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想跑去哪兒
上州市中央廣場,一個巨大的方形廣場。旁邊就是上州河,風很大。
此時,晚上八九點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廣場上播放《最炫民族風》。姑娘們揮舞着身姿,齊齊叉腰,伸手,轉圈。
男人看着這場面問,口罩未遮的半張臉,罕見的出現一絲裂縫,“逛窯子?”
此刻,某人分不清逛窯子跟廣場舞的區別。
時荊狂點頭,桃花眼在黑夜中格外亮晶晶,長睫毛都掩蓋不住興奮,“是啊!你會跳舞嗎?”
男人喉結滑動,“不會。”
時荊攥緊他的手,直往跳舞人群中走去。“我帶你跳,可好玩了!要是不會,你就踩着我的腳,跟我的腳步走。”
剛追上他們的池黛:“…………”
這期間池黛也認出了男人,尷尬地看了祁淮一眼,“祁、祁叔叔,十斤她喝醉了……”
祁淮瞟了池黛一眼,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時荊回頭,拿出手機遞給池黛,“阿獃,記得給我們錄好看點的視頻!”
她拉着祁淮融入舞動人群。
“你是我天邊最美的雲彩
讓我用心把你留下來(留下來)……”
時荊把手放在祁淮腰上,嘴裏跟着哼唱,她仰頭問,“來,準備跳咯!”
時荊第一次感到自己肢體不協調,廣場舞很簡單,但總是會撞到男人,然後被男人穩住。她以前跳拉丁,有男伴舞,並沒有覺得有過分親密之舉。不過畢竟是第一次見,她抱歉地笑了笑,調整姿勢。
大喇叭震動,發出歌曲最後一句。
“是整片天空最美的姿態”
曲畢。
耳邊驟然安靜,只剩下人群嬉鬧聲,呼嘯的風聲,以及腎上腺素飆升后心臟咚咚跳。
夏天的風從面前掠過,吹起男人的長發,些許凌亂,幾縷落在時荊臉上,痒痒的。
世界彷彿失去顏色,只有眼前的男人如同畫裏走出來的貴公子。他是鮮活的,正如歌曲里的:最美的雲彩。
時荊心裏快速發酵着喜悅,毫不吝嗇讚美,“你真好看。”
她看那被吹得凌亂的頭髮,冒出一個想法,頓了頓,“要不你認我做大哥,我教你梳頭髮。”
祁淮,“…………”
走過來的池黛,“…………”
男人垂眸望着她,墨瞳流影閃爍,眼神卻沒什麼起伏,“不行。”
時荊也不在意,現在一切盡興而為。她瞥見不遠處有個老奶奶在賣花。
她鬆開放在祁淮腰上的手,兔子般竄過去。“姐姐,這玫瑰花來兩串!”
老奶奶聽到這聲甜甜的姐姐,笑得可開心,金牙閃閃,直接給她買二送一。
她轉身,兩人已在她身後,剛好三支,一人一支。
末了,時荊拉着池黛往回走。沒管身後的男人。
她聽見身後,老奶奶喊了一聲,“靚仔,來一束花嗎?”
池黛問:“不等他了?”
時荊揪了一片玫瑰花嗅,而後往嘴裏放,被池黛阻止。她捏着花瓣,小臉佈滿毫不掩飾的失落,“很晚了,他也要回家了。”
臉被池黛捏住,池黛說:“他是你淮叔叔。”
時荊聽到這三個字,心臟顫動,表面並沒有太誇張表現,似乎很盼望某一幕,卻又習慣於不是它。
她抬起眼眸,眼底都是迷茫之色,“淮、叔叔?”
她扭頭看到男人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在掃碼付款,屏幕光亮反射在他臉上,明明暗暗,讓她想起那一片雲彩。
時荊低頭又揪了一片玫瑰花瓣,趁池黛不注意,塞到嘴裏,有絲甜味。
忽然,由遠及近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接着,一女生喊,“抓小偷啦!抓小偷啦!”
時荊猛然抬頭,看見不遠處一蒙面男子手裏搶了包,在逃竄,他身後一女孩在追。
時荊沒想這麼多,下意識往逃竄男人方向跑。咚咚咚!耳邊是呼嘯的風聲,身後是池黛的呼喊。“祁叔叔!十斤跑了!”
