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仇恨
沈彤瑤心口悶得難受:“子徹!就是我啊!你還記不住我嗎?”
話音剛落,雲霞已走上前去把沈彤瑤推了出去:“你離開他一點吧!”
沈彤瑤手一甩甩,體內藏着的彪悍因子正欲迸發,只見雲霞輕叫着,望着賀蘭子徹胳膊上的傷,雲霞心疼地說:“子徹,你傷着了,痛不痛?”
賀蘭子徹彎起嘴角,眼底泛起柔光:“沈彤瑤,別礙眼了!”
沈彤瑤在眼前情景的衝擊下昏了過去,趕緊伸手扶起身邊的古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樊雲霞有什麼資格稱呼自己為子徹?
“子徹!我帶你去裏面包紮!”
雲霞溫柔地說話,貼心地扶住賀蘭子徹走向房間,離開前,雲霞深意地看着面色慘白的沈彤瑤。
沈彤瑤晃了晃自己的身體,才感覺到天旋地轉的感覺,分明就是晴朗朗朗的天氣,可眼前卻是陰霧籠罩,天地間混沌晦暗,見不到一絲的亮色。
小豆子趕緊走上前去,把她扶起來,看她已明白了原委,便再也掩飾不住心情,伸出手來抹了抹眼角,哀怨地說:“彤瑤小姐,情況正是如此。我師傅不是沒有回來,而是再也沒有找到歸途。”
“我不服氣!”
沈彤瑤搖頭晃腦嘶聲。
沈彤瑤心情處於崩潰邊緣,她想了幾百次與賀蘭子徹團聚的情景,但是獨獨沒想過這種情景!
沈彤瑤似有所想,反手拉住小豆子雙手,厲聲問:“樊雲霞為何來到此地?不就在中原塘沽鎮么?怎能去西郡呢?如何能與你家中小侯爺同行?”
每問到這裏,心會沉下去一點。
她明白雲霞肯定來者不善。她逼得自己娘親死去活來。並用護情刺傷生父
她為了復仇!
這念頭使沈彤瑤心裏打起寒蟬來,雲霞早已下手,一上來,便掐住了他的命門!
沈彤瑤認為他已沒有招架之力!
小豆子看她面色猙獰,趕緊把她扶到花台旁的石凳子上坐起來,又站在一旁,將這段時光的來龍去脈緊挨着講出來!
渭南城、沈彤瑤結婚那天不見了蹤影,眾人捉瘋,將渭南城內城外尋尋覓覓幾次也沒發現她的下落,大家也帶着她的肖像,沿河渡口碼頭四處打探,但還是不見她的蹤跡。
賀蘭小侯爺天生就更着急,足足三天都沒合眼,竟然利用手中一個隱藏多年的神秘組織幫着偵查沈彤瑤行蹤與去向。
直到第3天,烏拉帶着沈彤瑤回來,賀蘭小侯爺才放下心來,於是安排由瑤姬來負責照顧保護宋三等一眾兒女,並請韓先生與鍾爺爺,留守渭南城開藥鋪!
他一直記着自己答應她的話,無論遇到什麼事,一定會好好照顧這個庭院裏的老小小!
他還記着給沐家死了的男人立塔建寺廟,這件事交給小六子與另一個世故的男人合力處理!
賀蘭小侯爺把這一切都佈置妥當后,他馬不停蹄地跟在烏拉給的情報後面,一路追隨着沈彤瑤向西。
小豆子在佈置好立塔建廟的所有事情后,恰巧碰到了有商隊來到西郡,心生不安的賀蘭小侯爺便跟在她們身後,也趕往西郡那邊。
夜幕降臨時,住在翹楚館邊醉是鄉,聽到翹楚館裏鞭炮不斷有人操辦喜事時,還好奇地爬牆圍觀,看到新郎新娘是彤瑤小姐與自己家小侯爺時,心裏說不出是多麼開心。
本想站出來的,卻看到了那樣的良辰美景而不忍驚擾。
於是親自從牆頭下來,回自己下榻的客棧,喚來一壺自斟自飲的佳釀,以祈福自家小侯爺與彤瑤小姐終成眷屬,準備明早,上去送她們一份驚喜。
萬萬沒想到,在午夜之內忽然發生了莫名的火災。
小豆子在窗外火光與吵鬧聲中醒來后,立刻跳下了床,上衣也沒有披上,徑直翻牆走進翹楚館院牆裏。
接着在烈火熊熊的庭院裏他看到了
沈彤瑤在額上擦了把汗,不耐煩地說:“看東西倒要說啊。”
小豆子講話這個支支吾吾的缺點,就像從娘胎里出來帶出了一樣,每到這樣的時刻,沈彤瑤就恨恨地走上前去把自己的脖子扼住,見了自己還是說不下去。
小豆子瞥了眼自己猙獰的臉,口吃道:“我見過,見雲霞小姐正在跟旁邊的司春姑娘,把我們小侯爺架在後門上。”
沈彤瑤表現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大火當夜,雲霞是否還近在咫尺?
