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入股

深夜，我回房間裏拿那副已經完成的畫，看那欣樂樓還是燈火通明，決定現在就去找十郎做生意。

可到房間發現桌面上放着的畫盡然不見了，我正急的團團轉。

此時，院中傳來幾個低語，我透過門縫看了眼，隱隱几個人影在欣樂樓的燈光下搖搖晃晃。

我走出去就見幾個小子圍着一個人，那人身材高挑，在人群中十分顯眼，紫色長袍飄飄揚揚。

只見他緩緩舉起一隻手，盈盈的月光下，他手中薄薄的一張紙像雲彩一樣飄着。

我眼皮一跳，圍着他的幾個小子蹦着想要夠到他手中的紙，我總感覺那張紙稍有不慎就會隨風飄走。

那男子昂着頭眼神看着手中的畫，絲毫不被身邊的小子所打擾。

他突然看向我，正要說話時，我慌張跑去過說道“十公子，小心手中的畫。”

君十郎見我的神色愣了一下，半帶詫異道：“這畫真的出自己你手？”

我舉着雙手也要去接十郎手中的畫，卻見穆二穆四雙眼放光，對我連連點頭。

我眉頭一皺，忽而轉換情緒，嘖嘖一笑，略帶傲然，鼻孔朝天道“當然是我畫的，我當小混混那段時間可稱之為“畫仙”！”

我剛說完，十郎些許淡笑，收回手，仔細看着，道“你吹牛的樣子真好看。”

穆二愕然急色，想要反駁時，我連忙說道“怎樣？這幅畫可入貴人的眼？”

十郎拿着畫看了又看，然後又對着欣樂樓照射過來的光線舉起手，看着看着他納悶道“好看是好看，但感覺這畫有些不一樣？”

我也隨着他抬頭看着燈光下的畫，眯了眯眼。

這幅畫在燈火照耀下有些艷麗，艷俗的色彩顯得格格不入。畫紙上表現的是晨霧散去，天空碧藍一如明鏡，遠方滾滾雲浪舒捲而來。晨曦陽光折射出透明的薄亮，隱映在清亮的瓦磚上，淡青水光天一色，清晨的京涼城人影朦朧。而此時看卻像正午陽光明媚下的風景，這便是收集顏料的不足之處。

我歪歪頭明知故問道“怎麼可能不一樣！”

不都是我畫的嗎？

十郎仔細觀察着畫，思考着，最後非常認真說道“這一張韻味不夠。”

我眨眨眼，心裏想說；過幾天就有韻味了。

然而卻嘴硬道“定個價吧！”

“三百金！”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愣愣眼，疑惑不解道“這畫不值一千金嗎？”

“此畫就三百金”十郎的語氣雖是慵懶無勁，卻給人一種很正式的壓迫，若不按照他的說法，我很有可能見不到這幅畫了。

此時我有些拿不定主意，猶豫了半晌才伸手說道“把畫還我，那我賣給能給我一千金的人！”

“啀啀啀，我都能看出不同，也難保別人看出這些，到時候別連三百金的錢都沒有了。”他聲音帶着隨意，大約是真為我考慮。

我眼皮一跳，我算是明白了，這人在溜我呢！然後齜牙道“那我多畫幾幅，我就不信賣不到一千金。”

話音一盡，十郎意味深長的看着我，還朝我走近了兩步。

我微微一愣，這才真的反應過來，自己這是中了他的道兒。

我輕咳一下掩飾尷尬，強硬的抬頭挺胸，略帶些傲然的姿態回看他，

沒成想反倒逗笑了他。

我無語，想要回那幅畫，他卻高舉雙手，得意道“三百金成交。”

你怎麼不去搶劫……

我沒好氣“你這是搶劫，我可警告你，我上邊兒有人！”伸出食指朝天指了指，眼神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十郎微微抬了下巴，這幾個穆家沒出息的都順着我手指的方向往上看了看。

十郎摸了摸鼻尖笑道“去欣樂樓拿錢吧。”

我還未反應過來，只見他輕快一躍，閃身飛出院子，紫色的身影沒入了欣樂樓的燈火中。

我氣結，這可是赤裸裸的搶劫。轉身就衝出家門口，身後幾個聲音連忙叫道“穆蘭？你幹什麼？”

我推門之間對他們講道“我去去就回。”

“穆蘭......”餘音猶存，但我已經消失在黑夜中。

我幾個箭步衝到欣樂樓，此時欣樂樓的堂客還有許多，見我莽撞的衝進欣樂樓還驚訝的看看大門外是不是有什麼在追我。

我站定腳步，朝他們歉意的笑一笑，這才往櫃枱走去，小二連忙攔住我，小聲問道“姑娘打尖兒還是吃飯？”

我看一眼莫名其妙的掌柜，伸出兩根手指敲敲櫃枱，發出“噔噔蹬”聲。

掌柜合起手上的賬本，禮貌問道“姑娘有何貴幹？”

我收回視線，輕咳一聲，壓低了聲音道“我找十郎！”

“姑娘，東家正在商易事情，閑人勿擾。”掌柜拒絕的很委婉。

我轉頭看了看三樓，也不等掌柜說話連忙抓着小二的衣領，半帶祈求道“你帶我去。

小二連忙看一眼掌柜，似乎得到示意，擦擦額角的汗，結結巴巴地說了句“姑娘這邊請。”

我嘴角一彎，對着掌柜點點頭，已示謝意。

走到三樓時，小二正要敲門，我拉住他，道“不用敲，我自己來。”

