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害羞了
林柒染好一會沒說話，許久，才緩緩開口
“我以為尉遲微月不會下死手，但沒想到，他還是殺了人”
九音閣是顧浣傾盡半生的心血，尉遲微月是顧浣一手培養出來的，某一種意義上來說，九音閣也曾是尉遲微月的“家”
顧浣傾盡半生的成果被林柒染變成現在這樣，不知道顧浣知道了，會不會不開心
“小姐，為什麼不讓人追殺他呢？”
為什麼，因為愧疚吧，對顧浣的愧疚，顧浣臨終前交代過她，放過尉遲微月以及給他一個機會，可她還是放任顧然下了九州通緝令，讓他有家回不了，甚至見不到顧浣最後一面，顧浣拿她當親妹妹，可她卻連顧浣最後的遺願都沒有尊重，那麼現在，顧浣看到尉遲微月，她會開心嗎？
這世上哪有什麼保屍身不腐的蠱，林柒染用至寒的玄冰封住了她的屍體，常年以引夢香為媒，維持她作為人最後的一絲意識，人有意識，就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死去，可她也明白，顧浣現在和死沒有什麼區別，她費盡心力的維持顧浣現在的樣子，或許，就是在等他
她將顧浣置於常年積雪的天臨雪山，大概是早就想到了，終有一天，還是要完成顧浣一直想做，卻至死都沒有宣之於口的心事，她只是在等，等自己可以放下，可以原諒。可這件事，她從來都是沒有資格談原諒的，或許，在她看見尉遲微月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知道該如何安排顧浣所剩不多的時間了，畢竟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會用一生去守護顧浣了
這些年她時常會想，顧浣長眠雪山的這些年會希望看見尉遲微月嗎
萬里蒼茫，無邊孤寂是顧浣早已預知，為自己定下的結局，可是，顧浣曾經的未來預期里，曾經也是兩個人。無論她是出於什麼原因把尉遲微月放在自己的預期里，都代表着，尉遲微月對顧浣來說，終究不一樣的
林柒染許久才整理好思緒，輕輕吐了一口氣
“誰都沒有資格追殺他，他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見到顧浣姐姐，而我，是害他至今未能如願的兇手，這是我欠他和顧浣姐姐的”
“可是，天寧的長公主也不想被這種人打擾了清凈吧”
會嗎？顧浣會不想見到尉遲微月嗎？她對尉遲微月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呢？是同情？利用？憐憫？她最後讓自己放過尉遲微月是因為愛嗎？還是因為對尉遲微月的補償呢？一個人，願意把另一個人放在自己的未來預期里，算是愛嗎？顧浣她如果還在，又會怎樣呢，誰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人，已經長眠雪山，再也回應不了了
林柒染晃了晃腦袋，讓自己不再去想這件事
“顧浣姐姐的心思，一般人都猜不透，或許，她是想的”
“小姐，你一定要趟這趟渾水嗎？”
“這趟渾水是我自己攪出來的，我總得出來收拾這個爛攤子吧”
她說這話時全然沒有往日裏的樣子，看上去孤獨又深沉，整個人都是落寞的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他們知道，顧浣的死是林柒染的心結
“最近這段時間九音閣有大範圍的外勤活動嗎？沒有的話暫停九音閣一切交易，整頓九音閣”
“最近有一場關於封夕古劍的交易，別的，沒有什麼了”
“儘快處理好”
“好”
“你也要顧及一下那邊”
“好”
顧涼這一聲應的敷衍又無奈，林柒染想了想又問道
“你昨天說的…那六個人，是我們後來自己找進九音閣的嗎？”
那六個？顧涼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她說的是昨天死在尉遲微月手下的那六個人
“不是，好像都是之前顧然身邊的人”
顧然，是顧浣的弟弟，天寧的王，也是尉遲微月在當年的祭天大典上本來要要殺的人
“行，我知道了”
“小姐，你知道的，如果你沒有接手九音閣，不用引夢香的話，尉遲微月一輩子都不會找到你的”
林柒染自然是知道的，在天寧，知道她身份的，只有顧浣一個人，可知道引夢香的，卻有千千萬萬個人
“萬物行過，都會留下痕迹，尉遲微月之所以之前找不到我是因為他一門心思都在找顧浣姐姐，沒有什麼事是沒有破綻的，事無絕對，這是我早就告訴過你們的”
他們不再說話，狡辯的歪理，沒人能說的比她厲害，他們早就知道，林柒染是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把人賣了還能讓人給她數錢的人
