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經行宴坐閑無事
深邃黑暗的星空，一切都寂靜無聲。無數的天體隱藏在黑色的帷幕里，不見蹤影。唯有向著恆星的一面，被遠道而來的陽光勾勒出歲月的痕迹。幾十里長的仙艦，在這天文尺度的世界裏，渺小的如一粒砂礫。幾百步長寬的接駁仙舟，放在這星海里，更是不起眼的渺小之物。探索這雲昭一界，自然不是時辰或是七八天時日能做得來的。
龐大的修復工作被拆分成了無數個階段，又逐一分配。落在一個個部門肩上。拱宸都這次主要是給後勤部門打個下手，做事的主要是些凡人輔兵或者船員工匠。他們這幾個天兵，各自得了些閑差去做。
或許是難得頑皮，也不願意凌空虛渡。何萱一蹦一跳的走到了山頂，這小行星的引力很小，甚至不廢什麼力氣。在徐文元身邊十多步遠的地方，她的神國在現實維度里顯出一角。金黃色的神光照亮了這漆黑的世界。千百盞神燈自虛空中浮現，如同流淌的燈河，幾個呼吸間，就點亮了周圍星空。
「徐兄，怎有這等雅緻，在這欣賞星河。」有了神國的空氣，這聲音便能直接傳到徐文元的耳中。何萱的神念、神識到如今的聲音，都帶一些莊嚴的氣息。說起話來落落大方，有種別樣的風情。
她隨手一揮，神燈所至之處，虛實變化。冰冷無息的虛空變成了鳥語花香的園林。奇形怪狀的岩石化作了桌椅亭閣，甚至有站崗的力士，斟酒的女婢。她這一式神國顯化，轉瞬間已經改變了此處的規則。這園林小院，桌椅亭閣，都是她神國內的物件。如今神燈所涉，都變作神土虛界，種種規則，與凡間無異。
抬頭望，是無盡星河與小行星帶，低頭看，是仙家府邸，咫尺之間再造乾坤。這等收放自如，在金丹修士里，倒是真有些了不起的手段。說起來倒也不甚嚴謹，由練氣到築基、結單到金丹、再走到元嬰、化神，渡劫升仙的這套體系，乃是正統的練氣士修仙的路子。神修香火成神自有一套評估。只不過大檻上講，金丹期與開闢神國，倒也算水平相當，所以就划做同段。真打起來，也是全看個人手段，實力未必相當。
何萱拿下了頭盔，順手放在石桌之上。徐文元也往凳上一坐，按動了幾處開關，打開了頭盔上的面罩。兩人坐在涼亭之內，神國的力士與女婢服侍左右。
「倒也不是什麼雅緻，忙裏偷閑罷了。」他接過女婢的酒杯，輕嗅了一些酒氣，不覺有些驚奇：「上弼界，塗山宗的霧酒？」
「難得幾日清閑，倒也不能糊弄了事。今天正巧陪徐兄喝幾杯。」何萱也接過一杯酒水，面色倒有些意外，她說：「下界凡宗的酒水，徐兄也能品出跟腳？」.
「噢，曾去過。」徐文元稍喝了一口。這酒水入口即化，散做了點點霧色，也把徐文元帶入了回憶之中。那是九十多年前的舊事，徐文元還只是個金丹期的劍修。原先「幻潮山」號曾在上弼界外的星港里休整過幾年。徐文元就藉此機會，遊歷了一番凡世紅塵，甚至在修真界還殺出個「元磁飛鶴」的雅號。
他不禁有些回想起當年在塗山修行的日子，僅着單衣的他第一次踏足塗山，漫步在晨霧裏。先是爬過幾個窄仄的小徑，然後路過幾處平緩的山坡。後來山路越走越奇，景緻也愈發獨特。白雲與水氣渾然一體，山川與晨霧漸成一色。走到最後，僅有背上負劍的徐文元在行在這雲霧中。回頭向山下望去，只見這群山之間一片矇矓，既看不到山寺廟宇，也望不見煙火人家。
他是來赴一場舊約，等着他的是塗山宗的一位神修，那神修本身走的香火成神的路子，可入道前，卻是個凡俗間的劍客。所以便以神國為憑，走了一條以神入劍的路子。兩位劍客遇在一起，倒也是志趣相投。
在這山中，徐文元先是由元磁劍法悟出了一手雲中霧劍，甚是瀟洒飄逸。雲牽霧繞間殺機此起彼伏。可惜與塗山友人切磋，卻是敗多勝少。索性便棄了這些繁瑣的花樣，刪繁就簡，劍氣壓縮到極致，任你千種招式，萬般招架。biu的一發，鬼神變色，那是真的好使。慢慢的，就奠定了現在銃槍劍修的路子。怕是當年的敵手也難想到，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劍客，在這求仙路上修着修着，慢慢就變成了靠壓縮劍氣放冷槍的老硬幣，這誰能想到。
徐文元與何萱聊着些上弼界的瑣事，倒也榮洽。比如上弼界正邪兩道幾個大宗的盛衰，凡世間幾個王朝的興滅，這般帶薪摸魚的日子，很是愉快。唯獨雷修廉禁做事靠譜，認認真真的給這些岩體、金屬做着採樣。
「好你兩位，害我累死累活。你們倒是躲在此處逍遙快活。」幾個時辰之後，循着神國的氣息，廉組長也躲入了虛空中的這一方神土。此時他已經做完了全組的任務，來尋二人返航。因到期限還久，廉組長一進這園林就犯了懶病，索性變成了三人一起摸魚。
「何道友這神國有模有樣，已能在現世顯化，等百千年後，我等凡壽耗盡，說不定能在道友這神國里混個護法的差事。」
「我聽聞，佛家橫三世佛祖里，有位藥師如來佛祖。他那神道修到極致，掌中佛國顯化現世，化虛為實，開拓出了東方凈土琉璃世界。由佛祖往下，有七佛八菩薩，十二神將，每位神將又率領七千葯叉眷屬，合計八萬四千眾。整體規模與我天河水軍相差不大。將來若是何道友開闢出現世神國，切勿相忘我等，怎麼的也得封個玉樞天將做做。」
徐、廉兩人輪番說些不着邊際的戲言，倒是何萱有些花容失色，她連忙制止道：「兩位大哥，怎說些瘋言瘋語，我這天河當差的凡修，哪能跟未來佛祖並論。且來吃酒，莫要亂說。」
三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很快就摸魚摸到了收工的時辰。帶着廉組長採集好的樣本，三人橫渡虛空，回到了接駁的小船之上。船上的輔兵與船員還以為三人忙碌了半日才得休息，忙着幫他們卸掉盔甲，清洗消殺。小舟緩緩的啟動，然後噴射出橘色的尾炎，向著「幻潮山」與「金烏」號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