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觸手可及

第一百一十八章:觸手可及

汗緩緩地浸了下去,沈彤瑤感覺到了一絲痒痒,伸出手準備輕輕地抓一抓,觸手可及的地方,卻有一種冷冷的金屬感覺。

指尖緩緩摩挲着,原來是一個冷冷的面具,從左眉骨處往右髮際方向看去,那面具傾斜着遮擋住了她的全額……

沈彤瑤正準備試着摘下面具,馬車已來到鍾爺爺藥鋪前。

沈彤瑤下車,未及靠近,只見昨天押解宋三她們歸來的幾個彪形大漢在藥鋪里來回竄着:“不不,四處尋找,沒發現沈小姐!”

幾位穿着喜慶衣服的女人也滿臉着急地站在藥鋪正中,一幅天塌了的壞模樣。

沈彤瑤拎着裙擺大踏步地奔上去,那些人見到他,肯定是開心。

後來眾人行動麻利了些,急忙穿上衣服、梳上吉祥髮髻、化上漂亮妝容,該還來不及跟賀蘭子徹拜了!

她撲了上去,伸出手去抓了個女人。

一張嘴,居然完全說不出話來。

雖然不會說話,但那對迷霧般的眸子,似乎能說得很清楚,傳達出了她迫切的心情。

女人好像被自己嚇了一跳,身體向後倒退了一步,罵道:“哪來的瘋女人啊,晦氣啊!”

話音未落,就把她從身上拂過,用嫌棄的表情,重新收拾起身上的衣服。

沈彤瑤急得臉都漲紅了,接連又找來幾個女人,然後又拉着鍾爺爺的手亂比劃半天,然而卻沒有人知道他想說什麼,更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人們焦急地尋找當今新娘,每一個人都對新娘感到無比急躁。

終於有一天,這兩個彪形大漢合力把她從藥鋪里架起來扔了出去:“瘋女人啊,在別的地方耍瘋兒啊!”

沈彤瑤的身體踉蹌了幾次后,終究還是沒能站穩腳跟,撲了下去,手心沉重地摩擦着粗糲的大地,手心摩擦着破損,泥沙沾滿了血的傷痕……

但沈彤瑤並不覺得丁痛苦。

她發覺自己忽然被人戴上了無形的玻璃罩子。

周圍所有人事在她面前活靈活現地演繹着,但她已經變成了外人。

無論撞破頭還是撞破眼,她始終無法撞破面前這隻玻璃罩,即使拼上身形俱廢也無法融入到她們的生命中。

那種感覺令沈彤瑤心口撕裂般絞痛,沒有沒有,那就是自己渴望的人生,夢想中的快樂,不想拋棄!

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手上糊了血,然後撲進藥鋪里:“。“

我是沈彤瑤我是你要尋找的彤瑤姑娘啊我在你眼前你怎麼見不到我了?

她沖了進去,只見六丫頭眼睛發紅地走出後院,哭得差點抽搐:“嗚嗚……彤瑤姐,彤瑤姐上哪去啦?”

沈彤瑤心裏酸溜溜生了疼,連忙像遇到了救星,走上前去把六丫頭緊緊地摟在懷中。

沈彤瑤心裏千言萬語中,喉嚨里卻沒能發出再簡單不過的音節,而她能做到的只有把懷中的這隻寶貝,緊緊地抱在懷裏,緊緊地抱着!

她想讓六丫頭在自己這懷抱里認出自己是自己的彤瑤姐!

但是。

六丫頭忽然哇哇大叫:“真臭。”

然後,再一次驚惶慌張地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呼救的眼神看着站在房間中央的那個大男人。

“咋又成了你這個瘋女人了?

兩個彪形大漢再次走上前來,口氣極不耐地怒聲喝斥:“今天咱們還有一件大事要做!瘋女人提醒你們,如果你們再鬧事,就不要怪咱們對你們沒禮貌!”

話音未落,沈彤瑤又被她們輕鬆地提走。

身體凌空飛舞,筆直地向著外面的大街飛跑。

沈彤瑤驚恐地閉着眼睛,估摸着他這一跤下來,肯定是跌的一臉花!

