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多勢眾
姜情對着躺在地上的人,怒不可遏:“我真沒想到是你!”躺在地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姜情四大丫鬟中的第四個——霧寰。
今天姜情出去的時候,最成熟穩重的霧寰便留在府里看家,自己則帶着另外三個——晨蘭、琳楓和麗蓉去河上坐船散心,沒想到遇到了刺客襲擊,陷入了死亡-復活-死亡的循環之中……
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中積累經驗,好不容易回來了,結果還被自己最信任的丫鬟殺了!
堂堂一國公主,居然被丫鬟殺了,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霧寰忍痛,對着姜情一笑:“你這賤人,殘暴不仁,害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你死有餘辜!”
“本宮殺的人都是該死之人,你是哪一家的?”姜情自問雖然殘忍,但是從來沒有做過任何不該做的事情。
霧寰不屑地一笑:“你還記得邯鄲舞姬橙影么?”
橙影?
姜情翻着白眼想了很久都沒想出來是誰。
霧寰一聲嗤笑:“你看,你自己都不記得了!”
姜情忽然想起了什麼,猛然看向霧寰道:“你說的是不是父歲壽誕的時候,那個行刺的南蠻女子?”
霧寰的眼中流出一行淚:“她不是刺客,她表演的是南蠻那裏的劍舞,本來就帶有殺氣!是雇她去跳舞的那個人讓她跳這個的,為了賺錢給我贖身,讓我不做奴婢,她犧牲了她自己,錢也沒拿到……”
霧寰惡狠狠地看向姜情:“本來我姐姐跪地求饒,齊王是準備放過她的!都是你……你一口咬定她是刺客,是你誅了整個舞團!!”
聽到這裏,姜情實在沒忍住笑出聲。
“你這毒婦,你笑什麼?!”霧寰有點崩潰,“難道殺了那麼多人,在你眼裏一點都不重要嗎?!”
“你既然喊本宮毒婦,對於本宮這樣的表現還感到意外?”姜情風情萬種地捋了一下頭髮,讓爾察多看了兩眼,“你也是被那個人蠱惑來殺本宮的吧?”
霧寰沒有回答,但是臉上寫滿了:“關你屁事”。
姜情坐下,翹起二郎腿:“你姐姐是那個舞團的台柱子吧?”
霧寰依舊沒有回答。
姜情也不惱,繼續說:“身為台柱子,見多識廣,應該知道什麼舞該跳,什麼舞不該跳吧?”
霧寰抬起頭,有點不敢相信地看着姜情。
姜情看着霧寰的眼睛,準備將絕望進行到底:“你的姐姐,什麼都知道,她甚至於都想到了,如果她失敗了,就可以利用你的恨來殺本宮!如果她真的當你是妹妹,你就不會一直是奴婢,也不會什麼都不知道了。”
姜情看着不夠,又補充道:“而且你知道南蠻為什麼亡么?因為齊國幫助楚國攻打南蠻,如果沒有齊國的幫助,南蠻不可能會亡~但起因是,南蠻不在封地好好獃着,非得去進犯虞國,楚國和齊國雖然也存了私心,但更多的是友情幫助~”
“你撒謊……”霧寰也不知道是失血過多沒力氣了,還是得知真相沒底氣,說出來的話也沒有了剛才的氣勢。
姜情也懶得跟她廢話,直接下令讓人把她拖出去,和麗榮一起喂狗。
解決完一切,姜情累了,正要回去睡覺,忽然發現爾察還在。
姜情看着爾察:“夜深了,你還不回去嗎?”
爾察十分委屈:“你真是……過河拆橋!”
“不然呢?”姜情也對這個野性又單純的草原漢子起了戲弄之心,妖嬈地躺在床上,看着爾察。
爾察被迷得不行,吞着口水走到床邊蹲下,捏着姜情的衣角:“你我夫妻,我今晚不能留下來么?在我們草原,男女之間定下了關係,就可以一起在帳篷里睡覺的。”
姜情有點無語,哭笑不得地看蒼天。
說草原人粗魯也不是沒有道理,一天到晚凈想着這點子事——誠然中原的男人也不是不想,只是不會這麼直白地說出來。
姜情瞪着爾察問道:“你喜歡我嗎?”
爾察用力點頭:“我當然喜歡你啊!當初你父王送來了那麼多女兒的畫像,我就喜歡你!”
姜情苦笑。
爾察可知他的喜歡,斷送了她辛苦經營的一生?
