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群青禧
上流社會有上流社會的玩法，他們把窮人當成紙，當成傢具，當成牛馬，卻從不把窮人當成人。而窮人有窮人的玩法，他們拿尿活泥巴，去爬高摘鳥蛋，拿着棍子戳蛤蟆。
在群青禧的記憶里，哪怕是玩騎馬打仗的遊戲。盔甲和木質武器也是精良製作，上面雕刻着各種複雜的紋路，以及包裹着金絲的裝飾。哪像現在這樣，一根簡陋的木棍就能稱作寶劍，一塊沾染着塵土的破布就能被稱為斗篷。
“喂！小王八，過來！我要和你決鬥。”
一個小胖子衝著群青禧大喊着，那是東府院管家的兒子，也是東府院的孩子王。要論以前，群青禧都不屑於做這群孩子的王。
群青禧沒有理他，而是繼續獃獃地望着天空出神。他在幻想，雖然他嘴巴上面說著不再相信那些古老傳說。但是對於一個十二歲之前都養尊處優的孩子來說，現在的處境能讓他怎麼辦呢？
只能寄希望於那龐大的鯤，那翱翔天際的碧穹艦隊，以及傳說中各式能呼風喚雨的海妖和泣淚成珠的鮫人。
“你幹什麼！”
木棒正中群青禧的天靈蓋，給他打的眼前一黑，好一會才緩過勁來。群青禧握緊拳頭，眼睛死死地瞪着那個正在嬉笑的小胖子。
眾小孩看着群青禧的樣子，不由得爆發出一陣嬉笑聲。其中屬“猴精”笑的最大聲，那是清塵僕人的兒子，也是小孩子們中地位最低的那個。群青禧很清楚的記得，之前每次他看到“猴精”受欺負的時候，都是他出言保護的“猴精”。
可現在，嘲笑他最大聲的也是這個“猴精”。群青禧剋制不住自己了，雖然父親一直叮囑他不要惹事。但是這可不是他群青禧惹事，是對方先惹的事。
群青禧朝着“猴精”沖了過去，眾小孩子們。就屬這個“猴精”最為瘦小，脫掉上衣都能看見肋骨，腦袋瘦得跟個骷髏頭似的。
一隻手抓住了群青禧的領子，讓他動彈不得。群青禧回頭看去，卻發現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陌生的是他的臉龐，而熟悉的是他穿着的群青御衛服。
他居然還敢穿着這件衣服？群青禧不由得感到震驚，他雖沒看見群青御衛是怎麼和敵人戰鬥的，也沒看見敵人攻破群青宮門后的戰鬥。但是他很清楚的記得，他從閣樓被人拎出來時，地上散落的就是群青御衛的屍體。
大伯曾說這是他最驕傲的戰士，也是無敵的戰士。可是在群青禧的眼裏，只有散落的肢體，與身體失聯的頭顱，以及他們到處四濺的鮮血。
“殿下，打您的人是那個胖子，而不是這個弱者。您不應該去找這個弱者的麻煩。”
那人向群青禧說著，語氣里沒有一絲波瀾。
殿下？他居然叫我殿下？難道是那些剩餘的忠心耿耿的隨從來解救他了？群青禧不由得開始回想起那些騎士小說裏面的經典橋段了。英雄總會救美，危機總能克服，而且每一個英雄后都有一個忠心耿耿的隨從，在最需要他的時候出現，
“可是我可能打不過那個胖子。”
群青禧不管眼前的這個人是誰，他低着頭，只知道自己就是打不過那個胖子，才去打“猴精”的。
“殿下，您可曾聽過這樣一句話？強者怒，揮刀向更強者。弱者怒，揮刀向更弱者。”那人伏在群青禧耳邊靜靜地說著。
群青禧羞愧難當，只得把頭低得更低，恨不得立刻逃離這個地方。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人又開口說話了。
“殿下，您可想走？我可以帶你離開，然後咱們收拾舊部，帶領捍衛您的爵士和騎士們重新攻下定海城。”
“好...”群青禧答應的話，還沒有說出口。腦海里就出現了父親日夜叮囑的畫面，父親十分嚴肅的對他說，無論有任何人說可以帶你走，就立刻大喊“有人要帶我走，快拿下這個逆臣”。群青禧很糾結，他一時之間竟然不能作出回應。只能隨便說說，先應付一下。
“那我父親呢？”
“您的父親太軟弱了，他根本就不配登上王位。而除了他之外，您就是群青家最後的血脈。”
用心看，兒子，用心看。群青禧回憶起，父親帶他去苦海寺，見那些和尚給窮人施捨救濟的時候。父親一直對他輕聲說的這句話。
那些和尚，雖然一直在給窮人盛着粥，但是眼神卻時不時向父親的座駕這邊瞟來。等到救濟完后，連忙走過來。然後父親再讓僕人拿着一箱金銀遞給了那群和尚。那群和尚立馬笑臉盈盈，簡直比佛祖親臨都要開心。
“兒子，對咱們忠心耿耿的那群人，早在宮門被攻破時就死了。”父親的這句話，在群青禧里的腦海里，如同一股清流，洗刷掉糾結與迷茫，擦凈了群青禧眼前的迷霧。
“有人要帶我走！快拿下這個逆臣！”
群青禧高聲尖叫着。
......
“你教兒子教的很好的嘛。”
“哪有陛下您好啊，您看烈殿下，那才是您教導有方。”
群青御遠深深彎下腰，對着封應濤作揖道。封應濤低頭盯着群青御遠的眼睛，但卻從他的眼睛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封應濤揮了揮手，兩名披甲衛士就下瞭望塔。
群青禧癱坐在地上，看着兩名披甲衛士把那人給架走，然後就是一陣慘叫聲。隨後那兩名衛士又回來了，其中一名還用布擦拭着青柄刀的血跡。隨後，小胖子被按跪在地上，手起刀落。再然後是“猴精”。
兩顆頭顱被丟在了群青禧的面前，一顆是小胖子的，面孔中透露着極度的恐懼。另一顆是“猴精”的，他那瘦的不成樣子的五官，根本看不出來什麼表情。只看到兩顆眼珠子快要從眼窩裏爆出來一樣。
看到這一幕，群青御遠的眼神終於有些波動了。封應濤這才笑了笑，拍了拍手，讓那兩名衛士回來。
“你說我的教得好，那我就幫你教一下你兒子。”
“多謝陛下。”
群青御遠又深深地彎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