她何時跟了過來?
它們這麼龐大的一路人怎麼會不被發現呢?
沈彤瑤眼底飄來清冷寒光,手不安地揪着手裙,一念冒出:那場莫名其妙的火災,也許是沐雲霞讓人縱情吧!
如此一想,沈彤瑤才覺后怕不已。
自離開塘沽鎮后,她便再不記得樊雲霞了,只知道她本該待在塘沽鎮傳承樊家產業是正確的選擇,沒曾想她會因此一路追來,竟然跟着渭南城、竟然跟着洛澤鎮、如今,也跟着西郡圖木城去!
慢慢地一陣風過去,清涼層層浸染着皮膚,瀰漫在我的心裏,沈彤瑤竟凍得抖索索的!
她回過頭看着賀蘭子徹與雲霞剛走進來的那一間房,顫着聲音問道:“你啊!你家小侯爺怎麼能認雲霞為我呢?”
小豆子還滿臉哀怨,無可奈何地說:“這我還不知道呢!我跟在他們後面,雲霞小姐不許我接近我家小侯爺。”
沈彤瑤站起來,向那間關着的門走去兩步,書房裏,墨跡未乾。
如果賀蘭子徹真徹底把自己忘得一乾二淨,又為何要秘密返回夕顏殿?
但如果他還記得為什麼要像同路人一樣冷淡!
她站立着,一時心緒波動翻騰。
屋裏,樊雲霞正半頭朝下,仔細地為賀蘭子徹胳膊上的傷口洗乾淨,她頭也不抬,還感覺到了他眼裏的懷疑。
賀蘭子徹的表情有些茫然,鳳目之內一片晦暗,他望着眼前的樊雲霞輕聲開口道:“沈彤瑤啊!我剛的心情很怪。你可知道當她咬住我時我最心疼的是什麼地方。”
雲霞手裏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生硬地回道:“我看你哪也不該痛!這只是個瘋女人!你該一掌把她推出去!”
賀蘭子徹搖了搖頭,舉起沒傷着的手,慢慢地擱在他左心口上,悶聲道:“我在這,很痛!”
雲霞手裏東西剛丟,霍然就從眼前爬起來厲聲喝道:“司春,是時候讓小侯爺吃點葯了!”
“好!老師!”
司春在外應承,片刻,撩開外間竹簾后,手拿一碗濃黑湯藥來,放於一旁案几上后,並不立即走人,只是向雲霞低聲道:“小姐,那婦人尚在外!”
雲霞咬着牙笑着伸手輕撫兩鬢的髮絲:“我在想會不會是她!”
說著看着臉色沒有區別的賀蘭子徹轉身向外。
房間裏,賀蘭子徹雙手仍在心口處,他不說謊,那心口疼痛之感,至今未消散。
他輕吁了口氣,伸手拿起身邊的一碗湯藥,擱在鼻子上嗅了嗅,嘴角拉着一絲含義未明的笑意,把手裏的葯汁全部倒扣在角落裏一棵鬱鬱蔥蔥的重瓣三角梅樹上,一滴滴都沒有留下。
樊雲霞走出家門,抬起眼看着古樹下立着的沈彤瑤臉上堆着霜雪,她冷冷地對旁邊的司春說:“你走吧,端上我備好的菜!”
“好!”司春乖乖地退後。
沈彤瑤雙手於寬袖中,扣弓弩一把,樊雲霞上前。
面前的樊雲霞還保持着那嬌俏柔弱的模樣,臉上連一絲未脫稚氣都沒有脫去,但一雙眸子裏,卻透着遮天蔽日般的恨意,令人心生畏懼。
沈彤瑤未開,雲霞已含笑親熱地說:“好妹妹,你沒想過我們會相遇嗎?”
沈彤瑤強忍住想撕破這個微笑的慾望,一針見血地恨聲說:“你怎麼對待他?假扮他人是不是感覺卑劣?”
