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四章
郭后虞將奏摺摔在地上，郭管家立即低下頭，再不敢看大公子。
心下黯然，大公子生氣情有可原，任誰被斷了繼承之位，都會發火的。
郭后虞緊緊攥着拳頭，才沒有一拳揮在郭管家臉上。
御筆批複，不會作假，呵呵，祖父還知道要臉，竟然求了聖上。郭后虞遣了身邊常隨，帶着郭管事，去取金印。
郭后虞親自修書一封，寫好后，封了火漆，命常隨親自送往京城，呈給郭刺史。
一行人快馬加鞭，幾日便到達京城。
常隨將信親自呈給郭刺史，郭刺史看了信后，思量片刻，將族長都請了過來，正式，將大公子郭后虞的名字，從郭家族譜劃了去。
當著郭后虞常隨的面，開了祠堂，上香禱告，郭后虞從郭家族譜除名！
郭后虞離京時，身上仍有聖上所賜官職，身負官位，故而，郭后虞除名后，依然可報吏部，自立門戶。
常隨說大公子交代，移交清大公子雙親的財物，便會帶着離京。
郭后虞除名狀，郭刺史落下自己名字，常隨便遣了身邊跟來的人，去了吏部，即刻去辦戶籍。
孽子的下人，咄咄逼人的樣子，一點臉面都不顧，讓他十分厭惡，不由得對郭后虞這個孫子，更膈應了幾分。
早知道，就不請族人們過來了，原本想着，當眾與逆子劃清界限，日後，也好脫身，沒想到，這逆子，竟要分家。
族人們請來了，眾目睽睽之下，郭刺史不想惹人話柄，遂，命人將刺史府賬冊取來，當眾分了家。
郭刺史將家產分了三分，大公子身處大房，佔一成，二公子郭後進所處的二房，佔六成子庶出，佔一成，還有兩成，作為刺史府開支，日後也是留給二公子郭後進的。呵呵，二公子郭後進一家人獨佔刺史府八成家業，這當祖父偏心眼，偏到胳肢窩裏頭了。
郭家族長聽着郭刺史，臉面都不顧的分家做派，不由得愣了一下，平頭百姓分家，尚且顧及一二分臉面，不會這般偏頗，大房遺孤大公子才佔一成，同為庶出，一個兒子八成，一個兒子一成，這？
族長看着郭刺史這鐵了心的樣子，並沒有多言，多說無益！
大公子吩咐，東西一概不要，全都折了現銀，刺史府分他一成家產，折了七千兩現銀，兌了銀票，常隨收好。
另外大公子吩咐，去請了大夫人陪嫁的嬤嬤，帶着嫁妝單子，將裏頭的東西，一一對一遍，沒有紕漏便一併帶走。
大夫人嫁妝裏頭的物件，有年頭了，此刻並不齊全。
常隨有備而來，幾息功夫，從隨從中走出兩人，去了大夫人的院子，分批開始一一仔細核對嫁妝單子，整個嫁妝單子對了一遍，兩個時辰才對完。
逆子當眾索要他亡母的嫁妝單子，郭刺史賭氣般，竟一直穩坐在院子中，唯恐離開一步，便被這逆子扣上侵吞兒媳的嫁妝的名聲。
唯避免落人口實，郭刺史儘管十分不耐煩，也在這院子裏穩坐了兩個時辰。
等賬房報上總數，大兒媳的嫁妝竟差了八千兩，郭刺史的臉色，紅了白，白了又黑，十分可觀，郭刺史登時發了火，難不成，堂堂刺史府，會貪已經亡故兒媳那點嫁妝。
郭刺史本想為自己正名，分家也是存着當眾告知族人，他未曾苛待長子的孩兒。
眼下當眾被打臉，郭刺史震怒，命人將當家主母請來。郭刺史為何震怒，郭刺史填房夫人猜也能猜着。
自從國公填房夫人孫氏，得知郭刺史在祠堂外頭坐鎮，與大公子當眾分家這個消息后，她愁得皺紋生了好幾根。
她着實沒想到，大公子會另立門戶，決絕狠辣，跟刺史府劃清干係。她以為，大公子失去繼承之位，定會覺得自己沒了依仗，一介外放官位，定會牢牢抱緊刺史府這個靠山，豈料，他就是個瘋子！
當眾分家，與刺史府決裂，他能得什麼好處！
害得自己大庭廣眾下，丟盡臉面，這個孽畜！填房夫人將郭后虞在心裏罵得狗血淋頭，但也僅僅是她自己腹議罷了！
郭刺史填房夫人氣的咬牙，公中的財物，折了現銀，給大公子，這還好說。刺史府庫銀近一萬兩，給那逆子尚有餘存。
她哪猜到，大公子會在今日盤點他母親的嫁妝，這些年，她不動聲色的貪昧前兒媳的嫁妝，因大公子不在內宅，前頭兒媳膝下也沒有女兒，那些首飾擺件之類的，誰會在意？
大兒媳的嫁妝庫房鑰匙，她早就命人仿製了一把，只要支開守門的兩個婆子便可，這些年，她進出大兒媳的庫房，如入無人之境。看中的東西，想拿便拿，那管庫房的婆子，早就被她收買了。
偏偏，大公子的心腹，今日要當眾查驗。
她私拿的那些首飾物件，若說是大兒媳所贈，也圓不了謊話。
記事冊都一一記着，記事冊在誰手中，她素來懶得問，她想拿便拿，直到此刻，方才後悔，早知道，便裝個樣子，記錄在冊，也不至於太丟臉。
