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離京
楚清寧有些意外，沒想到眼前的男子竟是齊州人。
“吳大哥，你何時來的京城？”
吳老六唉聲嘆氣道：“去年齊州雷雨季節極度缺水時，我們全村便收拾行囊往京城方向走。”
“長途跋涉幾千里，在秋日的尾巴時總算到達了皇城腳下。”
三言兩句就能交代的始末，其中卻摻夾着不知多少心酸。
多少人還未走出千里無煙的齊州地界就脫水而亡。
頂着炎炎烈日，出了齊州卻恰好遇到了翼州衛造反。
勉強還算得上身體康健的男子，幾乎被強行充軍，而吳老六，因為身形瘦弱矮小，躲過了一劫。
翼州到京城距離有千里遠，從酷暑走到秋後氣溫下降，他終於走到了京城。
本以為到了京城就好了，沒想到皇帝陛下並非妥善安排他們的去處，只將流民攔在城外，每日分發些食物勉強吊著一口氣。
去年的冬日，京城未下雪。
但寒風如刀子一般颳得皮膚生疼，逃荒路上太累太苦，行囊大多丟棄了。
冬日哪有禦寒之物？
還好城中不少大戶人家捐贈了些舊衣舊襖，城外也不缺柴火，吳老六才熬了下來。
但大半的人，還是死在了那個寒冬。
這流民一當便是一年多，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帝是不可能管他們了。
可，賴在京城還能有口粥飯，離開又何去何從？
回家嗎？
城外多是從齊州翼州兩地逃來的百姓，談何歸家？
即便還有一個家在等着歸去，他們也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在路上！
聽到楚清寧詢問願不願意離開京城，吳老六迫不及待就答應了。他想過上安生日子，做夢都想。
可齊州，真的還能回去嗎？
月光下，狼狽的男人眼眶似乎濕了。
楚清寧不知該說什麼，只好耐心解釋：“其實我說的那個地方不在齊州府城，而是在安田縣大古鎮下方一個偏僻的村子。”
“那裏出行不便，樹高林密。林間有山泉，飲水問題不用擔心。”
“齊州今年下雪了，積雪消融后萬物開始復蘇，不少泉眼又開始冒水了。”
楚清寧說的都是實話，這一路走來，雖然乾枯依舊，但路邊的野草開始冒綠。
或許這段時間，已經下過幾場春雨了。
吳老六一聽齊州旱情已經緩解，哭成了淚人。“小兄弟，你說的可是真的？齊州不旱了嗎？”
“齊州已經在漸漸恢復了。”楚清寧肯定地回答。
吳老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不再猶豫！"小兄弟，那就請你帶我走吧。"
能夠回到齊州，離家近些也好。
說完，他小心翼翼地問：“齊州旱情恢復的消息，我可以告訴別人嗎？”
楚清寧自然不會阻攔，反正即便說出去了，別人信不信還是一回事。
即便大半的人相信了想回齊州，那也得考慮要路過翼州。
行軍打仗的地方，百姓最是害怕，又怎麼會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消息去冒險呢？
“吳大哥，若有樸實願意吃苦的人想同行，你也可以帶上。”
“東家說了，那地方缺人手，多帶些人不礙事的。”
“你回去替我問問，明日我再來找你，到時候咱們還是在此地見面。”楚清寧直接將招募人手的事情交給吳老六。
也省得她自己一個一個去說服。
吳老六同意了，城外那麼多流民，與他關係不錯，身家可憐的人不在少數。
若是能混口飯吃，誰不想離開呢？
楚清寧同吳老六說了好半天的話，離開前又從懷中（空間）掏出了兩三個饅頭給他。
“這些你拿着吃吧，再等個兩三日我們便離開。”
——
第二天，夜深人靜之際，楚清寧再度來到城外與吳老六會面。..
“小兄弟，今日我問了下，有不少人都願意去當個戶，就是......”吳老六說話吞吞吐吐。
楚清寧：“就是什麼？吳大哥直說即可。”
“就是好些人都拖家帶口，不知主家會不會嫌棄......"都說要吃苦耐勞的，吳老六心想是不是只要年輕力壯的男子，才會如此忐忑。
“拖家帶口也行，但此去齊州路途遙遠，路上不丟隊就成了。”
牛車驢車是給那些匠人和他們的家眷代步的，沒辦法勻給這些跟隨的流民。
“吳大哥，一共有多少人願意同去？”
“額，有十幾戶人家願意一同前往，約莫七八十人。”吳老六說這話時還有些心虛，因為七八十人裏頭婦孺佔了近半。
“可以，人數控制在二百人以內。”
“明晚天黑以後你們前方的官道上等我，動靜小一些，別被官差發現了。”楚清寧確定下了時間。
明日一早她便去福運商行知會一聲，讓他們將牛車準備妥當。
而那些匠人們，也是明日來尋她匯合。
入京難，出城倒沒人查，到時候她可以跟着匠人們一起，光明正大地出城。
吳老六喜滋滋應下，明晚啊，那豈不是後天就能離開了？
——
翌日一大早，福運商行剛剛開門營業，楚清寧便過去尋了楊掌柜。
他應承下來，還說後日會親自帶人將牛車驢車趕到約定的官道上匯合。
楚清寧沒想到楊掌柜這麼忙碌，竟然會親自去辦此事。
但也正好，她本打算給那慕公子最後一個樣品的，由楊掌柜轉交再合適不過了。
從福運商行剛回到租住的小院，推開院門，便看到了幾架板車停放在院子裏，上頭是滿滿的家當。
工匠們都來了，此時與離影相談甚歡。
餘下一個程老頭，楚清寧擔心他忘記了，打算親自去他家看看時，在半路便遇到了人。
人到齊了。
預訂的家禽幼崽也被送了過來。
楚清寧又去牙行買了一家子下人，他們擅長的便是養家禽。
年輕夫妻推裝有家禽的板車，兩個十歲出頭的兒子從旁幫忙。
夜幕散去，天色漸明。
一個老弱病殘齊全的隊伍排隊出城，官差沒有為難他們。
但走遠后，耳聰的楚清寧還是聽到了幾個守城衛士的嘀咕。
“齊州真的不旱了？流民走了也就算了，怎麼城裏人也要走？”
“你管他們走不走呢，咱們做好分內事就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