雲霞嘿嘿一笑,拂袖驅走了花台上歪着頭圍觀的兩隻鴉雀。施施然坐在花台邊的石階上。
她仰着腦袋,微眯着眼睛,望着天際燦爛的太陽,伸出手拍着旁邊的地方:“好妹妹,我們塘沽鎮胭脂山再見吧。好久不見了,是不是不想再去問其他的事情了?”
沈彤瑤氣得肚子痛!
面對雲霞笑得前仰後合的樣子,只是感覺自己彷彿是重拳砸在棉花上,一切戾氣都沒有得到半絲反應,這感覺令人想抓狂!
她看了看端坐在台階上、外表是如天真的小姑娘樊雲霞,試着以平和的語氣說:“雲霞,今天我要把他領回來!有何怨恨雖然你對我來說是這樣,但今天,我必須把他領回來!”
說完便抬腿走向賀蘭子徹屋裏。
“沈彤瑤,你們等着瞧!”
樊雲霞攔住她,幽幽地在後面說:“姐姐,你難得過來啊!我備了些好菜,咱們姐妹倆難得吃到,還是先對喝一杯吧。什麼好呢?”
“不感興趣!”
沈彤瑤說完便繼續向前方走去,他的雙手早已觸到林諦文出發前送給他的那把弓弩上,只要樊雲霞再大膽對抗,他也不介意向他扣弓弩。
後面雲霞倒是堅定地說:“姐姐,你一定感興趣吧!”
說著就向不遠處的司春慵懶地喊:“司春啊!我要你送什麼?為什麼那麼慢啊!”
“誒!快到了!初畫這個丫頭笨死了!”
司春之聲傳了出去,沈彤瑤心裏頓了頓,是啊,初畫跟雲霞他們是一回事!
那一天,塘沽鎮胭脂山,她把初畫託付給雲霞。
沈彤瑤思來想去,多少有些憂慮地望過,但不見初畫,只見司春手捧長條形托盤,步履匆匆地走到那邊。
沈彤瑤一想到初畫懦弱的脾氣,一想到自己動輒哭泣、動輒跪地的表情,心懸着,看着台階上坐着的雲霞:“初畫在哪裏?”
“個小丫頭,妹妹這個那麼上心嗎?
雲霞輕飄飄地看着她,嘿嘿一笑,站在台階上伸手從司春手拿桃木托盤裏,拿起一個碟子,把碟子遞給沈彤瑤:“山路坎坷,妹妹一定是餓着肚子吧?”
沈彤瑤垂下眸望着盤裏無名之物,搖頭晃腦:“初畫在哪裏?”
“大姐你真不餓嗎?”雲朵在廚房裏忙着做飯時,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對我說,“姐姐你怎麼這麼瘦呢?”“我還沒餓成呢!”雲彩笑道。雲霞把碟子再遞給她一點,表情奇怪地問。
沈彤瑤心生疑竇,俯首又望着眼前的碟子,卻發現碟子裏盛着燒黑了的食物,一團團、一團團。
沈彤瑤皺眉搖頭晃腦,正準備答話時,忽然瞥見盤中之物有頭足和兩個翅膀還宰了好幾塊。
呼呼地吹着山風,彷彿夾着烏拉凄厲的啼哭!
她突然轟地閃了個主意,伸手把眼前的碟子碰倒:“雲霞你。”
“哈哈哈!”
雲霞終於憋不下去了,她仰着頭放聲大笑起來,笑到淚水奪眶而出:“哈哈哈,是的,這裏是烏拉了。”
沈彤瑤沖了上去,伸手死死扼住樊雲霞脖子:“樊雲霞,後悔沒早殺了你!”
烏拉是如此的乖巧和靈性是如此的由她來給予、給予。
沈彤瑤從不曾有今天這樣討厭,即便是家中那個大黃被害,心也不會那麼痛!
烏拉就是她與子徹的中介,但是很容易被雲霞破壞!
她雙手不停地向中間攏着,心裏有個聲音重複着:殺她吧,殺她也就算了,殺她吧,所有難題迎刃而解!
沈彤瑤自認為向來是個性子溫溫的男人,總是抱持着能忍則忍的態度,但他本人卻深知潛伏於他體內,實則有着許多暴虐的成分。
否則她不會面無表情地一刀捅死樊雲霞爸爸!
如今,她亦只剩下一顆心念了,那便是把樊雲霞脖子掐了斷……,這禍水,早上了寺監大牢,該把她殺了吧!