過了一會兒,身體真的被撞止了。

然而並沒有碰到又冷又硬的大地,卻碰到了一大堆柔軟的東西。

沈彤瑤尚未睜開眼,就已嗅到這個人身上獨有的西郡沉香氣味,內心不禁一喜,連忙伸手抓起。

睜眼一看,原來真的是賀蘭子徹帶着飛魚面具和面具背後、瀲灧眉眼的臉龐。

沈彤瑤內心欣喜若狂,身體貼近了他的懷抱。

“誰,好重血腥味!”

“他,我是他的女兒……”

“他,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跟你在一起嗎?”

“他是個壞人!”

“你知道我為什麼愛他嗎?”賀蘭子徹說話不帶任何溫度,對於她來說,就像是對於一個厭惡之人的感情。

沈彤瑤本能地再次開口,賀蘭子徹已是長胳膊一揮,便把她甩在了身後。

沈彤瑤並沒有輕忽地掉到一旁空地里,這一摔下去,身體並沒有太痛,只是一顆真心,就被自己摔成快渣!

他那台桐木輪椅以飛速差點滑到店裏。

“還沒發現?”

店堂里的人們個個耷拉着腦袋,着急但無奈地說:“沒發現!院裏院外找來找去,也沒發現什麼疑點!”

賀蘭子徹苦思冥想了少頃,心中留下一句話:“繼續尋找吧!翻翻渭南城,還讓我去找她吧!”

“好的!”後面的人齊齊同意了,搜索範圍蔓延。

沈彤瑤半死不活地坐了下來,痛苦而又莫名其妙地望着眼前這個混亂的場面,才感到頭疼欲裂、肝膽相照。

賀蘭子徹也沒多作挽留,帶人滿城尋找,在她眼前滑過,連餘光也不在她這一邊,匆匆離開。

彷彿她無非就是放在路旁的燒餅攤子或馬路中央再平常不過的石頭!

他懷着自己的焦慮、憂慮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匆匆地走在前面。

沈彤瑤望着自己急掠而去的背,被強行擊中的靈魂頓時崩潰。

她全身癱軟地跌坐回原位,眼淚爆發了出來,僅僅只喝了半盞清茶,但似乎已是生死未卜了好幾回。

死了就疼。

沈彤瑤不知怎麼就離開了熟悉的藥鋪,等神志回復到一些清明時,卻發現他正在磕磕絆絆地沿着一條通向江邊的小路前行。

在昨夜滂沱大雨的沖刷下,兩岸的一草一木顯得格外茂盛,天清澈湛藍中不帶任何雜質,今天,真是個再好不過的好日子,也正是她與賀蘭子徹訂立百年之好。

然而這驟然發生的變故使她的靈魂被生命生撕得像幾瓣,鮮血淋漓地疼痛!

世人皆言世間最苦不過陰陽兩隔而已。

但沈彤瑤很清楚,世間最痛的事不是陰陽兩隔、天各一方、而是、兩人皆活、明明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卻相見不知、只是、見了自己又痛又急、但又無法出聲去慰藉、內心鬱結、因口難開又無從排解……

沈彤瑤來到離河水最近的石板上,蹲在水窪里,望着風平浪靜沒有波瀾的水窪,那副奇怪的面孔,把沈彤瑤嚇壞了,幾乎直把一頭倒在河水中。

一個粗陋的鐵質面具從左眉骨處遮住了她的全額,在面具下,有一個臉色蠟黃得毫無神采,生疏得很。

沈彤瑤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摘下額上鐵質面具,卻見一赫然傷痕,自左眉骨逶迤而出,面目猙獰地匍匐在額上,猶如一條橫衝直撞之蜈蚣!

沒有沒有,那不是他的面貌啊!

沈彤瑤伸過手捧着眼前的河水澆到了臉上,想洗掉那副奇怪樣貌,她使勁地搓着,試圖撫平額上猙獰的傷疤。

然而那副面孔,卻彷彿長在臉上,無論花了多長時間,海面上映出的都還是那蠟黃無神、神色自若的女人。

沈彤瑤猛想起今晨,從血葵花海中醒來,曾見到紅衣千讓。

想到紅衣千讓時,沈彤瑤終於有了幾分領悟,這些,定都被那個千讓弄得團團轉了!