爾察不死心:“你這裏這麼危險,我貼身保護你也好啊。”
姜情想想,覺得他言之有理,誰也不敢保證後面還會不會出現什麼刺客。
姜情說:“你可以在這裏,但是你睡地上。天亮之前就走。”
爾察有點苦悶:“你們中原人規矩真多!剛剛那麼多人看着呢,你還怕什麼啊?”
爾察說著就躺在了地上。
姜情去給他找了被褥,爾察伸出手。
姜情很疑惑:“幹嘛?”
爾察笑嘻嘻的:“牽着手睡,我睡得快。”
姜情翻了一個白眼,對着爾察嬌吼道:“要麼現在就睡,要麼馬上滾!”
爾察只得乖乖就範,立刻閉上了眼睛。
姜情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已經睡着的爾察,嘴角不自覺勾了勾。
翌日起來,爾察已經走了,被褥都收拾好了。
姜情的心頭不禁又湧上一股暖流。
姜情起身,看見桌子上有一枚骨笛和一封字跡歪歪扭扭的書信。
爾察在信中說道,這是他們那裏的傳信秘器,吹響就有暗衛來保護她,讓她掛在脖子上。後面是一堆情話。
姜情沒有看那些情話,直接燒了那書信,把骨笛掛在了脖子上。
今天是王宮送她嫁妝來的日子,要去清點一番,因為沒了四個丫鬟,姜情不放心那些毛手毛腳的丫鬟,決定自己去清點。
姜情來到庫房,拿起單子開始看,忽然覺得不對勁:為什麼少了弓箭?
姜情意識到不對,正要叫人,就聽到有弓箭破窗而來的聲音。
姜情拿起骨笛一吹,立刻有人出現,直接打飛了那箭。
姜情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人帶走,直接帶到了爾察的住所。
爾察抱着驚魂未定的姜情,給她喝了一碗奶茶。
姜情緩過來,細細思索着剛才的一切,對爾察說:“快,你跟我回公主府!”
爾察不同意:“那裏危險,你先不要回去。”
姜情反駁道:“如果我現在不回去,那一切的證據就沒了!”
“你現在回去說不定也沒了。”爾察仍舊不肯。
姜情看着爾察的眼睛:“有你保護我,你怕什麼呢?”
爾察沒有辦法拒絕姜情,便跟她一起回到了公主府。
果然沒留下什麼痕迹。
爾察靠着門框:“我就說嘛,不會有證據留下的。”
姜情指着窗戶上那個洞:“你來看看這個。”
爾察過去看了一眼,驚呼道:“又是用我們瑟國的箭?!”
爾察又仔細看了看:“這種直徑,只有瑟國的王帳才有,這是鐵了心要栽贓給我們瑟國,引起兩國爭端。”
姜情問:“瑟國有誰不同意我嫁給你的?”
“那可多了,”爾察又笑得弔兒郎當,“除去那些想給我當少閼氏的人,還有一些不喜歡和齊國和談的人以及不喜歡你的人。”
“最近最反常的是誰?”姜情追問。
“都挺反常的,”爾察摸着下巴,突然正經道,“不過,有一個人曾經挺鬧騰的,最近反而很安靜。”
“是誰?”姜情緊張了起來。
“我阿媽啊!”爾察哈哈大笑。
姜情有些無語,扭頭就走。
爾察去拉她:“你別生氣啊,我說的是真的。”
“這麼說是我未來的婆母想殺我?”姜情嚴肅地看着他。
爾察立刻說:“那不能!我阿媽雖然一開始不喜歡你,但後來聽說你殺伐果斷,很有我們草原女子的颯爽英姿,長得又好看,屁股還大能生兒子,她就喜歡得不行,一直催我趕緊把你娶回去呢!對了,她還努力地學中原話,就是為了跟你交流,現在日常說些已經沒問題了。”
姜情想想也是,就算大閼氏想對付她,也要她入了大閼氏的地盤兒才好慢慢圖之,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舉動。
姜情愁眉苦臉:“那會是誰能拿到你們王帳兵器的箭矢圖樣?”
“右賢王。”爾察篤定地說。
姜情想了半天也沒想起右賢王的臉:“他是不是沒來過齊國?”
爾察點頭:“他不喜歡中原,只想征服中原,所以對中原的一切都很排斥。甚至於人家送他中原女子做小妾,他都要殺掉。”
姜情無語:“那他豈非很反對我嫁過去?”
爾察搖頭,不解道:“對於這件事,他反而沒說什麼,應該也是知道自己插不上話吧,反正跟我阿爸鬧了很多天的脾氣。”
“這麼說來,右賢王的嫌疑很大。”姜情蹙眉。
可惜天高皇帝遠,抓不到什麼。
爾察從姜情背後抱着姜情:“我覺得左賢王的嫌疑更大。”
姜情想掙脫,卻被爾察緊緊地抱在懷裏。
“你幹什麼?!”姜情有點生氣。
爾察卻無所謂:“這裏又沒人,你別怕嘛~”
姜情站着不動,爾察鬆開手:“對不起。”
姜情離得遠遠兒地:“為什麼你懷疑左賢王?他不是一直很親中原嗎?”
