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歉意
僕人們都嚇破了膽,再也顧不得主僕規矩,驚叫着四散而逃。
影五瞧了瞧那隻幼獸,繼而一言不發,他的面容被燭光映襯的陰晴不定,似乎在思索如何抉擇。
淚水模糊了溫慕慈的視線,但她無法痛哭,她甚至痛得連呼吸都快做不到了。
“對不起啊……”
他獃獃的說,尾音低至不可聞。
“所以,你還是忍不住了嗎?”柳意歡撇過頭來,“我還以為你教唆完了之後,就不管死活了呢!”
影五的手垂了下去,他握住了刀。
透過窗能看到夕陽,黃昏時分世界寂寥,他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少年。
影五直視着溫濤的眼睛。
看着這樣的眼睛,溫濤不合時宜的有種感覺,有种放松的感覺,緊接着卻覺得脖子一涼。
這些年,溫濤永遠站在陰影中,甘願當柳意歡的影子,此類行為,已變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影五已出現在了溫濤身側。
靜靜的握着刀。
溫濤明白了,他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細痕,應該是被那把刀割出來的。
旋即,血液像瀑布一樣湧出,他眼裏的生機也漸漸冷卻。
柳意歡神情微凜,雙眉不自覺的挑起,眼角也隨之而起,她的眉眼很好看,此刻卻猶如飛劍一般,有了種鋒利的意味。
她陰沉着臉道:“你害人便罷了,現在冒出來充好人,當真以為我奈何不得你?”
“閨中小娘子,竟被逼到這一步嗎…”影五尚未轉身,只是低頭瞧着溫慕慈,“已經是奄奄一息了啊……”
那隻幼獸眼中空蕩蕩的,除了倒映着影五的臉,什麼東西都沒有。
一心利用她的影五也說不清楚,他為何會後悔,這隻生活在牢籠中的小獸,什麼也沒做錯,錯的只有他。
此刻,身後傳來些許詭異的動靜,所以他閉上了眼睛,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倏地,正廳里一片寂靜,片刻后忽而響起了大片的嬰兒哭聲,哭聲中透着殺意。
“颯——!”
破空聲至。
影五轉身斜斬,嗑開了那抹寒光。
寒光沿途飛回,在柳意歡身前流轉。
影五眯了眯眼睛,那是一柄極小的飛劍,用來做匕首都會嫌小了些。
可就是這樣一柄袖珍的飛劍,剛剛他若是動作慢上一秒,都會被一劍洞穿胸膛。
影五略感奇怪,緩緩道:“你飛劍的路數,和張未然絲毫沒有聯繫。”
雖說張未然所學駁雜,但那一手飛劍的本事還算真宗,應是煙霞洞的劍訣不假。
不過影五反觀這柳意歡,僅從她猩紅的眼睛中,就能瞧出其功法定如毒切一般,走得是狠戾的路子。
“那老不死的怎會傳我煙霞洞劍訣。”柳意歡皮笑肉不笑,“若不是來了雲關城,我指不定要被拿捏到什麼時候!”
話音落下,嬰兒啼哭聲聲愈烈。
“原來,你才是徹徹底底的魔頭啊!你為了練功,殺了多少嬰童?”
影五一陣膽寒,那些聲音即將刺破他的耳膜,鑽入他的腦髓。
“不多不多,我記得是……九十九個嬰兒的心頭血罷了!”
影五愣了一下,他原本以為這女魔頭只是放浪了些,殺人狠辣不假,萬萬想不出會有此等手段。
應是嫁過來的時候,溫濤利用職務之便所為,影五看了看那具冰冷的屍體,心想終究是害人害己罷了。
“你身上背的人命,挺多……”
影五低頭喃語。
“是又如何!”
柳意歡嘶聲道:“這諾大的雲關城十幾萬人口,北齊朝廷的玄清衛都未曾發現,區區百名嬰兒,何必在意?!”
話罷,數道銀光泛起,那是一柄又一柄的飛劍。
影五抬起頭細細看去,滔天的戾氣中,是足足十一柄飛劍。
“張未然忌憚我的天賦,憂慮我脫離他的掌控。”柳意歡肆意的笑着:
“若不是我這愚蠢的夫君,替我尋來這部劍十一,我何來翻盤的機會!”
一縷晚風穿堂而過,滿堂燭光微搖。
影五沉默片刻,沉聲道:“張未然或許不是忌憚你,他是覺得你這個人,還不配修鍊煙霞洞的劍訣!”.
“嗯?”聞言,柳意歡的眼神冰冷了下來,“你胡說!”
僅是幾息的功夫,影五就想明白了此事,他做不到不管不顧,他也永遠無法成為,絕情滅性的魔頭。
“別死……”影五看了看溫慕慈,而後又與柳意歡對望,“她還有救。”
柳意歡嗤笑。
“何必在意?”他挽了個刀花,“既然如此,那你確實該死。”
影五的身形從原地消失,他以極快的速度暴沖,刀光和人影交織在了一起。
七柄飛劍齊出,沿着不同的弧線切割過去,柳意歡對飛劍的操控極為精密,飛劍的氣息甚是駭人。
僅是一瞬間,影五的額頭便已儘是冷汗,他不得不停下進攻的腳步,幾乎竭盡全力,他挑開了那七柄飛劍。
柳意歡嘖嘖稱奇,“這般天賦異稟,前日與張未然行房事,事後我聽他提起了你,說你……”
影五沒讓她繼續說下去,他整個人如同一隻貼地飛行的黑鷹,手中的唐橫刀,就是黑鷹的喙。
十一柄飛劍在晚風中顫動,驟然之間,齊齊飛出。
影五知道,若是繼續纏鬥下去,此戰必敗無疑!
他的瞳孔之中,那十一粒銀色光點愈來愈大。他沒有退,僅且借勢避開要害。
頃刻間,六道銀光洞穿了他的身體,同時六道血柱,於影五周身噴涌。
下一刻,畫堂春也刺入了柳意歡的身體,他的刀頂着柳意歡向前,兩人的鮮血宛如破碎的紅綢,飛濺當場。
“有些可惜……”
影五輕聲說著,飛劍的進攻,鑽心的疼痛,都讓他的刀偏了些許。
他對這一刀,並不滿意。
於是影五把刀身全部頂了進去,而後擰轉刀身,感受着血液噴射,濺得他胸前一片溫熱。
“你這該死的小雜碎!”
柳意歡聲嘶力竭的吼叫着,她用儘力氣,也只喚來了一柄飛劍,可也未有餘力操縱,僅是緊攥在手裏。
她纖細卻有力的手抓住了影五的領子。
另一隻手,高舉飛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