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心中的小魔鬼
這家位於市中心的商業綜合體面積極大,有傳統商場也有超市電影院飲食區,逛一天都不帶重樣的,買衣服更是有着無數種選擇。
易冷的服裝體系包含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武玉梅給他配置的廣州服裝尾貨,包括不限於皮褲之類,後來小姨子向冰幫他置辦了一些出口轉內銷的風騷男裝,也都是小店裏買的便宜貨,進廠當幹部之後,置辦了一些應景的衣服,又順了秦德昌幾件羊絨大衣,總得來說,還是缺少行頭的。
這個季節,正是穿風衣的好時候,易冷正向前走,忽然被阿狸挽住了臂彎,硬生生牽進一家高檔男裝店,國內知名品牌倒也說得過去,營業員大姐也很熱情,說隨便看,看好可以試穿。
阿狸拿起一件西裝上衣在易冷身上比劃着:“夾克衫太單調穿不出個性,還是穿西裝吧,但也不能穿統一的藏青色,同樣沒有個性,黑色更不行,那是葬禮用的,我看這件深灰色的可以試試。”
她熟練地檢查了標籤和細節,質地是全羊毛的,袖口的四粒扣子都是手工縫製,領子上的鎖眼也是真的而非裝飾,說明服裝品質管理過硬,值得大四位數的價錢。
營業員拿來配套的褲子,易冷進了更衣室,片刻后出來,煥然一新,褲線筆直,西裝瀟洒,比一身藏藍的行政夾克起碼年輕了十歲。
“哎呀小姑娘,你爸爸真是個衣服架子。”營業員大姐贊道。
“是我會挑衣服。”阿狸吃吃笑道,“再給我爸爸拿件風衣,就那件戰壕風衣,不要米色的,要藏青色的。”
米色雖然經典,但顏色淺壓不住,內搭已經是淺色,外套就要深一些,易冷穿上風衣,豎起領子,腰帶隨意打一個結,風流不羈的中年硬漢味道十足。
“嘖嘖,高倉健也不過如此。”營業員大姐年齡偏大,她心中的一代男神還是高倉健這種已經去世的老大爺。
“我這個爸爸有點像中年木村拓哉。”阿狸歪着頭欣賞着正裝打扮的老黃,很滿意自己的搭配。
“同樣尺碼的藏青色套裝來一套,白色和藍色襯衣各來半打,領帶先來兩條純色的。”阿狸購物的氣派是跟媽媽學的,認準了就大肆採購,五六百元一件的襯衣論打買,把營業員大姐都驚到了,今天遇到大客戶了。
她可不知道,這位小主兒可是愛馬仕的VIP,她媽媽鼎盛時期一年消費大幾百萬,還只是在一個品牌上。
“老爸你寫個地址,讓他們送到家裏去就行。”阿狸說,“身上的衣服就別脫了,穿着吧。”
營業員說:“你爸爸個子高,又瘦,適合穿風衣和大衣,我們這還有新上季的羊絨大衣,給你打九五折,不到一萬塊就能拿。”仟仟尛哾
阿狸看了看羊絨大衣的款式,說柴斯特大衣我爸已經有兩件了,有插肩袖的巴爾瑪肯還可以試試。
她說的這些名詞,營業員大姐根本聽不懂,只知道翻領,關門領,雙排扣這些區別。
這家店今天的營業額就靠這一單撐着了,營業員心滿意足:“再看看圍巾手套吧,還有腰帶襪子。”
“全都是一個品牌就成了代言人了。”阿狸拿出卡來買單,兩萬多塊錢眼睛都不眨,這一堆東西連她媽媽的一個包都抵不上,實在是太便宜了。
易冷也不矯情,笑納了“女兒”的心意。
“領帶腰帶這些還是要大品牌,這裏沒有合適的牌子,等我回家,把我爸爸不用的拿些來,省的花錢了。”購物之後的阿狸心情愉悅,挽着易冷的胳膊真像父女倆。
她倒是早把一起吃飯的張嘉偉忘的乾乾淨淨。
張嘉偉倉皇逃離之後,到樓下開摩托時才冷靜下來,不是這麼回事啊,紀委真要辦人也不會找人家兒子下手,直接就去單位把老爸帶離才是正常程序,於是他給張東海打了個電話,驗證老爸不但沒事,上午還跟着廳長一起視察來着。