“可是他也認識百越和南蠻的人啊!”爾察本想靠近,但看着姜情警戒的樣子,又退了回去,“如果他只是單純地親中原的話,完全沒必要各方勢力都結識——他在瑟國,已經快和我阿爸平起平坐了。”
左賢王不是正統的瑟國皇室血脈,是很偏遠的旁支,因為戰功卓越,才逐步到了今天的地位;因為他的出身大臣們不認可,只能讓出身正統的瑟王登基,自己把持大權。
就算對瑟國了解不多,也知道左賢王之心,路人皆知!
如果左賢王想篡位的可能性為百分百,那麼他阻止姜情嫁過去到真的情有可原——畢竟姜情嫁過去,瑟國和中原交好,他在瑟國就徹底失去了作用。
但是這一切仍舊沒有證據。
爾察似乎是聽見了姜情的心聲一般,壞笑道:“沒有證據,我也可以讓左右有證據。”
“你想同時對兩個王下手?”姜情都佩服他的天馬行空。
爾察打了一個響指:“我能做到給你看。”
“那我拭目以待。”姜情不想不給他面子,雖然她不信。
而且他們若不是要殺自己的幫凶,那死不死對她來說沒有意義。
爾察偷偷前進了幾步:“你會相信我的直覺嗎?”
爾察怕姜情不信,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我猜對了,暗殺你的人至少會消停三天,再次動手就是在我們入宮正式確定關係的時候。”
姜情看着爾察,嚴肅地對他說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只有三天時間,你能扳倒兩位賢王嗎?而且,你能保護得了我么?”
爾察走到姜情面前:“當然,你是我的少閼氏,我要和你長相廝守。”
姜情受不了爾察炙熱的目光,心前所未有地跳了起來,她走去窗戶旁邊,並推開窗戶,窗戶卻被爾察一個反手關上,自己也被窗咚:“你不是好怕被人看見嗎?”
姜情不看他,冷漠地說:“時間不早了,你該走了。”
爾察俯首,似乎是要親姜情。
姜情閉上眼,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去迎接。
爾察卻沒有停下來,而是轉身離開了。
姜情有點悵然地看着爾察離開的背影,爾察卻忽然折返回來,姜情趕緊又擺出一張嚴肅的臭臉。
爾察笑嘻嘻的:“你等我好消息!”
言罷,爾察真的走了。
姜情為了以防萬一,也不清點嫁妝了,直接去了姜珉的府邸。
姜珉很意外妹妹的到來,但也沒說什麼,只是讓姜情陪他下棋。
姜情找了個話題,以開玩笑的口吻說:“王兄,我都要出嫁了,你還不找個嫂子么?”
姜珉微微一笑:“不是天下最好的女子我不要。”
“如何才算天下最好的女子?”姜情好奇。
姜珉落下一子,姜情輸了:“母儀天下。”
姜情有點心驚。
原來一直溫潤如玉的哥哥,心中居然藏着這麼大的野心。
姜情反覆思考,自己去和親瑟國,應該對王兄沒有什麼威脅,反而還會對他有一定的助力,這才安心。
姜珉一臉八卦:“我聽說少汗最近經常出入你的府邸,怎麼樣?對他可還滿意?”
站在一邊的姚煒眼波微微泛動。
這不經意的細節,被姜情盡收眼底,姜情故意說:“他挺好的,他還說,已經找到了要殺我的幫凶之一,過幾天就提着人頭來給我當聘禮。”
姜情悄悄觀察着姚煒的表情。
如果姚煒也是這個計劃中的一員,他肯定會緊張。
可惜,姚煒沒有緊張,只是顯露出了一絲難過。
姜情在心中不齒,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輕賤,而且他這可能都不是深情,只是得不到的遺憾。
姜情收回眼神。
姜珉笑道:“血淋淋的聘禮,也只有你會喜歡了,真是獨特。”
姜珉吩咐姚煒:“我給妹妹準備的玉如意,你去拿來。”
姚煒領命下去。
姜珉勸姜情:“既然是要和親的人,該放下的就要放下,何況他對不起你在先。”
姜情也沒憋住:“既然王兄知道他對不起我,為什麼還繼續重用他?姚家也不站在王兄這邊啊!”