如今只能想辦法補上去，她當即命人收拾，將印象中悄悄拿來的首飾，匆忙收拾好，命人從後面跳窗偷偷放回去。
即便填房夫人極力添堵窟窿，郭后虞母親的嫁妝單子，還是空出來的半數之多。
這下，當面交接的僕人傻眼了，望着郭刺史，郭刺史臉上掛不住，黑着臉道，“年頭久了，東西丟了，也在常理之中，丟的東西，一概折成現銀，都給他！”
郭后虞的常隨隨即跟郭刺史行禮，“多謝郭刺史，如此，奴才也好跟大公子交差。”
打蛇隨棍上，竟連點子客套話都不說，聽這語氣，竟連幾日轉圜之地都不給。那個孽子，真不嫌丟人。
郭刺史數年沒有丟此大臉面，看着請來的族人，甚為頭疼，剛剛命人請人時，他還想着，將大公子逐出家門，還不落人口實，是那孽子非要分家，如此，他改立二房孫子繼承刺史府的消息傳出去，還能留着顏面，誰知，打臉如此之快。
孽子這是，早就知道府中有人動了他母親的嫁妝，早就做了安排，只等他丟臉呢！
大兒媳的陪嫁李嬤嬤，飛快的算好了賬，將那些丟了不見的首飾以及稀有物件，折了九千六百兩，郭刺史命人去取，惡狠狠的盯着大夫人的那些管事婆子們，心想，待今日族人們散去，院子中這些人，他盡數發賣，一個不留。
奉命去賬房取銀子的下人，一炷香的功夫，懨懨的回來了，看都不敢看郭刺史，這幅心虛的樣子，更讓郭刺史惱火，“說！”下人登時跪下，“賬房，沒有那麼多現銀了！”此話一出，堂下鴉雀無聲，怎麼會，堂堂刺史府，連幾萬現銀都沒有！
郭刺史氣的，一腳將小廝踹在地上，低吼一聲混賬東西，之後憤恨的朝管家吼了聲，“去看看，主母為何還不來！”
孫氏早就來了，藏在院庭後頭，聽見郭刺史命管家親自去請，她真想暈過去，可是她又怕，郭刺史一怒之下，休了她，她清醒着還能求情，若是暈了、、、、、填房夫人硬着頭皮，抬腳邁進前堂待客的大廳。
郭刺史見填房夫人進來，瞪了她一眼，十分不滿，傳她一刻鐘了，她才姍姍來遲！
府里的銀子去了哪兒，顧及私隱，郭刺史沒有當眾問孫氏，郭刺史見孫氏進屋，只問她，欠下前頭大兒媳的嫁妝，折了九千兩現銀，命孫氏即刻補上。
孫氏張大嘴巴，怎會如此巨額？一時間顧不得臉面，命人將自己的貼身丫頭冬雪找來。
冬雪來時，懷裏還抱着一個匣子，郭刺史的現銀還剩多少，孫氏一清二楚，再拿不出九千兩給大公子的人帶走。
自己貪昧的這些首飾，借口從大夫人庫房借來，府中事多，忘了歸還。李嬤嬤鄙視孫氏，輕聲說了句，“取而不問，是為偷！”
儘管聲音不大，但是，此刻花廳靜悄悄的，聽得十分清楚。孫氏心裏臉登時紅了，臊的，心裏氣得要死，這等子惡仆！郭刺史的臉上也不好看。孫氏咬牙，儘管名聲不好聽，相比多賠銀子，孫氏寧肯丟臉。
孫氏知道，橫豎今日丟盡臉面，郭刺史一通責罵跑不掉，但是，如果她拿不出銀子，眾目睽睽之下，郭刺史丟臉更甚，屆時，郭刺史震怒，可否能饒過自己這回，還不知道呢！
冬雪將拿來的首飾，跟負責核對單子的婆子，照着丟失劃下的首飾一一對照，將這些還回來的首飾做的價格核對了一遍，總計一千一百兩，補上一些虧空，但是，嫁妝單子還是欠下八兩。
除去剛剛給了大公子的七千兩現銀，府中只剩一千兩現銀，孫氏實在拿不出七兩了！
孫氏難得放下主子派頭，悄然走到大夫人的管事婆子跟前小聲說，“今日怕來不及，等明日梳理清楚了，定會補齊！”
孫氏自認放低了姿態，下人定會照做。但那刻板的管事嬤嬤似乎沒有看懂她的意思，又或者本就不同意她的提議，反而裝傻，“夫人說什麼？今日這賬目已經梳理清楚了，何苦等明日再給！”
這管事嬤嬤說話倒是直接，孫氏見眾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向她看過來，臉登時被羞得通紅，恨不得鑽到地縫裏去，恨恨得看着這個令自己出醜的婆子，孫氏惡狠狠的目光絲毫沒有嚇得這婆子，婆子輕笑，“夫人手寫欠條也可，若三日不能湊齊，老奴便以侵佔已故兒媳嫁妝罪名，一狀告到大理寺！”
填房夫人被噎得說不出話，憤恨的閉了嘴巴，若告到大理寺還了得，丟人丟滿京城，還了得。
前頭大兒媳的陪嫁婆子油鹽不進，孫氏沒辦法，只好忍着宗人打量的目光，寫了欠條。為今之計只能湊銀子了！
常隨帶着郭后虞母親的人，帶着清點后的當年嫁妝，浩浩蕩蕩出了刺史府。
郭刺史這才明白，那些陪嫁奴才的身契，都不在刺史府，是他疏忽大意了，今日才丟此大臉。想到今日丟盡顏面，都是因那不成器的孽子所為，郭刺史的怒氣更上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