林柒染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強硬的轉了話題
“阿姐的婚事怎麼樣了！”
現在左丞府上最重要的事就是林之言的婚事了
“時間定下了，但是宴客名單，彩禮，婚服都沒準備，估計最近這三個月，府上都會很忙”
“通知大哥了嗎？”
“還不知道，大夫人那邊最近在聯繫了，應該已經通知了”
林柒染鬆了口氣，人也不鬱悶了，情緒轉的很快
“行了，你倆也別跪着了，我再睡一會兒，你倆抽空也回九音閣看看，幫幫忙吧！”
“好”
兩人這才起了身，給她關了門
可林柒染終究不是能閑的下來的性子，在府上安生的呆了三天就閑不住了
這天，溜達到了林之言房間門口時，卻發現林若萱已經在這裏了
“你怎麼來了！”
看到林柒染時，林之言和林若萱都準備去起身去扶她
結果她蹦蹦跳跳的進來了，一點也沒有前幾天傷的很重的樣子
“我都要發霉了，出來溜達溜達，來看看阿姐你”
林若萱和林之言只是看着她，怕她出些什麼事
“你們幹嘛呢？”
林柒染這才注意到她們兩人面前桌子上鋪着的扇面圖樣
“是卻扇的款式嗎？”
林柒染說完看到林之言面上染了兩分淺淺的紅
“阿姐，你害羞了”
“林七九，你這麼問誰不害羞啊”
林若萱忍不住要吐槽她
“別這麼說阿萱，她自己就不害羞，說不定以後，真的碰上自己的婚事了也不害羞”
“……”
“阿姐，你看你，怎麼這麼說自己妹妹呢！多讓人傷心啊！”
“你能別這麼說話嗎！有點滲人”
林之言嫌棄的打斷了她的一點不走心的委屈發言
“……”
“行了行了，其實我來主要是想問你為什麼婚事定的這麼倉促，我這幾天吧，一直在想這件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也太不合理了，你看，他如果喜歡你，就應該把這婚事辦得舉世皆知，熱熱鬧鬧的，再不濟，也該將時間放的寬裕些吧！退一萬步說，如果，我這是假設的啊，退一萬步的假設，他如果有別的心思，那他更應該好好利用下這樁婚事才對啊，阿姐，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瞞着我們啊？比如說有人要不久於人世了，你們是為了完成人家的遺願什麼的”
“讓你平時少看些話本非不聽，擱這瞎說什麼呢！”
其實林若萱之前也想過這件事，但她想的沒林柒染這麼扯淡，而林之言也沒打斷她們
林若萱見她沒說話，覺得不對勁了，連說話間都摻雜了掩飾不了的震驚
“不會…讓七九猜對了吧？”
林之言過了很久才說話，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但聲音有點小，甚至透露出她們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自卑
“北辰哥哥的生母，純妃娘娘，並不希望北辰哥哥和我成婚，她好像，計劃着和右相的獨女寧語櫻聯姻”
林柒染和林若萱有幾分疑惑
“寧家那個姑娘？還沒及笄吧！”
千陌設兩相制，左丞林千城，主掌千陌與他國交涉談判事宜，文官使臣出身，負責的，也是自己擅長的部分，右相寧謙，武職出身，主掌千陌兵權
寧語櫻，千陌右相寧謙嫡女，年br/>
“對，北辰哥哥差人打聽過了，寧家的那個小姑娘，明年四月及笄”
“阿姐，你等下啊，她說讓人家嫁，人家就嫁啊，那姑娘又不傻，再說了，大皇子多大的人了，連自己的婚事還要聽純妃娘娘的？”
“好像，是一個約定，純妃娘娘和北辰哥哥的約定，北辰哥哥未來不論娶誰家女，都一定要有一門婚事，聽從純妃娘娘的安排”
“什麼邪門的約定，鬼扯呢吧！”
林柒染忍不住吐槽
“具體的，我不太清楚，事關北辰哥哥和純妃娘娘，我不好多問，北辰哥哥他還是不希望委屈我，他要許我妻位，就必須把婚事先安排好，這個結果，已經是北辰哥哥能力範圍內能為我做到的最好的安排了”
她多少是知道些的，在寧語櫻及笄前成婚，大概是算到了寧家絕不會委屈自己的女兒為妾，如此安排，雖不太光彩，但目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其實林之言自己是不在意的，妻妾之爭與她而言毫無意義，她腦子裏沒有分毫對權利地位的執念，與她而言，兩人攜手相伴而行，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她羨慕林千城對洛顏的偏愛，那是她自小就見到的，愛情最好的模樣
向蓉雖從未表現過對洛顏的嫉妒，可有時林之言還是會替自己的娘親惋惜，惋惜過後，剩下的全是羨慕，所以，她自小就懷着對愛情的憧憬，她也希望會有一人，與自己共度餘生的所有的悲歡，顯然，她覺得俞北辰就是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