距離小偷越來越近,而後拐進小巷子裏。
時荊二話不說,助跑后一腳踩到牆面,拐個彎踹在小偷背上。她用膝蓋壓着小偷的脊椎,反抓着小偷的手,掰彎玫瑰花莖去圈住他的手腕,玫瑰刺刺進小偷的肉里,他哇哇大叫。
上州市派出所。
時荊面對警察姐姐的教育:不能孤身一人追小偷。她連連點點頭。
走出派出所時。她腦子是懵的,那個被偷包的女孩攔住她,對她連連道謝,眼淚汪汪,“謝謝你,包里有我一個很重要的人的照片。”
時荊反倒又安慰了對方。此刻,倒不像是喝醉的人。
女孩身後站着一位身高腿長的男生,穿着籃球服,眼睛看着人的時候很溫柔陽光,交流間,了解到是女孩的哥哥。
男生是跟她同校的大二學長,對方要加她微信。
“時荊。”
她剛伸出二維碼,扭頭朝聲源處望去,長發男人本靠在車門旁,現在疾步走到她身邊,她能感到男人身上隱隱有些不高興。
“嗯?”時荊迷茫地看他。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男人邊說邊拉着她的手臂查看。
“啊!”時荊感到手指刺痛,只見食指那劃了一個傷口,應該是玫瑰刺劃到的,血液已經乾涸顏色變得暗紅。
她默默把手伸回來,這不是跳舞,太近了,這是不對的。
在感到男人不高興更甚后,時荊腦子宕機,像個提線木偶,任由男人把她載到藥店。
藥店門口的長椅上,時荊看着男人提着一袋葯,又進了隔壁便利店買了東西才出來。
“手。”
時荊乖乖地伸開手。這一幕和她記憶中的片段高度重合。
她見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擰開酒精。
“可能有點疼,忍着。”
時荊點點頭,“我不怕疼。”
蘸着酒精的棉簽剛碰到傷口。
“嘶!”時荊疼的倒吸一口氣。半秒打臉。
其實她很怕疼。
酒精滲入血肉,如小刀刺入挖開傷口。生理性的淚水開始聚集。
眼前兀然伸出一隻修長、紋理清晰的手,掌心裏放着一顆冰檸薄荷糖。
又是熟悉的畫面,時荊拿起放入口中。冰冷清香溢滿口腔。感官不知不覺已轉移,傷口已經處理好了。
窸窸窣窣,男人收好東西,對她說,“回家。”
“嗯。”時荊想也沒想就回答,反應過來后問:“我們不順路。”
“嗯,那就送你回家。”男人也沒反駁她,順着她的話說下去。
時荊自認為不是一個單純的人,很奇怪,她相信了這個男人,完全沒有陌生感。某種熟悉要衝破束縛而出。
儘管她腦子暈乎,反應遲鈍,雖然長發男人心情似乎好點,但那氣壓依舊很低,彷彿有種無形的力量要把車內的空氣抽干。
她很奇怪,問後座的池黛:“你怎麼不說話?”
池黛:“……”這時候你別que我啊!
車停在別墅門前,時荊道了聲謝,見男人隔着口罩都能感受到的火氣。
時荊問,“要喝涼茶降火嗎?”
男人深呼吸,把鑰匙扔給後座的池黛,“你先進去。”
時荊驚訝道,“你怎麼有我家鑰匙!”
男人沒回她,而後下車,走到她這邊的車門,拉開,“下車。”
時荊有點害怕,完全沒有踹小偷的氣勢,縮着脖子,慢吞吞地挪下來。
她往旁邊移了兩步,遠離男人。
“過來。”男人低聲說道,分不清他是什麼情緒,才更令人害怕。
時荊盯着他,背脊緊繃,做好隨時衝刺逃跑的準備。
男人嗓音低沉帶着略微顫抖,似乎有些后怕,“一個人去追成年男人,你知道有多危險嗎?”
時荊沒想到男人在做好一切善後,跟她說這事。
不是批評,是后怕。她很確定。
她沒回應,等着他繼續說,只見男人輕嘆一聲,拉下口罩。
那張熟悉的臉,猛然撞入時荊的眼底,衝擊力太強,忘了呼吸,手指剋制不住蜷曲,粉唇微微顫抖,“淮、淮、……”
下一秒,肩頭的重擔被卸下般,身子直接軟了,一頭栽進溫暖,熟悉的懷裏。
失去意識前,她聽到男人說。
“嗯,崽崽。”
“對不起,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