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死結
“嗯,你的左臂沒有大礙,只是擊打傷,沒有骨折,今天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了”
骨科大夫梁浩把x光片從燈光板上取了下來,裝進了醫院的光片袋。向醫生護士道謝后柳小龍穿好衣服準備出院,這三天他一直在等待着審訊的進展,可自夏錦富走後,再也沒有同事來看望他。
也許大家這兩天都比較忙吧,或者手頭又有新案子。
柳小龍坐上了公交車,在位子上扭了扭左手手腕,手腕轉動時手臂的肌肉還是會疼。
公交車在中山路西安門軍區總院外停了下來,柳小龍一路上朝着車窗外看,他一直不喜歡坐車,如果是20公里左右的路程,他更願意騎自行車。
“不好意思啊各位乘客,檔桿斷了,請大家下車換車吧”售票員說。
大家聽聞后紛紛抱怨,一張車票一毛錢,這一毛錢夠在菜市場買三根胡蘿蔔,或是一捆白菜。
柳小龍下車后再不打算坐公交,想步行回到宿舍,他注意到公交車站等車的避雨亭有幾個人在圍觀着一張告示,好奇心使他也湊了進去,178的個頭讓他不墊腳也能高這些南方人一個腦袋。
尋人啟事:
賈琪,男,29歲,身高1.8左右,戴黑邊近視鏡,偏胖身材,上身穿中長白色襯衣,褲子是深藍色運動褲,黑色休閑鞋。於1997年6月29日上午6點左右獨自離家前往龍王山遊玩,至今未歸,家人很焦急,肯請希望見到的好心人與家人聯繫。
聯繫電話:6623124
當面致謝!
油墨印出的尋人啟事裏印着賈琪的證件照,柳小龍再三確認是賈琪后心想不妙,於是再坐了一輛開往鼓樓分局的公交。
“賈琪人呢?回來了嗎?”
柳小龍推門進入辦公室,其他同事都下班了,只有李濟深一人端着從食堂打來的米飯坐在辦公桌上,聽着收音機里的評書,那沙啞又富有特色的嗓音,一聽便知道是單田芳在講《隋唐演義》
“柳哥,賈琪...他人沒了....
“什麼?什麼情況?真的假的?”
柳小龍不敢相信,半個月前還和自己聯手辦案的賈琪人已經沒了。李濟深告訴他,賈琪前幾天獨自爬山,對家人說自己下午回來,可他在龍王山失蹤了,家人第二天就去找了,人沒找着。昨天聯防人員在一個山洞裏發現了他,人已經涼透了。
“法醫已經鑒定過了,賈琪是在山中迷路失溫后凍死的,身上只穿了件襯衣……”
柳小龍一時間內心五味雜陳,去了廟口香火店買了香表,根據李濟深提供的家庭住址,去弔唁了賈琪。
那幾天,失去里一名同事的警員們都沒怎麼說話,辦公室里靜悄悄的,誰也不好意思打破這沉默的局面。而賈琪的位置空蕩蕩的,個人物品早已被家人取走。所以那個空位總能讓辦公室里的各位不自覺地看上一眼,也許不久之後又會安排一個新同事坐在那裏,又或許今後會用來堆放文件雜物。
柳小龍查閱了審訊王天賜的記錄與筆錄,他並不是119碎屍案的真兇,他也沒有私藏槍械。
王天賜,金陵本地人,獨居,離異無子女,1962年生人,1996年案發時為34周歲,檢查房屋時發現的軍用匕首、部分子彈及演習彈,為其退伍的兄長王宏達所贈,兄弟二人均沒有非法持有槍支。
王天賜屋內浴室、床單、窗帘、旅行包等經過反覆檢測,沒有重大發現,指紋對比與兇手不符。
屋內發現大量使用過的蠟燭及部分蠟油,后承認為怪異癖好,下身有大面積紅腫,鄰居反映一年前元旦開始連續多天半夜還有燈光,后經證查實為案發前後分別和單位三名護士偷歡。
後來,王天賜因為襲警與私藏槍支彈藥被判三年有期徒刑,他自始至終沒有承認自己就是去年出現在拋屍現場逃跑的蒙面人。柳小龍的追查,至此徹底如同麻繩纏繞成了解不開的死結,也許正如賈琪生前所說,這件案子根本破不了。
楊丹追查的一家三口,家裏並沒有地窖,老漢是個左撇子,右手沒有小拇指,傳聞是1986年得罪了當地的黑社會,因而小拇指被惡霸用菜刀斬去,這種情況右手無法有力握住刀具,更別說碎屍了。
孔勇追查的南秀村診所大夫牛錦峰,因身患甲亢已經將診所打給了別人,同時此人也出現了精神問題,成天瘋瘋癲癲,口中總是咕噥有人要吃掉他,孔勇雖對他追查多年,包括他的獨生子牛琪,但指紋始終對比不上,也沒有強有力的證據,最大的疑點是其子牛琪從不看望在精神病院裏度過餘生的父親,治療費卻一分不落地如期交給病院。
“老傢伙,我知道是你殺了王愛婷,我會一直盯着你和你兒子!”
九年後,孔勇在精神病院活動區朝着面如死灰,骨瘦如柴的牛錦峰耳畔說了這句話。沒過多久,53歲的牛錦峰死在了精神病院,那一天是2006年9月9日。
王愛婷曾對室友說過,自己在書店曾經遇到過一個“有意思”的人,室友也反映自那之後王愛婷便有了夜不歸宿的行為,有天早晨六點多回到宿舍,直接暈倒在地,似乎是一夜未睡。
程天榮最後查到了那個王愛婷在書店見過的男人,因行為不當和擅自行動,被調職去了其他地方,再也沒有參與過此案的偵破,事情也因指紋對比不正確而不了了之。
轉眼又是新的一年,98年春節聯歡晚會上,那英與王菲合唱了一首《相約九八》,這首歌就像有魔力一般,老老少少嘴裏總在哼唱,大街小巷的音響也在循環播放。
南國的雪啊,尚未擁抱大地,便已融化,它的到來總能讓人們變得愉悅,就像等待一位冰清玉潔的戀人,大家都不願呵出水汽,生怕融化了這脆弱的雪花。
柳小龍住進了單位分配的樓房,日子雖然忙碌,卻也平淡乏味,也許是自己穩重了起來,亦或許是田東陽局長退休之後,他明白了再也不會有人庇護自己的所作所為,凡事都得謹慎當心。
田東陽局長退休前的一天,語重心長地對幾人說:以後單獨查案子,不要聲張,沒有證據萬萬不可冒然行動。
夜晚,柳小龍看着窗外的飄雪出神,金陵的夜晚流光溢彩,車水馬龍。他打開了那台從平房裏搬來的黑白小電視,看中央一台在演什麼,原來是《水滸傳》,今晚已經播到了第二集《拳打鄭關西》
“你們怎麼幹活的!那骨頭棒子上還能刮下二兩肉!”
“奉着經略相公鈞旨,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見半點肥的在上頭,你自與我切”
“說得是,小人自切便了。
“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見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
“再要十斤寸金軟骨,也要細細地剁做臊子,不要見些肉在上面。”
“莫不是特地來消遣洒家?”
“洒家就是特地要消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