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曉風殘月

次日一早。

睡得並不安穩的柳宵早早地醒了過來，洗漱后打開了大門營業。

可惜一個上午過去，沒有一個客戶光臨。

柳宵也不着急，練習了一上午的自畫像之後，自覺技能沒有退步。

然後寫了一張海報貼了出去。

內容很簡單：

純手工作畫，十元一張，彩色二十元。風景，畫像，想像場景皆可定製。

下面還附上了一幅自畫像。

畫上的柳宵面無表情，但卻劍眉星目，帥氣非凡。

別人看了指定以為他是故意美化了自己。

能這樣想最好，誰不想要一張完美的自己的畫像呢？

柳宵的定價很低，因為他需要快點解決吃飯問題。

很快到了中飯時間，柳宵坐在前台的椅子上等着。

中飯時間過去，到了下午，柳宵依舊坐在椅子上等着。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餓兩天肚子的時候，終於有個年輕的身影出現在門前。

一抹倩影，竟然是個年輕的小姑娘，最多只有二十齣頭，穿着一件淡雅的紗裙。

看她怯生生的模樣，柳宵當先開了口：「歡迎光臨，要點什麼？還是說，求畫？」

小姑娘一時手忙腳亂，一邊比劃一邊解釋了半天，柳宵終於明白她是隔壁飾品店老闆的女兒，不買東西也不求畫。

可能是串門的吧，看來這個世界普通人很和善。

「我看到你貼的海報了，價格真高……不，我不是說你的畫太貴，我是說……畫的好的都比較貴。」

看着她緊張解釋的模樣，柳宵怔了怔。

貴？自己只是想有一口飯吃，這個價格真的只能保證自己勉強吃飽飯，而且還是每天能賣出兩三幅以上的情況下，這哪裏貴了？

柳宵的沉默讓小姑娘萬分窘迫，連連解釋：「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沒事，我不知道應該多少錢合適，所以隨便寫的價格。其實我很久沒有畫畫了，想定一個普通人都能接受的價格，我正好用來練練手，你覺得多少合適？」

「這樣啊，照相館拍一張照片只需要兩三塊錢，所以這個價格可能比較合適，因為你畫的真的特別好看。」

小姑娘最後雖然誇了一句，但是柳宵還是明白了她沒說出口的想法：

別人的畫可能兩三元錢都不值，你畫的好，可以跟照相館一個價。

他扭頭看了眼背後擺滿牆壁的水彩、顏料、畫筆等物，上麵價格全部兩位數起步。

這樣的價格，賣得出去才有鬼！

這個價格誤導了柳宵，讓他以為這裏的貨幣與前世是一樣的購買力。

柳宵趕緊將外面的海報收了回來。

然後拿出另一幅自畫像，在上面重新寫字，價格則改成了每幅畫一元，彩色畫一點五元。

重新貼出去，柳宵長長出了口氣。

還好這邊的語言文字如同母語一般熟練，交流寫字完全沒有障礙，不然說不定真的會被餓死。

回到室內，兩人一陣沉默，讓現場異常尷尬。

柳宵現在只知道對方是隔壁飾品店老闆的女兒，連對方名字叫什麼都不清楚。

從他的角度看，自己是第一次見到對方，所以根本不知道該聊什麼。

「你坐。」

柳宵心裏年齡畢竟大了對方許多，他能夠察覺到小姑娘的尷尬，於是當先開口邀對方坐下。

「不用了不用了，我想來問問你，明天有沒有什麼安排。」

小姑娘紅着臉問道，在柳宵看不見的背後，她的雙手扭在了一起，表露出心中緊張。

明天？

柳宵想了一下，如果沒餓死，應該還是坐在這裏等着開張吧？

或者出去找找別的活干，先賺口飯吃。

想到這，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憐，為什麼穿越到了一個看起來光鮮亮麗的身體上，還要擔心被餓死這種事！

