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第 57 章
“你是怎麼解除蝙蝠車的電流防護的？”
夜還未結束，但此刻天已經蒙蒙亮了。蝙蝠俠真的只用一隻手就把那個男孩制伏了，他們現在站在他客廳里——一個破舊、空蕩蕩的地方，男孩的家。
“把你該死的輪胎拿走吧，然後滾蛋，離我遠點！”
起初蝙蝠的身影翻窗而入時，男孩是這麼說的。
蝙蝠俠落在他的書桌上，然後跳下，一把擊落了他手裏的匕首，幾乎只是動了動小指就將他按到地上。
“不要拿危險的東西。”
他徹底服氣了，投降地舉起雙手，蝙蝠俠意外地沒那麼可怕，他放開束縛，還順勢拉了他一把。
男人環顧四周：“孩子，你就住在這裏？”
“是啊，怎麼了？這是我的地方，而且我很喜歡這裏。”男孩叉腰道。
脫落的牆皮、發霉的地板、很明顯是手工改造過的頂燈、舊沙發、風格不匹配，一看就是垃圾堆撿回來手工再拼造的傢具、舊木板封訂的窗戶、漿洗得發白的衣服和成箱的壓縮罐頭食物……
“你的家人都去哪了？”
他的寫字枱，上面放着一摞圖書館借閱的書籍——封面有特殊的借閱標籤——手工編織的筆筒里兩三根好牌子的鋼筆，小枱燈邊的相框裏放着一個女人的照片，還封了一張什麼票券的存根。
男孩撇開頭：“我不知道我爸去哪兒了，又去蹲監獄了吧，我猜也是。”
“你母親呢？”
“她已經死了，她當時病得很重，夠了嗎？現在從這裏滾出去！”
蝙蝠俠低頭瞥了他一眼：“還是那個問題，你是怎麼解除蝙蝠車的電流保護的？”
男孩雙手抱臂，仰頭瞪回去：“我自己做了個小東西，把它拆了。”
蝙蝠俠掃視屋子，很快鎖定一個目標，他以一種警官搜查的氣勢邁開步子，搞得男孩值得急急撲過去攔住他。
“你別翻我東西，我沒有害過別人，我不做壞事。”
“你能做出那種工具，哪裏得到的零件？”黑暗騎士依舊冷酷。
他用“關你屁事”的眼神回敬他。
“我要確保你不會傷到自己，你很有天賦，也很聰明，但無人指導。我不知道你用什麼途徑搞到了那樣的東西，別想矇騙我，我知道怎樣精密的儀器可以破壞蝙蝠車的防護。”
蝙蝠俠的聲音像是能嚇哭小孩的邪惡反派，但他此刻卻說著老媽子一般煩人的話：“恐怕把我的東西還給我還遠遠不夠。”
他撇下嘴角：“你要向警察告發我，是嗎？”
“不是警察，但我認為我們該談一談青少年機構的事。”
男孩幾乎嘆氣：“社工們？放過我吧——”
“我能照顧我自己，我知道如何在街道上謀生——而且我也喜歡這裏！”
他像炸毛的野貓，豎起渾身的毛髮：“我可不想被扔進什麼骯髒的孤兒院，或是什麼寄養家庭去當什麼人的捐款箱！頂天立地，我，傑森·陶德！”
他們對峙了一會兒，蝙蝠俠選擇換一個方式，他轉身拎起扔在地上的輪胎，只回頭看了傑森·陶德一眼，男孩立刻收起兇惡的表情，理虧地趕過去拿另一個。
蝙蝠俠已經在着手運走那兩枚輪胎了，而傑森則在一旁幫襯，他們從傑森家一路把剛偷到手的輪胎送回去——哦，傑森心裏是有些不舍的。
他們離開傑森的家，蝙蝠俠沉默地看着男孩給自己的家門做偽裝，將所有防盜小機關打開，將一切整理停當，有條不紊，一點不像旁邊還有個蝙蝠俠在等的樣子。
明知道拖延也沒有用，他更像是是在耍小脾氣報復，或者單純是……孩子想和他再待一會。
他們出發，門外是依舊昏暗的夜色，但天際線上已然擦出黎明，這個時間路燈還在亮，兩人的影子在燈下淡淡的。
蝙蝠俠又提起剛剛的話題：“傑森·陶德？嗯，你母親病了多久？”
傑森看着蝙蝠俠解除蝙蝠車的保護，動作嫻熟地將輪胎安回去：“一年多……我給她找食物和其他的東西，給她保暖、保命……直到我無能為力。”
蝙蝠俠很快用他萬能腰帶里的小工具兩三下完成了重裝任務，傑森在一邊都捨不得移開眼睛。
他站起身拍了拍男孩肩膀：“你能做出那種工具，哪裏得到的零件？”
那雙充滿攻擊性的眼睛忽然平靜下來，不知是不是因為蝙蝠俠短暫卻有效的相處，男孩最後鬆口了：“是……是我認識的一個朋友幫我的。”
“是我和他說，我想偷蝙蝠俠的車輪胎，他說，‘哦，那就交給我吧，誰讓我是老好人呢？"然後我的仙女教母就施了個魔法，變出神奇小機器，用小信鴿給我郵回了家。”..