原來是被騙了,張嘉偉大怒,準備報復一下,他打電話搖人的同時,偷偷上來監視,阿狸和黃叔已經不在餐廳,找了一圈果然看到他們在購物逛街,親昵的跟什麼似的。
張嘉偉氣到不行,現在不僅僅是被耍了的事兒了,是女朋友被人搶了,還是被一個叔叔輩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不找回場子,他誓不為人。
這邊易冷和阿狸終於逛夠了,買了兩杯奶茶一起下樓,摩托車停在大廈後面的露天停車場,先把阿狸送走,然後易冷再去停車場找喬智勇的車。
張嘉偉的好哥們已經在這裏虎視眈眈,他們都是人高馬大的體育生,性格也火爆,眼裏不揉沙子,好兄弟的女朋友被人搶了還了得,這事兒大發了,今天必須見血。
好哥們都是帶傢伙來的,一水的棒球棍,穿的也是棒球帽棒球夾克,他們有經驗,這樣被警察抓了也有說辭。
易冷老遠就看見這群棒球哥們了,老實說心裏有些打怵,對方都是二十郎當歲的青年,又是運動員體格,自己一把老骨頭了,雙拳難敵四手,真打起來保不齊會被一記悶棍敲倒,那就丟人了。
但是抱頭鼠竄更不合適,真男人就得迎難而上,這幾個小潑皮就能把自己嚇住么。
再說這些人只是張嘉偉叫來的朋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應該都是家境不錯的孩子,不是那種真正兇狠的社會閑散人員,易冷相信自己能鎮得住場面。
事實證明他想錯了,現在的年輕人太飈了,看他過來,直接就圍上了,一個大塊頭繞到他背後。
這兒有攝像頭盯着,誰先動手會被拍的一清二楚,但等對方動手不是明智的做法,賠錢和進醫院,易冷寧願選擇前者。
阿狸沒說話,她又不是傻子,看情形也知道咋回事。
張嘉偉也沒說話,他惡狠狠盯着黃叔,將摩托頭盔拿在手上。
身後的大塊頭將拳頭關節捏的啪啪響,待會兒他會用鐵臂將這老狗幣箍的死死的,讓張嘉偉用頭盔打他。
易冷早就預判了他們的行為,他表現的像個不會打架的傻逼中年,任由對方站在自己身後,但是卻毫無徵兆的先動了手,準確地說是動腿,向後一腳踢在大塊頭襠部。
大塊頭疼的面色紫紅,捂着襠部慢慢蹲下。
接下來就是易冷的表演時間,他動作靈敏的不像個中年人,搶過一根棒球棍,專敲人的迎面骨,一通眼花繚亂之後,張嘉偉叫來的四個人全都躺在地上了。
正準備走人,前面警燈閃爍,一輛巡邏的警車正巧從這路過,把他們逮了個正着。
全都帶回派出所處理,值班民警發現這夥人身份不簡單,不是簡單和稀泥能打發的。
鬧市區的派出所,什麼案子沒見過,今天這種局面還是第一回見,尋常的鬥毆案件,一邊是西裝革履的帥大叔風度翩翩,一邊是嘻哈風哈倫褲板鞋青年鼻青臉腫。
易冷拿出了省政府的出入證,證明自己是一名機關幹部,遇到這幫小混蛋找茬不得不出手教訓一下,一對多,對方還持械,這道理上法院都是自己占理。
“警官,你如果按照互毆處理的話,你們所長要被你連累的很慘。”易冷正色道。
另一邊也不好惹,帶頭的小夥子他爸爸是國土資源廳的二級巡視員,他媽媽也是省政府的幹部,另外一些人的家世也都不錯。
至於雙方衝突的動機也很簡單,這種破事兒警察見多了,爭風吃醋唄,想分辨對錯其實很簡單,問小姑娘願意跟誰走,另一方就是找茬的。
這種事最終也只能雙方協商解決,真弄出案底都不好,搖人唄,張嘉偉把他媽媽叫來了,他媽媽正是易冷一個辦公室的同事潘大姐。
“我不接受調解。”潘大姐很強硬,“必須讓打人的進去。”
另一邊,易冷正在向警察講述自己的光輝歷史,把惡警張湘渝送進去算一樁,配合禁毒大隊查貨毒窩是一樁,這都是有據可查的真事兒。
