺乏誠信，讓她越來越不喜歡直接面對人的工作，因為對面的交流也未必是真心實意的，不如從事工作環境好一些的電話銷售。
沒想到我是她的第一個客戶，不但做不成生意，而且聽了我的話，覺得這個工作也做不長了。好在才上班沒幾天，現在辭職也不算什麼損失。
我沒想到是這麼個結果，不過看到她思想有點改變，我有點沾沾自喜。
“這樣吧，我們互相配合，打擊一下這個灰色的企業。你看可以嗎？”
“這不好吧，我不吃這碗飯，也沒必要打掉這多人的飯碗啊。”她聽了下：“再說，這也是行業潛規則，不是這一家公司在做，他們的後台都很硬，連和領導人的合影都有。”
“那這個行業它不促進社會進步啊，沒有什麼積極作用，如果論文、專利、著作都變成一種商品，可以花錢買來，那誰還去費心費力搞研究，還怎麼實現科技強國？”我頗有深度地說。
“也不是那樣的，你知道為什麼這幾年我國的專利增長速度已經遠遠超過歐美國家嗎？我們已經成為專利第一大國，你能說這些中介公司沒有起到一點作用嗎？”
“科技強國和科技發展也需要一個好的背景啊，專利第一大國不是會提高國家競爭力，吸引外資和優秀人才嗎？”她接著說。
我發現她聽不進去，似乎還有一種把我拉進去的感覺。只好說：“我們兩個不在一個頻道，要不互刪吧，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沒必要啊，買賣不成仁義在嗎，何必因此成為路人呢。”她有點反客為主了。
“那我也幫不上你，你也不和我合作，還怎麼聊下去啊？”
“其實作為朋友的話，我是建議你買個成果的。如果你不喜歡這個‘買’字，可以理解為知識投資。”她接着開始引君入瓮了。
“現在是商品經濟時代，而知識是一種特殊的商品，可以流通的商品。”她頓了頓接著說：“而且你未來的交通大學，確實很看重這一點，據說入學後學生的論文、成果都可以獲得獎勵的，你完全可以通過獲取獎勵數倍的拿回這個投資。”
“你確定？”我開始有些心動了。
“確定，我一個高中同學就在你們那個學校讀書的。而且有了這些作為資本，你加入社團，參加組織活動，甚至是評先樹優，入黨都是有幫助的！這可是你大學四年的資本啊！”
“我也沒錢啊！”我只好找客觀條件拒絕了。
“我給你推薦個入門款，有用又便宜，性價比高。就是掛個最普通的論文第二作者，只需要600塊，一頓飯錢而已。”她終於又回到了她的職業定位而售賣商品了。
“600？才一頓飯錢。”
“要不這樣，你我聊得不錯，也算是沒見面的朋友，我給你最大優惠，包括我本人的提成部分也不要了，給你400塊。”
“那論文有質量保障嗎？不會全是抄的吧！”
“不會，我們審核很嚴，保證質量的，期刊也是正規的，這個你放心。”
“好吧……”我竟然不由自主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那你從目錄里選擇一篇，然後把費用轉給我就可以了。”
我選了一篇汽車方面的，並且錄入了本人的信息，手機完成付款，這筆交易竟然做成了。
後來才明白這是個銷售老手，善於隨機應變，對我打的是感情牌，用的是欲擒故縱的孫子兵法。
之後想起來這件事來，真的很後悔，本來是想打擊她一下的，沒成想竟然成了被打擊者。不過，反過說我倒也沒什麼損失；正如她所說，學校真的認可我買來的論文，還給我獎勵。
真不理解這個社會：“對的不一定是正確的，黑白沒有明確的界限，只是視角不同而已。”
反正這種“偷雞不成蝕把米”事我是不會再做了。
於是我給自己定了個規矩，營銷電話一律不接聽，一律做標記，絕不讓它打進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