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既已放下,死生不見
薄言歸忽然的靠近,讓燕綰下意識的向後退,然則身後便是桌子,登時腳後跟抵在了桌腿上,冷不丁身子後仰。
燕綰心驚,還來不及驚呼,腰間頹然一緊,已經被薄言歸撈進了懷中。
突如其來溫熱,讓燕綰登時紅了面頰,一時間不知該將雙手放在何處,卻被薄言歸死死的抱在懷裏,胳膊緊箍着她,容不得她掙扎。
“別動。”他嗓音暗啞,俯首在她耳畔低語,“讓我抱一會,就一會。”
燕綰不敢動,鼻尖滿是他身上淡淡的茶香,腦子裏一片空白。
燭光葳蕤,倒映着兩個相擁的身影。
外頭。
豆豆瞪大眼睛,嘿嘿笑着,伸手捂着小嘴,一臉的興奮模樣。
“公子高興吧?”雲來笑道。
豆豆連連點頭,怕驚擾了內里,悄摸着退回到院子裏,重新坐在鞦韆上,“自然是高興的,爹爹和娘親能在一起,那豆豆也是有爹有娘的孩子了。”
惠娘心頭一緊,“小公子很在意這些?”
“以前在陽城的時候,人家都罵豆豆,是沒爹的野孩子。”豆豆撇撇嘴。
哪怕娘說了,他爹死了,他們是孤兒寡母的,旁人沒見過他爹的出現,都還是一貫的喊他是野孩子,一度讓他抓狂,止不住的與這些孩子干架。
當然,如果沒有小娘幫忙,多數是要輸的。
但豆豆也不敢真的讓小娘幫忙,因為娘說了,小娘會咬人,萬一真的傷及性命,後果不堪設想,那些人就會瘋了似的,打殺小娘。
豆豆捨不得小娘受傷,慣來都是自己干架,然後被大孩子欺負……
“這幫腌臢東西。”惠娘啐了一口,“真是晦氣。”
雲來輕輕推着鞦韆,“現如今都好過了,小公子只管放心,有主上在,絕對不會讓人欺負了小公子,老夫人也不會答應的。”
“小公子受苦了。”惠娘滿臉愧疚。
如果不是自己沒用,與小公主失散,何至於讓母子二人吃這麼多的苦?
“不苦不苦,還是有好多好多好人的。”豆豆這性子,倒是隨了他母親。
惠娘瞧着,忽然有點欣慰,彼時的小公主,不也是這樣的隨和嗎?不管發生何事,都是那樣的樂觀向上。
如果不是燕國覆亡,如果不是小公主出事,現如今的豆豆應該是燕國最尊貴的小公子,先帝那麼鍾愛小公主,對小公主的兒子……更會如珠似寶。
可惜,先帝瞧不見……
過了好一會,薄言歸才從內里出來,唇角止不住的揚着笑意,又伸手抱了抱豆豆,其後腳步輕快的離開。
看得雲來一臉懵逼,枝月眉心突突的跳。
主上這麼高興,還是頭一回見着。
“主上那麼高興,還真是少見。”雲來道。
枝月回過神來,“因為有夫人在啊!”
“爹爹和娘在一起,自然是高興的。”豆豆嘿嘿笑着。m.
惠娘愣了愣,終是沒再多說什麼。
薄言歸腳步輕盈,景山能清晰的感覺到來自於主上的心情愉悅,果然,綰夫人是良藥,主上只要遇見了綰夫人,便是百病全消。
“主上,溫少卿那邊……”景山小心的開口。
薄言歸裹了裹后槽牙,彷彿是想到了什麼,“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主上的意思是……”景山不解。
薄言歸幽然嘆口氣,“先看看情況再說,也許宮裏的太醫用不上,倒是用着了府上這位……倒也不是什麼壞事,說不定還能領一份人情。”
“主上何意?”景山還是沒明白過來。
薄言歸轉頭瞧着他,“傳令下去,查清楚這毒的來源,不要驚動漢王府那邊。想來這會,漢王府也在查,兵分兩路,派人盯着漢王府,跟着他們應該錯不了。燕綰說得對,江湖事,江湖了。”
“是!”景山了悟。
薄言歸負手而立,忽然唇角輕勾,“好機會啊!”
接下來,得看這機會,能不能落自己的手裏。
夜色沉沉,少卿府那邊燈火通明。
實際上,溫容辰還真的沒想過太多,受傷就受傷罷,打小慣了,受傷又如何?小時候有娘親陪着護着,其後便是孤身一人,生死也隨己。
房內。
燈光羸弱,九月被驚醒,睜眼瞧着是溫青山進門,當下行禮退到一旁。
溫青山沒吭聲,只是擺擺手,示意九月下去。
九月有些不放心,但礙於是自家公子的生父,又是漢王,不敢違拗,只能行禮退出了房間,一步三回頭的,面露難色。
“怎麼,你還怕王爺對公子下手不成?”吳理嘆口氣,“虎毒不食子,王爺再生氣,也不至於對親兒子下手,何況這兒子還是他最中意的。”
最中意?
未見得吧!
九月心頭腹誹。
當年在佛堂里,夫人和公子過的是什麼日子,九月都看得真真的,若真是中衣,也不至於如此。
“我知道,你們都在記恨着王爺,關於佛堂之事。”吳理嘆口氣,“可當年的情況,着實有些特殊,漢王府腹背受敵,得先帝猜忌,當時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若是真的把夫人和公子接回來,只怕也會成為他人的俎上魚肉。”
九月轉頭望着他,“吳大人,您說的也對,可您覺得我家公子會信這套說辭嗎?王爺將夫人和公子丟在佛堂不管不問,夫人走的時候,也沒能見上王爺最後一面。”
吳理蹙眉。
這也是王爺,心中的遺憾。
“你可知道夫人最後說那句話是什麼嗎?”九月問。
吳理搖頭,他不在場自然不知道。
“夫人說,既已放下,便是死生不見。”九月微微哽咽,“夫人性子剛烈,走的時候只是捨不得公子,公子一滴淚都沒流,妥善安葬了夫人,便帶着奴才,隻身來了京城,一步步走到了今時今日的位置上。”
吳理張了張嘴,愣是吐不出半句話來。
“經過這些事,吳大人覺得,誰還能勸公子,誰有資格勸公子?”九月問。
吳理幽然輕嘆,苦笑兩聲,“這事……還真是棘手,但眼下先顧着公子的身子吧?”
“公子平靜得很,對於生死早就看透了。”九月嘆口氣,“只怕公子,已經不在意身上的傷勢,會不會惡化了……”
吳理心驚,“這可不行,若是公子有所損傷,王爺不得拆了這京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