“省廳想借調我,我沒同意。”易冷吹着茶杯的熱氣,接過警察遞來的煙,“我還是想在更合適的位置發揮作用……”
基層民警都是人精,搭眼一看就知道誰好欺負,誰不好惹,眼前這位就屬於不好惹的角色,人家不依靠什麼背景,人家自己就是強大的存在,別的且不說,一個四十歲的人能打五個小夥子還沒吃虧,這就足矣。
“黃處,還是協商解決吧,賠點錢拉倒。”值班警察給出真誠建議。
“都是小孩子,一時衝動嘛,醫藥費我可以出,別的我可不出。”易冷也見好就收,做出妥協。
警察又去那一頭做工作,說真要追究責任的話,你兒子糾集數人攜帶器械尋釁滋事,人家較真起來,是你們吃虧,現在人家願意賠錢,就這麼著吧,不然留下案底,以後很麻煩。
“再說了,都是一個大院進出的,有啥說不開的。”警察說,“好像也是你們國資委的人。”
潘大姐同意協商,和對方面對面解決此事。
派出所騰出一間屋來讓他們對話,一見面易冷就樂了:“潘大姐,我的好大姐,早知道是你兒子,我下手就輕點了,咱兒子沒事吧,練體育的大體格子,要揍他叔,可把我嚇壞了。”
潘大姐臉色鐵青,對警察說:“他算什麼國資委的人,一個下面企業借調上來的,算什麼東西!”
警察也沒轍,雙方不但沒有共同語言,還是仇家,這可咋整。
易冷低聲說:“大姐,你真想讓我進去?”
潘大姐說:“你這種人不進去留在外面純屬禍害,我就算傾家蕩產,把官司打到北京,也要讓你伏法!”
易冷說:“大姐,好話難勸該死的鬼,你真要和我作對,那算你找對人了,咱不說就這點治安案件能把我送進去,就是真把我辦了,你家能有好下場,我下半輩子陪你們玩,就不信我東海大哥屁股是乾淨的,就不信我大侄兒這暴脾氣不再惹點禍,但凡有一丁點毛病,我讓你全家雞犬不寧,這輩子別想過安生日子。”
惡人還需惡人磨,潘大姐在單位跋扈慣了,是因為領導同事不願意和他一般見識,她也沒見過真正的惡人,今天算是見着了。
再者說了,這邊不光她一個人,其他參與鬥毆的青年也都叫來了家長,這些家長可明事理多了,都願意拿錢和解。
警察又嚇唬潘大姐一頓,說你兒子進派出所可不是第一回了,雖然沒有刑事記錄,也屬於累犯了,真鬧上法院你們家未必能贏,因為一口氣把孩子的前程賭上,不值得。
還有就是從張嘉偉手機里查到的聊天記錄,他們幾個確實是去堵人的,還說要把人打成腦震蕩,這些證詞上了法庭,法官可不當你是開玩笑。
潘大姐終於軟了,這口氣她暫且忍下,有的是機會報復。
這邊喬智勇也來了,由他和挨揍的青年家屬們商談賠錢事宜,大差不差就行,易冷不是摳摳搜搜的主兒,但是想靠這個訛出首付來,也得掂量一下有沒有命享受。
從派出所出來,易冷語重心長的勸說阿狸:“在單位里遇到那種四五十歲的女同事,啥活兒不幹還喜歡指使人,千萬要當心,這樣的人不能幫你成事,一定能壞你的事。”
“沒人會去和廁所里的石頭較勁。”阿狸說,“但是遇到挖掘機,再硬再臭的時候也只有粉身碎骨的份兒。”
忽然她莞爾一笑:“你是擔心我找這樣的老婆婆么?”
月色下,阿狸騎上摩托車,說聲拜拜絕塵而去,忽然易冷覺得寂寞難耐,冷風吹起,他豎起風衣領子,不知該向何處去。
他有家,也有可去的地方,紫竹林別墅是他在近江的住處,韋佳妮在近江也有房子,武玉梅那兒也是隨時歡迎,此刻的他有種撕裂的糾結,心中有兩個自己,一個風塵僕僕,心如死灰,只想找個風平浪靜的港灣休憩,一個頭上長角嘴呲獠牙,還想多睡多玩,多禍害幾個。
手機在震動,是舞蹈老師發來信息,就三個字:“在幹嘛?”
心中的小魔鬼慫恿道:“回話,撩騷,今晚就把她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