姜珉笑道:“惠雅妍是誰的親戚你應該知道吧?”
姜情不屑一顧:“父王新寵的那個妖婦邵夫人唄!”
邵夫人是惠雅妍的表姐,兩個人都是一樣的狐狸精!
如果不是邵夫人,母妃不至於死了以後還要被摧毀牌位,就因為母妃的生辰跟邵夫人相衝!
姜珉神秘一笑:“邵夫人是王后的敵手,有她在前面衝鋒,我能省事不少。”
姜珉拍了拍姜情的手:“你的委屈,我都記得。早晚有一天,我會幫你都討回來的。”
姜情聽后含淚點頭。
姚煒回來了,兄妹二人又恢復常態。
姚煒還帶回來一個消息:“右賢王死了。”
“怎麼死的?”姜情很吃驚。
這才過了一天,就有消息了?!
姚煒看了一眼姜珉,姜珉點點頭,姚煒才回答:“右賢王意圖謀反,行刺瑟王,在王庭被當場擊斃。屍體喂狼了。全家無一倖免。”
姜情想,前幾天哥哥才因為姚煒先回答自己不滿,這幾天姚煒就十分乖覺了,看來哥哥還真是有幾分手段,自己以前看輕他了。
相信前幾年自己因為想保護哥哥變得那麼彪悍,樹敵無數,姜情有種被利用和欺騙的不甘。
姜珉摸着頭髮:“聽說昨天是瑟王的壽辰,看來是一場鴻門宴了。”
姚煒又說:“左賢王出逃了。”
“哦?”姜珉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姚煒繼續說:“左賢王勾結南蠻和百越勢力,盜取王帳兵器圖紙,證據確鑿,左賢王一家都沒了,他往西方逃,想投靠戎族,現在正在被追殺。”
姜珉笑着看着姜情:“看來少汗給你準備的驚喜還挺大的。”
姜情裝作波瀾不驚:“左賢王還沒死呢,誰知道呢?”
正在此時,有下人來報:“少汗來了。”
還沒等去請,爾察就來了:“阿情,我說對了吧?我可以辦到的。”
“可是還有一關沒過呢。”姜情並沒有什麼情緒,“而且左賢王逃了,誰知道他的手下會不會狗急跳牆?”
萬一他們提前行動來殺自己怎麼辦?
爾察神秘一笑:“不會的,雖然他還活着,卻沒有利用價值了,他不會再活過明天的。”
姜情知道,沒有勢力的左賢王,會被各方勢力拋棄,戎族會親自獻上左賢王的腦袋。
姜情看着爾察:“那跟左賢王勾結的人呢?你還是沒找出來。”..
爾察含笑:“雖然一時半會兒找不出他來,但是已經打草驚蛇,我們就將計就計,引蛇出洞。”
“說說看。”姜珉感興趣了。
爾察卻不說:“這種事還是不要聲張的好,因為我並不清楚在場的人是不是都是自己人。”
爾察說著,從姜珉的身上看到了姚煒的身上。
“我是行動派,我比較喜歡行動,”爾察說,“我明天就要入宮提交和親文書!”
“你提前去幹嘛?!”姜情有點急。
雖然遲早要嫁,但晚一天也比早一天好。
爾察笑道:“你就回去好好準備吧。”
爾察走了。
姜情氣死:“就這樣的人,我怎麼嫁?!”
姜情覺得丟臉,便沒在王兄那邊繼續獃著,而是朝自己的府邸走去。
馬車行駛到半路,忽然傳來嘈雜的聲音,馬車也停滯不前。
姜情有點生氣:“怎麼回事?!”
窗外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前面有人拉貨被撞翻了,正在收拾,請公主殿下稍安勿躁。”
姜情拔出一把匕首:“本宮沒有聽過你的聲音,你是誰?”
外面的人不說話,姜情朝着相反的方向挪,挪到門邊,趁着一團亂,趕緊逃出生天。
姜情一路跑,那人總是不緊不慢地走着,卻一直能在姜情回頭看的時候出現在她的視野里。
在動物界的捕獵之中,這是對獵物的精神折磨。
姜情來到河邊,發現了一艘船正要啟動,她趕緊跑上船,在船開動之後,她沒看見那個人了。
姜情剛舒一口氣,就聽到那個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寧姬殿下,我在這裏呢。”
姜情頭也不敢回就往外跑,就算是跳進水裏她也不想死!
然而,就在姜情跑到船邊的時候,箭弩射出的短箭還是要了姜情的命,讓她跌入跌入河中。
在落入河水之前,姜情艱難地回頭一看,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眸出現在了姜情的視線里。
“你是……”姜情的腦海里似乎有些許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