倒影里,沈彤瑤目光驟然一涼,提着河水打濕的裙裾站起來向城西方向走來。

暮色四合之時,城西那一片血葵更染上了夕陽的陰森恐怖。

有風吹過,血葵花海如浪翻卷,腥風血雨。

如果側耳細聞,可以在風聲中聽到無數不散的冤魂嗚咽之音,凄惻而遊離,令人心馳神往。

千讓站在血葵里筆直地走着,微眯着那勾人的眸子,只見在如刀斜陽襯托之下,有個朦朧的人影正在深一腳淺一腳地、踉踉蹌蹌地向這邊走去,嘴唇輕輕一勾笑着。

笑得很嫵媚,但並沒有達到眼底。

眼底冷得不正常,透着一種令人心悸的狠絕。

一身紅袍服在風中輕輕蕩漾,融於血葵之中,妖冶怪異。

“你們看着不太妙嗎?他微笑着向走在前面的沈彤瑤道。

眼神透過她憂傷憔悴的面頰,再看看自己滿身塵土的衣服,終於落到沈彤瑤沾滿鮮血的掌心:“嘖!是誰讓你變成這個樣子的?”

雙目赤紅、目光空洞、表情略顯獃滯地望着他。

紅衣千讓搖了搖頭,彷彿在感嘆自己被做成這樣,向自己走來:“不要怕啊,我可是鬼手千讓啊。你這一點受傷,我會讓你快點變好!”

他走過去,正要伸手去把她的掌心拉開,收拾上藥。

眼前卻是一片寒光,護情那又冷又銳利的利刃狠狠地刺向心口。

千讓趕緊身形向後挪了挪,雖躲閃不及,但護情之刃,仍割了自己一半衣角。

怒不可遏、萬念俱灰的沈彤瑤令人毛骨悚然!

一捅沒了,沈彤瑤握緊護情再一次扎到了自己的心口,慌亂地退了下去:“沈彤瑤聽好了。”

沈彤瑤不願意聽到,什麼解釋現在也聽不下去了。

她想殺死這妖孽千讓,而他卻將她這一生的快樂毀於一旦,他不只令自己傷心無望,更令賀蘭子徹心急如焚。

那一日,子徹把貼身青松石護心鏡給了她,也曾表示希望沈彤瑤別使自己受驚,別使自己擔心。

可如今,我竟長得如此!

她眼眸沉厲,護情無章地扎入千讓手裏。

身體向前跨出一大步,刀尖又直戳千讓心口。

她眼眸里的狠意令千讓都不敢怠慢,連忙伸手反扣住她手腕:“要殺了我嗎?要有幾分真本領才行!”

沈彤瑤離他越來越近,眼神咻咻、冷箭齊放,但當他覺得她想說些什麼時,她毫不理會手腕上反手扣住他的手,直擰勁再捅。

千讓吃了一驚,沒想到她竟有如此不要命之舉,趕緊本能地將身體向後掠。

隨着腕骨的咔嚓聲,護情掠過他臂彎之上,帶來數朵血花,濺到身下血葵上,那一花之色,似更妖嬈。

“你瘋了嗎?”

千讓大叫一聲,動作迅速地奪過她手裏的護情,隨後還沒等沈彤瑤激烈抵抗,就制住她:“沈彤瑤我想咱們倆要好好交流交流!”

沈彤瑤怒目圓睜,恨恨地把它生吞活剝。

人無傷虎意、虎有食人之心,道出了她與千讓的心聲!

曾幾何時看到這紅衣妖嬈男時,也總感覺自己雖然有妖媚過度之嫌,但卻純天然無害,加上自己曾對雲霞死心塌地,為雲霞療傷,沈彤瑤對自己從無防備。

誰會想到今天他對她是致命打擊!

千讓在她帶着恨意的目光注視下,並沒感覺到任何不自然,雲淡風輕地說:“不必那麼看我了。我干這些就是為林諦文好!”

沈彤瑤睫羽微,林諦文在?

千讓逼了她一把,把她帶到了前面,邊走邊說。

“你也別誤解他了。我為你所做的這一切,全由我背他來做!這就是我個人的意志,與他無半分金錢的聯繫!……此時他應在某個地方醫治你給他造成的情傷!”

沈彤瑤說不出話來,只心裏猜着度千讓毀了她的姻緣,讓她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她究竟為了什麼?

兩人從血雨腥風的葵花海中走出來,千讓把沈彤瑤帶到一輛馬車前:“快上車,沈小姐!”

沈彤瑤驀然回首,渭南城層林盡染,大街小巷、房屋鱗次櫛比,此時,賀蘭子徹、宋三六丫頭她們,想必是急得火急火燎恨得將渭南城鏟得乾乾淨淨吧?

