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訪工地體味生活艱辛

等待開學報到日子也是一種煎熬，自從上了中學以後，就很少會有這麼長時間的假期。

實在無聊了，我準備找個臨時工作鍛煉一下，也為將來上學準備點學費，減輕一下家庭的負擔。

值得慶幸的是我考上的公辦院校，學費和住宿費不是很貴，都是按照國家規定的標準執行，這也算是我國高等教育的一大福利。

為國育人嗎，也是理所應當。

但別的同學就沒那麼理想了，特別是那些成績不是很理想的。

從開始收到錄取通知書開始，班級群里就開始不斷地曬慘，同學劉路由於分數剛過本科線，被本省的一所民辦本科院校錄取。

一開始覺得還不錯，算是比較幸運，因為幾乎是踩著錄取線進來的，標準的幸運兒。等拿到錄取通知書，他才知道這個幸運代價很高。

學費竟然是一年39800，加上住宿費，雜費，將近5萬，這相當於本地一個普通城鎮家庭的年收入總和，更不用說農村，那是根本上不起的。

而且這個學校還很差，不管是教學環境還是師資水平，都是三流水準；不管是貼吧還是論壇都是一片謾罵聲。

然而他就是這樣倔強地活着，據說每次都能順利通過學科水平評估，留在本科招生的招生名錄里，頒發著正規的高等學歷證書。

越差的學校學費越貴，這就是現實，特色的社會主義高等教育。

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他決定去就讀。專業不好，學不到東西也要求，因為四年之後，可以獲得那張證明自己本科畢業生身份那張紙，這就足夠了。

不能只辛苦父母，他為了籌足學費，假期進了一家建築公司干臨時工，一天能掙300塊。

我也準備去試試，就主動聯繫了這位同學，一開始他不同意，說我受不了這個苦，也不想讓我看到他的狼狽樣。

我一直堅持，後來他終於同意讓我中午去打工的工地找他，先看看情況再說。

盛夏的正午，說實話我一般是不出門的，待在家裏打打遊戲，看看小說，或者乾脆睡個懶覺才是我的避暑方式。

然而今天我必須出門了，因為我也需要賺錢！目的單純而可憐。

騎上自行車，剛走出院門，我就後悔了。後悔沒塗防晒霜、後悔沒帶遮陽帽，後來乾脆後悔這個打工的決定。

雖然距離只有不到十公里，我騎騎停停走了一個多小時，到工地的時候已經遲到了半個多小時，大約下午三點了。

門衛看我不是工地工作人員，執意不讓我進。我只好打電話聯繫我的同學劉路，打了幾次卻都是無人接聽。

實在沒辦法，我把自行車找個安全地方停好，然後繞着工地的綠色圍牆轉起了圈圈。

這個工地不大，裏面應該是正在施工，攪拌機和打樁機轟隆隆的聲音清晰可辨。我想劉路應該是正在上班吧，裏面噪音這麼大，根本聽不見手機響。

他可能在開機器，或者在看圖紙，或者在記錄測量數據，也可能正在辦公室喝茶。

碰巧綠色的圍牆在東南角開了一個口，兩工人正在往裏搬運一些鋼製的管道，我就趁他們不注意溜了進去。

跨過的瞬間，裸着的胳膊不小心擦到綠色的鐵皮，燙的我瞬間縮了回來，太熱了！以前聽說室外陽光底下能煎雞蛋，看來真有可能。

工地上全是忙碌的身影，他們沒有太陽帽，沒有防晒霜，只有厚厚的工作服和黑黑的皮膚。

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找到我的同學劉路，於是我順着旁邊的小路，朝着邊上的辦公室樣子的簡易工棚走去。

意料之外的是好幾間辦公室都開着門，但沒有人，裏面的物品比較雜亂，我和想像的一人一個格子、一人一台電腦的辦公室完全不一樣。

正在我猶豫間，一個粗獷的聲音沖我問道：“你找誰啊？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一驚，忙回過神來，一個皮膚黝黑，戴着安全帽的年輕人正打量着我。

“我來找劉路，我是他同學，本來約好的，結果打不通電話。”我坦白地說。

“跟我來吧，劉路在綁鋼筋。你找不着他。”說罷把我領到了他的辦公室。

“那我能見見這裏的項目經理嗎？”我心想:“既然找不着劉路，也問問項目經理我能不能來打工啊？”

“當然能啊，我就是！”那個黑臉漢子笑着說，露出兩排顯眼的白牙。

“啊？”我有點意外，也有點吃驚：“項目經理不應該是西裝領帶嗎，還用穿工作服。”

“哈哈哈！你以為我逗你呢？”黑臉漢子笑了起來：“我真的是項目經理，我也大部分時間是在外面工作的啊！你可能對我們這個行業有誤會吧？”

“那劉路也是在外面工作的？不是坐辦公室啊？”我顯得問的有點多餘。

“哈哈哈！”黑臉漢子笑的更開心了：“當然不是，你隨我來。”

說罷，在我的頭上扣了一頂安全帽，領着我走出了屋子。

走到一排欄杆前面，他指着幾十米外一個深坑裏工作的幾個員工說：“看着沒，劉路就是在那兒，正在綁鋼筋呢。”

當時我這走了這麼幾步，就已經大汗淋漓了，而他們卻在盯着烈日綁鋼筋，他們包括我的同學，一個剛走出高中校門的假期實習生。

我簡單地分辨了一下，他們都穿着厚厚的工作服，戴着安全帽，根本無法確定哪個是劉路。“溫度這麼高，還能露天干這活？”我有點疑惑的問項目經理。

“那你再看這邊，推車子、搬物料的不也都在工作嗎？”項目經理對我的遺憾似乎很不理解。

少頃，項目經理抬起頭問我：“對了，劉路中午吃飯時候說他有個同學準備過來假期打打工？”

“不不，我就是過來看看劉路，有點想他了。”我竟然毫不猶豫地否認了。

“奧，你要是見他，這會可能不行，等四點過後，我們會停下來休息十分鐘，我可以喊她過來見你。”項目經理接着囑咐我：“你可千萬別擅自過去找他，工地環境複雜，對你對他都不安全。”

“我知道了，謝謝你！”我突然明白了劉路為什麼一開始不同意我過來找他，他知道我幹不了，他也不想讓我看到他工作的樣子。

我知道不是那塊料，別說一天給300，就是給1000或者再多，我也幹不了。

我隨着項目經理回到了辦公室，把安全帽交還給了他：“我不等了，麻煩你轉告他我已經來過了。再見！”

回家的路上我思考了很多，高考是什麼？為什麼要高考啊？

就是要多一份選擇，多給自己爭取選擇的餘地，在這個社會中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

你幹不了的工作，就有這麼一群人，他們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在堅持，在為城市建設和高樓大廈平地起貢獻者自己力量和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