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擒
他的嗓音,慵懶、清淡、冷漠中透出森寒。眾狼兵聞言,皆垂首不敢窺探,似乎已懼怕到了極致。
可蔣七七,分明從他的眼中,看出一絲不尋常的意味。她想要細究那是什麼意味,卻只看見一汪沉寂的深潭。
蔣七七冰涼的手指,忽得溫熱。
「捉了。」
對面人冷冷盯着她的臉,足足看了三秒,忽然開口。二個字出,似厭煩再多看她一眼,轉過身,匆匆出了硃色院門。
滿園枯枝老木,滿園鐵甲侍衛,滿園燃燒的恢弘殿宇,自他背影消逝的剎那,倏地熱鬧真切起來。
蔣七七能清晰地聽見風吹枯葉聲,聽見侍衛呵斥聲,聽見承塵燃燒聲,甚至妃嬪的哭泣聲。
而方才,她似乎下意識便屏蔽了一切聲源,只全身心的注視着一人。
北陽王。
遠處宮道上,那一抹雪白的背影,獨行於天地之間,似蘊含著無上的魔力。
好似這天下,早已無人可堪與敵。
真真是一個詭異的敵人!
蔣七七秀眉微挑。
下一刻,秋水與白衣女子,已殺氣騰騰地撲上來。
疾風肆掠,雪亮的劍花密集如三月春雨,兜頭罩下。
那飛鏢,一枚枚直擊要害,誓要索她性命。
蔣七七一掌劈開隔空射來的飛鏢,凌空躍起,翻身避過潺潺不止的劍雨,「唰」的一聲拔出了袖中匕首。
「叮。」
兵刃相接,清脆悅耳。
二個殺手,走招如行文,一板一眼,一絲不苟,一氣呵成。
似乎,他們在殺人前,那一個個動作,早已錘鍊了百千萬遍,永遠都不會有一絲錯漏。
蔣七七目色一冷,果然,是最強勁的對手。
她閃身避過秋水的長劍,足尖迴旋,縱身倒提,匕首遞出,一劍削向白衣女子頸部空門。
女子驚愕,雙袖狂舞,急亂避開。
蔣七七的匕首卻根本未曾削至,她不過是虛晃一招,已撤了匕首,一步退後,轉身跳出了院牆。
一眨眼,飛奔。
二十米米、一百米……
她面色沉靜,平衡着呼吸,急速奔行。
只要逃離了北陽王勢力範圍,普天之下哪裏容不下她?
她自信,以她之力,足可以暢行江湖。
蔣七七忍不住回頭,那二個殺手,似乎並未追來。
說到殺人,或許北陽王的二個殺手,還可與她一較高下。說到藏身,這二人定然無法望她項背。
蔣七七勾唇一冷,巧妙地隱蔽身形,急速穿過寒涼的水榭,奔向了栽植着大片冬青樹的茂密花園。.
入得此處,於她而言,便是重生。
冬青樹林入口,一人身着墨色的錦衣,披着雪白的狐裘,負手而立。聽得她奔近,緩緩回頭,挑眉勾唇道:「又想逃?」
蔣七七駭然抬頭,迎面射來一支精巧玉笈。
似乎,是他束髮冠上之物。
再睜開眼,四野天青,入目是鏤花實木牙床。天青紗帳鉤起,敞開的小軒窗外,栽植着幾株火紅寒梅,清麗逼人。
剛下過雪,懸挂在枝頭的雪花,撲簌簌往下掉落,無端端教人心神曠怡。
蔣七七目光閃了閃,倏地翻身而起,坐直了身子。
小小廂房,不知是誰人寢室,四面白牆上不過寥寥掛着一幅筆墨粗陋的宅園圖。
那宅園圖,雖是筆墨粗陋,卻繪得極為逼真,花草亭榭,無一不精。
除卻這宅園圖,廂房中便只得桌椅板凳與床榻帽架,略略看去倒也古樸。真有點新中式的味道。
蔣七七收回眼光,躍下床榻,穩穩踩在了地上。
冬雪天氣,地板竟然不算涼,似乎還有些溫熱。蔣七七想,古人還知道燒地暖。
垂首,她足下的繡鞋不知去了哪裏,只着一雙雪白的長襪。連同她身上的衣裳,亦不是她先前模樣。
蔣七七秀眉一挑,三兩步到了門口。
暗棕色的雕花門,恰在此時從外打開,險些撞上她的鼻子。
幾時開始,她的感覺竟這般遲鈍了?
門外,北陽王雪白的狐裘,在朦朧的天光下泛着冷淡的光澤,妖異的臉上正帶着鄙夷而散漫的笑意。
「原來,不過如此。」
他鼻中哼出不屑,冷冷一揮手,淡然道:「盡心妝點,本王希望太子只看一眼就垂涎你。」
蔣七七一怔,右掌如刀,旋即劈出。雙足順勢飛旋而起,狠狠踢向他面門。
然而,發力不過一瞬,力氣便沉寂在身體不知名的角落。她整個人,頹然軟倒在門檻邊。
沉重的呼吸,昭示着她的體力不支,也昭示着她此刻的困頓。
蔣七七抬起頭,目光中滿是蒼白的憤然。
北陽王俯視她光潔的額頭,冷聲道:「中了李素雲的十香軟筋散,又服了本王的九曲丹,竟還妄想行刺本王?你可真是大膽!」
他微微一頓,輕蔑笑道:「不過你放心,藥性會持續到太子臨幸你之後。你就好好享受吧。」
一語畢,他悠然轉身,緩緩步下台階,踩着薄薄的積雪離去。竟然,不再打算多言。
台階下,白衣勝雪的女子,捧着精緻的托盤緩步而上。
蔣七七看到,盤中是艷色的霓裳,還有緋色的妝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