小二連忙點頭，我伸手就砰砰敲起來，此時並不知道禮貌二字是怎麼寫的。

清脆的敲門聲並沒有得到回應，我看了眼小二，小二欲言又止的嘴角抽了抽。

我心想着，十郎剛從杭記的院子出來，這會兒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吧。

想着就伸手推開了大門，小二在我身後顫顫巍巍退了兩步。

此時大門一開，我就見屋中三人同時轉過臉看過來。

與我正面相對是白眉銀絲，笑容淺淺的趙叔。

一身淺綠色長袍，鞠着一隻翠綠色玉簪，一張晶瑩白皙的臉頰，好像一隻蒼翠繁茂的森林中走出來的白色麋鹿。

這種場景硬生生把我給驚呆在原地。

此時我的動作有點不盡人意，一隻腳在外，一隻腳在內，一隻手保持着推門的動作，一隻手握住拳頭。

我臉色一紅，有些後悔自己這麼衝動，居然在這麼嫡仙兒的人面前這麼放肆。

儘管我如此放肆，趙叔還是一臉溫潤有禮的笑容。

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再看他，轉轉眼看見趙叔右側的刀疤哥哥。

嗯······！九公子一個眼神也不給我，絲毫不把我放在眼裏。

我又看一眼趙叔左側的十郎，他正抿着一臉壞笑，生怕我看不出他囂張至極的樣子。

此時桌面上正放着那張十郎搶走的畫，我微微皺眉，收回動作轉身進屋。

進屋時我單腳一勾門，關上了大門，然後朝他們走去，見趙叔對面的凳子空着便坐下了。

我正要伸手拿走那幅畫，卻聽見趙叔如沐春風的聲音，響起“這是你畫的。”

他沒有疑問和詫異，只是像敘述一個事實。

我伸着手沒有動，對趙叔禮貌的笑一笑，道“是我畫的，可以把它還給我嗎？”

趙叔白色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我盯着他的目光有些太炙熱。

趙叔抬眸對我偏偏頭，以示我為什麼這麼看着他。

我連忙收回視線，又開始伸手去拿畫。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擋住了我，聽見那聲音淡道“此畫的確韻味不足。”

我順着那人的手看去，解釋道“韻味不足是因為顏色鮮艷，這畫是我昨天晚上剛畫完的。而你們看過的畫，已經消磨許久，有了畫中的朦朧感，而且對於畫的本身來講，這幅畫就要等到十天以後，才會有一種潤合度。我的畫不易保存，十年二十年就會消失本來色彩，不像絹本設色，它能保存百年之久，如果你們計較這些，就把畫還給我。”

我說完又伸手去抓，卻聽見十郎嘖嘖笑道“的確是個懂畫畫的小混混。”

我低聲嘀咕着“強盜。”

我沒得到十郎的回應，而是聽見趙叔清淺的聲音“的確與眾不同。”

我小心翼翼撇了一眼趙叔，我沒明白他話語的意思，然後狐疑問道“要買畫嗎？我賣給你？”

這話是對趙叔說的，十郎耍無奈，那趙叔像是個識貨的，給他耳邊吹吹風，應該可以賣掉這幅畫。

我剛說完那三人同時笑了笑，笑得我心一顫，這笑聲真讓我有點把持不住！

趙叔的笑聲輕輕淡淡，似有似無，是一種波動一根琴弦的感覺。

九郎的笑聲短暫輕快，好像是一種莫名地嘲笑，讓人聽不出任何感情。

十郎的笑聲有一種酣醉的酒味，變了好幾種娓娓道來的婉轉聲音。

我眨眨眼，心道；我說的話有這麼好笑嗎！

“三萬金！”

......這個聲音好像天上傳來的，有一種空靈飄渺虛無的感覺，我着實愣住了。

噔噔噔，一個清脆的敲擊聲勾回了我飄飄然的神識。

我眨眨眼，以為聽錯了，又問了句“excuseme？我沒聽錯？”

“什麼唉刻絲米？”十郎望着我，不解道

我激動得伸手捂住了十郎的嘴，對着趙叔笑嘻嘻地說道“成交，成交。”

然後對他搓搓手指，生怕他反悔，意思是趕快拿錢來。

趙叔笑了笑，輕喊一聲“來人”，只見一個青年男子手拿鏤金雕花托盤走進來。

男子站在我旁邊時，那托盤裏一張三萬金的銀票閃閃發光，有一種勾人的魔力。

我不知怎的突然有些發怵，狐疑地轉眼看了看他們，然後試着伸手摸那張銀票。

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我的手還沒摸到銀票，那抹春風細雨的聲音又響起“這是我們的入股。”

手，立刻剎住，我機械似的轉頭看他，這個趙叔笑得太敞亮了些。

我的手彷彿被三萬金吸引着，就差一粒米的距離就能撫摸到它，但是......我不接受這樣的錢。

難道從我手中出來的畫賣不到三萬金？我失望的眨眨眼，還是那個“木業”會炒作？

同樣一幅畫，為什麼原作者只能賣三百金？他卻能賣到三萬金？

為什麼到我這兒三萬金只是入股的錢？

我想啊，想啊想，始終沒有想明白這其中的原因。

三萬金？入股！

有個靠山的確不錯，可是我一直將自己的定位定在一間簡單的服裝店，他們入了股意義就不一樣了。

可另一方面我也的確缺錢，不管是賣畫也好，入股也好，這等於救了我一命。

我猶豫了許久許久，那三個貴人也不着急，就那麼靜靜地看着糾結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