可笑的是,那時的她也可憐自己的年齡太小,可憐自己的無依無靠,也帶領自己一路逃離皇宮……
樊雲霞從手裏逐漸變了臉,眼睛圓睜着,但臉上總是掛着怪笑。
沈彤瑤心裏一橫,正要斃掉她時,忽然從邊上一座矮窩棚里鑽出個單薄的影子,抱住沈彤瑤大腿便哭道:“老師,不要,不要殺。”
沈彤瑤在滔天恨意中抽身而出,俯視着地上那個黃瘦不堪的小丫頭,“初畫?”
初畫揚起滿是髒兮兮的小臉,哭訴道:“老師,你不可能殺死她!你殺死她吧,賀蘭小侯爺的蠱毒是誰也解不出來的!”
“蠱……毒嗎?”
沈彤瑤晃來晃去,放開手裏已將垂死的樊雲霞。
沈彤瑤連忙伸手把地上初畫扶住,隔衣一看,摸摸自己清瘦的雙肩差點變成一柄骨,沈彤瑤心痛地說:“初畫啊!這個啊!怎麼會這樣呢!”
初畫以袖抹淚抽抽噎噎道:“小姐!雲霞小姐對賀蘭小侯爺施蠱毒。你殺雲霞小姐。賀蘭小侯爺蠱毒誰也解不了。”仟仟尛哾
沈彤瑤轉過頭看着躺在花台上喘着粗氣的樊雲霞不相信地小聲說:“蠱毒,什麼蠱毒,她是如何蠱毒的?”
樊雲霞自幼生長於沐王府,所觸之人中完全不會蠱毒。
初畫看她不相信,便想再次哭訴:“是啊,老師,初畫竟敢欺騙你呢?雲霞老師在幾個月前就結識了一位會秘術的人。她利用樊家所有行業,換來這個蠱毒之術,為了向你復仇!”
雲霞已悠悠忽忽轉了一口氣,半伏於花台之上,黃衣裙迤邐而來,彷彿是雨打下來的花朵。
她掩飾不住仇恨,那陰毒如蛇蠍般的眼神定定地盯着沈彤瑤的臉,界面道:“初畫說得對!我已經對你相公下過蠱毒了。哈哈哈,你親眼所見。我怎麼會一步步把他毀掉呢!呵呵……沈彤瑤呢?好不好?是不是很難受呢?是不是很難過呢?可是我想這都還不夠你加給我的苦啊!還不夠。”
在她趴的花台旁,滿地都是烏拉遺骸。
她那又細又白又嫩的指頭從微黃的袖子裏伸了出來,慢慢地從地心裏捻出一片,邊輾轉反側地望着,邊喃喃道:“我記得這個名叫烏拉的大哥哥,就是妹妹你帶回去給我吃的!”
“臭臭,姐你想拿這個叫做烏拉的大哥哥彌補我!”
“但是,這個烏拉我無論如何也養不成熟,哪怕是把腳拴在鏈子上,也要用嘴把鏈子啄破了,再跑來跑去不知去向!
“前陣子它竟然再次出現在我跟子徹的眼前,可還是跟我不近人情啊,不是我自己的,我也只能把它去掉!
樊雲霞嘮叨着說完,竟然把手裏那塊黑的,送到了嘴裏。
“樊雲霞!”
沈彤瑤喊得很兇,自己也要發瘋,要被樊雲霞逼成瘋子!
樊雲霞停下手裏的行動,抬起頭,只見一把黑黑的弓弩正對面門,她忍不住放下手:“姐姐。”
沈彤瑤心中一橫,揚手扣動弓弩扳機之上,把弓弩指向樊雲霞心口:“雲霞,已被仇恨摧毀!”
“我被你們破壞了!
樊雲霞把她矯正過來,扶着花台站起來,一步步向她那邊逼來:“沈彤瑤啊,你還是馬上把我殺掉吧。否則的話,我以後會讓你過得每天都像活在地獄裏一樣難受!”
她身上披滿了仇恨戰袍、牢不可破、所向披靡、向沈彤瑤逼來。
沈彤瑤忍不住向後退去,仍然舉着手裏的弓弩:“雲霞,解下自己體內蠱毒,就不加害於你。”
樊雲霞一襲黃裙佇立着,不再向前逼去,一臉凌厲也緩緩退去,沈彤瑤心裏正感到異樣,但只見她纖纖溫柔地喚着:“子徹!”
沈彤瑤皺眉,子徹還能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