不知道為什麼，傑森覺得蝙蝠俠好像在頭盔下皺起了眉毛，護目鏡下的眼神犀利了起來。
“你別想問出更多，我都不知道他到底長什麼樣子是什麼身份什麼底細。”
“……”
“所以，朋友？”這聲音平板的反問像嘲笑。
傑森突然火大起來，他今晚已經被這個漆黑的蝙蝠怪物盤問了無數次，而現在，他問——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嘴巴一張就忍不住說出來了：“對，他就是朋友！明明他蠢得要命，就像個別有用心的壞傢伙，可干出讓我偷走錢包這種事的蠢蛋什麼都不圖，他幫了我媽媽，也幫了我——一個普通的貧家小子，沒有高貴血統沒有特殊能力，他爸爸是個混蛋媽媽是個癮君子，獨自在這窮街陋巷養活自己，一輩子都飛不出哥譚讀不起書的街頭小子！”
蝙蝠俠呆立在那裏。
他身上的火焰如此熱切明艷，灼灼燃燒着，炙熱的火苗燎到了他的心。
他在求救，他還有着熱切的理想和願望，他想要更好的未來，他有足夠的能力，他的性格那樣特別，他需要一個人來引導，他想變得更好——
他熱愛讀書，書架上有好多原本家裏的舊書，桌上還有新在圖書館借閱的，他渴望知識；他有着聰明的頭腦和靈巧的雙手，沒有上過學，卻能製作出精密的儀器並實戰成功；他有着豐富的生活經驗，在犯罪巷摸爬滾打長大，他是哥譚的孩子，熟悉這裏的一草一木，會察言觀色，能讀懂人心……
布魯斯回神時，他恍然察覺自己在想什麼。
他有一顆純真善良的心，比任何人都要堅毅單純，率直卻又細心敏感……孩子總是最好懂的，特別是一個還未成型的孩子，願意敞開心扉的、並未走入歧途的孩子。
“你的朋友……”
傑森快言打斷他：“我希望你不要打攪他，當然我也管不了你。”
然而那凌厲的話語卻在末尾軟了下來：“嗯……假如你要去查這個人，能不能最後告訴我……他的名字。”
傑森抬眼看他，蝙蝠俠卻沉默了很久，這讓他感覺很奇怪。
“我送你去學校。”他沙啞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沒什麼感情的平板語調。
“什麼學校？費伊·古恩的男子學校？前兩天我和我的好朋友仙女教母一起悄悄舉報掉的那個罪犯教育學校嗎？”
傑森仰頭用鼻子尖看他，似乎想給自己的朋友做“好人證明”。
蝙蝠俠卻轉身，披風一角隨着他的動作被風掀起，男人只留一個背影，他就要這麼上車離開了？
“嘿—”
傑森話還未出口，蝙蝠俠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他；“行了，小辛德瑞拉，上車吧。”
傑森呆在當場，他幾乎驚掉了下巴，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他掏了掏耳朵，似乎懷疑自己幻聽了。
“你，你說什麼？”
他看見那個哥譚黑夜傳說、恐懼的代表、黑漆漆的可怕蝙蝠俠，朝他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誰知道呢，太陽就是在這一刻從地平線下鑽出來的，黎明在一瞬間籠罩他整個世界。他腦子空白，控制自己四肢的動作似乎都生疏了起來。
空氣里是飄了什麼該死的興奮劑嗎？今天哥譚的早晨是有朝霞嗎？為什麼倒退着在眼前飛馳而過的景物都籠在一層金光里，天邊的雲是糖果色的？
好噁心，那是什麼小女孩一樣的形容詞！該死的，蝙蝠車簡直太帥了……那是蝙蝠俠的開車的側臉嗎？他是不是第一個有幸看到這一幕的街頭小子……不對，停下來，不要再想這些了！
他要帶我去哪兒？去他的基地老巢見識見識嗎？哦最好他能給我上兩節課，那樣就能呆更長時間……現在天亮了，蝙蝠俠只在夜裏出現，那白天的他在幹什麼，睡覺嗎？他在蝙蝠洞裏到掛着睡覺嗎，還是像吸血鬼那樣？
該死的，你這個蠢東西，別跳了，太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