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落夕鎮的怪疾
已經到了晚上十點四十。
落夕中學晚上十點半下晚自習,住校生走讀生一視同仁,夜路漆黑,但是他已經習以為常。
車輪飛轉,在夜中發出有些瘮人的「嗖嗖」聲。這個點,有些人家已經睡下,居民樓上的燈零零星星地開着幾盞。陳舊的路燈忽明忽暗,閃爍不定,彷彿野獸在黑暗中眨眼。
「咔噠」一聲,他打開了自己家的門。
入眼的是一片漆黑,就連電視機頂盒上的藍光也不曾閃爍。
他隨手打開了門口的廊燈,白光閃爍,讓他微微眯了眯眼。一路昏暗,這樣的光讓他還有些不適應。
「媽?」他叫了一聲,聲音在這兩室兩廳的房間中回蕩,卻始終沒有聽到迴音。
他隨手把書包往沙發上一扔,忽見茶几的煙灰缸下咋寫一張紙條,連筆小字,一看便是母親的筆跡——
天天:
媽媽今天剛聯繫上一個客戶,要出差一段時間,要下個月月底才能回來。你銀行卡里媽媽打錢了,有事打電話,照顧好自己。
愛你的媽媽
沙發上有些凌亂,顯然是母親有的時候收拾得匆忙,有幾件衣服隨意地扔在沙發上。他往沙發上一癱,隨手便把那張便條扔進了垃圾桶。
又是這樣。
母親好像是他開學前兩天才回來的,回來以後,不是在房間裏給各種人打着電話,就是從七點出門,晚上十二點以後才能回來。而這才開學第三天,她便又離開了。
他已經習以為常。
他的父母都是生意人。父親做的是煙酒生意,一年裏幾乎有十一個月都在外地奔波;母親做的是化妝品生意,更是要全國周遊,見各種各樣的客戶。
似乎從上小學開始,他獨自在家的時間便遠遠長於父母陪伴的時間;初中以後,父母似乎更讓他過起了獨居生活。
窗外,是初春的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在昏黑的夜中沙沙作響。屋內白色的燈光閃爍,卻比外面的月光還要寒涼。
。。。
星期四上午放學臨走的時候,蘇余天被安若晴叫住。
「可以向你打聽一些事嗎?」安若晴手中拿着一張表格,似乎在做什麼調查,看着他的眼神中有些期望。
「哦,可以。」他知道安若晴來這邊是來做一項調查的,他當然願意配合,回頭向門口的郝晨淵揮了揮手,「晨淵,你先走吧,我幫幫忙!」
他不急着回家。那個家……也沒什麼好回的。
「謝謝。」安若晴笑了笑,對他的配合表示感謝,但緊接着笑容一收,取而代之的是蘇余天從見到她以來從未見過的嚴肅,「可以給我講講你們落夕鎮前不久出現的那例不可治癒的怪病嗎?」
蘇余天心中一凜。
是的,前不久,也就是開學前一個禮拜左右,落夕鎮確實出現了一例格外怪異的病例。
患病者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伙,正值青壯年時期,身子骨也格外硬朗,可有一天,突然行為舉止變得格外怪異,如同抽了風一般,嘴歪着,脖子擰着,胳膊和腿以一種常人幾乎做不到的姿勢扭曲着,卻一瘸一拐地以一種快的難以想像的速度,在整個落夕鎮穿行!
如果真的只是在大街上跑跑,那還不算什麼,可能就是被當成抽風的神經病,但最瘮人的是,他一邊跑,嘴裏還不斷噴出一種綠色的液體,黏糊糊的,落在地上好像還會蠕動!
當時,幾乎所有的居民都躲在家中,幾乎沒有人敢跨出家門。沒有人知道那個年輕小伙怎麼了,更沒有人知道他吐的是什麼,直到穿着防護服的警方強行把那小伙制服,又有專業人員清除了那些粘液,並且鑒定說不具有傳染性,這件事引發的恐慌才緩緩被壓下去。
雖然現在大家都不談起這件事了,但這件事印在每個落夕鎮居民的心中,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格外詭異。
蘇余天把自己聽到的看到的都告訴了安若晴,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那綠色的粘液在地上蠕動的情景,但聽着目擊者的描述,想着電視劇里那些生化片和各種毒蟲的樣子,仍感覺一陣寒惡。
「蠹般……」蘇余天忽聽到安若晴嘀咕。
「什麼?」他沒聽清。什麼般?
「沒什麼。」安若晴忙搖了搖頭,緊接着問,「之後怎麼樣了?」
「之後……那小伙就被警方押送到醫院強行接受檢查了。不過那種病很怪,警方都不知道該送到那一科去。最後好像決定去看血液科,但血液科的醫生直說看不了,又轉了幾個科,都不行,甚至有的醫生都不敢接近那小伙。然後好像又轉了好幾次醫院,又去了縣醫院,市醫院,好像最後去了首都國際醫院,還是看不成。最後……那小伙死在首都國際醫院了,到死都沒弄出來病因。但是,聽解剖醫生說……那小伙的脾和腎臟幾乎都被掏空了。醫生剖開他的器官時,發現裏面也都是那種粘液……」說到這裏,蘇余天不住頓了頓,隱約覺六腑有些發痛。
安若晴仔細地聽着,聽到這裏,在那張報告單上填了一點什麼,蘇余天想看,但安若晴彷彿刻意用手擋住在了字上。他想着可能是什麼專業術語,他也看不懂,也沒多問。
「所以……」蘇余天把目光緩緩移到安若晴臉上,「你來落夕鎮……就是為了調查這個嗎?」
「可以這麼說。」安若晴一點頭,沒有否認,但也沒有全部確認。
「那……你們有調查出什麼嗎?」這才是蘇余天最關心的問題,「或者說……這種病有解決的辦法嗎?」
安若晴抬起頭,和他的目光對視上,不知是不是錯覺,蘇余天察覺到她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猶豫,但那是轉瞬即逝的,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或許……並沒有。」他聽到若晴這樣說。
他的期待凝固在了臉上。但腦海中又浮現出剛才安若晴眼神中的那絲猶豫,他隱約覺得彷彿沒有這麼簡單。
頓了頓,他又聽到了安若晴的聲音:「但……可以說有。」
他怔怔地望着安若晴,不知道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看到,安若晴的神情遊離了一下,但隨後,又恢復了平常,露出那招牌笑容,似乎是對他說,似乎是自言自語:「會沒事的。」
雖然和她才認識了一天多,但蘇余天卻發現,安若晴的這句話,莫名地讓他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