他為傾城榮寵做好了心理準備,也為一輩子與她情投意合、相濡以沫做好了心理準備,很快,兩人便有了將第一胎繞膝,很快,又將第二胎、第三胎出現在身邊。

兩個從同一世界走出來的男人在這異時空裏相遇並相戀,這是天有不測風雲的命運啊!

但是。

她心口一緊,慢慢地搖搖頭,不想登上這不知去了哪裏的馬車了!

千讓並沒逼她,自身輕輕一躍,坐到馬車橫板上,一付遊山玩水閒情逸緻的樣子道:“沈彤瑤我先告你狀況,以免您老以這副兇相盯梢,奇怪難受!”

“我給你穿上這副模樣,只是想讓你不要被人認出而已!只是不想讓你以過去樣貌示人林諦文!”

“這次我為你戴上了人皮面具。防水防燥。那是你新面孔。想起來很費勁。”

“是啊,您肯定好奇自己額頭上方,怎麼會留下那麼多傷疤。事實上,就是因為這個人皮面具擁有者,去年在大地陷中死去。她是被頭上的橫樑砸傷的。頭骨破碎,拿人皮時額頭這個部位不可避免地破了。於是,我不得不用這個鐵質護額來掩蓋身上的傷疤!

千讓隨口說完,便玩味起削鐵如泥般的護情來,目光慵懶地落到了她身上:“你們放心吧!只要你們合作得好,我就不會害了你們!”

沈彤瑤撲上去想把護情搶回去。

千讓一抬頭,高高抬起手來保護自己的感情:“這個東西暫時不可能交給你。你拿走它真的很危險。也許你會在任何情況下從背後捅我。”

沈彤瑤撲騰幾下,那種護情總是距她約二尺,無論她如何用力,也夠不到!

她唇無語張,心急如焚但仍無一絲聲響,惱怒之餘,不知取面前這紅衣妖人如何處置。

千讓看到自己的雙手慢慢地搭在下腹,表情中也逐漸流露了祈望之情,不但淡淡一笑,答道:“我知道您是為腹中的兒女操心,您就放心吧。只要您聽話、順從,我非但沒有傷到您腹中的兒女,而且我會照顧好您母子。”

氣恨使沈彤瑤全身顫抖,但取紅衣千讓毫無方法,他以人皮面具一改她本來容貌,令周圍人無法辨認她,而他也不知以何種方式,令她喉嚨發不了一點音。

沈彤瑤眼裏紅衣千讓比魔鬼還恐怖!

千讓跳下馬車橫板上的車簾:“上了車,我帶你到個地方去!”

沈彤瑤還在搖頭晃腦的,身體稍稍倒退兩步。

她不願離開此地,這座渭南城,在她眼裏,便是她與賀蘭子徹之間的世外桃源、她最為嚮往之地……

千讓停下腳步,語氣硬朗:“上吧!”

“……“沈彤瑤搖搖頭,傷腕無力地垂於身側,沒傷那個,便攥緊拳頭。

她氣頭上回了血葵地,只想去找千讓,出盡了心頭這股惡氣,豈料,如今的千讓,已非往昔千讓!

她向後倒退,再向後倒退,那輛靜靜停放的馬車此刻看起來特別可怕,就像藏在其中的吃人妖魔

千讓亦不向她逼來,斜靠在車廂旁,手玩味沈彤瑤對自己的保護,眼神淡淡看了她一眼。

沈彤瑤猶豫了一下,正要掉頭逃跑。

千讓如此險象環生,要他幫助自己恢復原狀的念頭,實在是不現實,倒不如先回渭南城,以這個面目尋機慢慢靠近賀蘭子徹再請韓老師想想如何摘下這個人皮面具……

沈彤瑤心念一轉,忽見遠處小路上,一晚歸庄稼人扛鋤披薄暮靄,向自己走來。

沈彤瑤拿定留意,等那個男人靠近點,他看準機會走了,總之,眼前這馬車,他肯定上不去!

她偷瞄千讓,卻見他略顯心不在焉,正用手拂去那件紅袍服……

沈彤瑤心中一橫,扭頭拔腿就跑。

不知是幻覺還是幻覺,她似乎可以看見背後千讓迷人妖孽的臉龐,慢慢浮上一抹邪笑,隨即,利器刺破天際的微妙聲音在沈彤瑤耳邊擦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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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糙漢:家有嬌妻愛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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