「誒？沒有安排嗎？」

小姑娘一臉的驚訝，差點讓柳宵以為這個世界沒有安排是件被人看不起的事情。

「沒有沒有，我媽媽讓我來問問，明天七夕節，神殿有禮神活動，你會不會去……」

柳宵剛想搖頭，但是立馬猶豫了。

他原本以為這個世界與前世一樣，是個不信教的種族，畢竟長相上可以說是一模一樣，放到一起任何人都會覺得是同一民族的人。

但是沒想到她口中提了「神殿」這樣一個地方。

這世界，有神？

不不不，可能只是信神。

柳宵覺得自己有必要去看看，畢竟科技發展到一定程度，所有超自然現象都會被官方管制，而宗教是其中管控重點。

即使只是普通的活動，也能夠了解這裏的風土人情。

見柳宵猶豫不決，小姑娘試探着道：「其實，許多人都不去的，你不想去也……也沒事……去的都是年輕人，而且情侶比較多……」

她聲音越來越小，變得有點像碎碎念。

柳宵心中一動，開口問道：

「明天幾號？」

「六……啊不，今天六號，明天七號……七夕。」

小姑娘臉上更紅，像是故意提醒柳宵一樣說道：「我明天會一個人去。」

啊！

柳宵心中恍然大悟，他雖然母胎單身將近三十年，但又不是呆瓜，自然聽懂了對方暗示的意思。

看來七夕節在這裏也是有特殊含義的，而且由於神殿的關係，還有特別的活動。

柳宵自然要去看一眼，但是不能跟對方一起去。

「不知道你怎麼稱呼，叫什麼名字？」柳宵問道。

小姑娘臉突然僵住，一時間羞憤和委屈衝上心頭，眼淚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她抹着眼淚奪門而出，口中還委屈地嘀咕着：「我說我不要來，媽媽卻非要我來……嗚嗚嗚……」

啊這……

縱使柳宵平常是個鎮定的人，此刻也是頗為尷尬。

而且跟鄰居交惡可不是好事情。

沒過多久，柳宵正考慮怎麼道歉的時候，孩子媽找上了門。

是個看起來和藹可親的中年婦女，雖然微微發福，但是打扮用心，木釵盤發，頗有古韻。

對方未語先笑，道：「柳老闆。」

「午安！」

柳宵不知道對方是誰，開口只能先打招呼。

「午安？現在柳老闆學會人前一套人後一套了？」

柳宵站起身疑惑道：「還請指教。」

「還裝傻，你昨日下午可是被警察送回來的？

「我自是相信你的為人，不認為你是犯了什麼事，所以不在乎別人口舌，讓小錦過來看看你。

「結果你倒好，把小錦氣哭了回去，柳老闆能不能給我這孤兒寡母的解釋解釋？」

柳宵終於知道剛剛那個小姑娘叫小錦，也明白對方的身份是小錦的媽媽。

想了想，只能嘆氣道：「您有所不知，我昨晚出了車禍，是警察送我回來的。

「雖然看起來沒有受傷，但是我失憶了，忘記了所有事情，只記得自己的名字。

「剛才的事真是我的無心之舉，只是想問一下小錦的名字而已。

「其實包括您，我也忘了改如何稱呼了。」

小錦媽媽聽完震驚道：「真的？傷哪了，你這看起來不像有傷的樣子？」

「是，因此警察也不相信我失憶，還當我是欺詐那個司機。」

見小錦媽媽還是不願意相信，柳宵只能繼續賣慘道：

「從昨天上午出車禍開始到現在，我就沒有吃任何東西，因為我忘了自己存的錢在哪了，也找不到存款單，只能掛這個海報，希望能賺點錢吃口飯。」

幾番交流下，見柳宵真誠肯定的語氣，也不得不信，目中充滿了心疼道：

「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說呢？你等着，我去給你熱點飯吃。」

然後不等柳宵拒絕，就趕緊返回自己店裏，臨走還喊了句：「我姓秦，你叫我阿姨就好了。」

「謝謝秦阿姨！」

片刻之後小錦端着木質餐盤跟在秦阿姨背後走進門來，眼眶紅紅的，目光中沒有怒意，而是充滿了狐疑。

放下餐盤，將一碗米飯和兩樣炒菜端到柳宵面前，並擺上筷子。

一盤沒見過的蔬菜，一盤豆子、某種像土豆絲的東西和一些肉的混合物。

「這是剩菜，你不要嫌棄。」秦阿姨道。

「不嫌棄，萬分感謝！」

柳宵謝過兩人，拿起了筷子道了聲「失禮了」，然後才自顧自大口吃飯。

秦阿姨見他雖然克制，沒有狼吞虎咽，但是很明顯非常飢餓的模樣，終於完全相信了他。

輕聲安慰幾句，讓后讓小錦留下，自己則返回了店裏。

柳宵與小錦聊了幾句，解釋了一下自己的情況，並道了歉。

小錦是個內向的人，連連擺手表示自己不會放在心上。

在了解了柳宵具體情況之後，她想了想，返回家中拿了一個小冊子過來遞給了柳宵。

柳宵接過一看，竟然是錦羅市旅遊指南。

「你說除了自己名字什麼都忘了，我想這個應該可以讓你了解一下錦羅市，不知道有沒有用。」

「有用，幫大忙了，謝謝！」

柳宵覺得跟小錦說話，還是直白地表達自己的心情比較好，不然她可能會亂猜。

果然，聽了這話小錦露出開心的笑容：「你還需要什麼，我都可以幫你找。」

「我想了解一下我自己。」

「你自己？」小錦疑惑地問道。

「對，比如你上一次見到我是什麼時候，我當時在做什麼？」

小錦思索了一下，才道：「不記得了，我印象中你的店鋪總是關着門，你也總是待在樓上，很忙的樣子，很少能見到你。」

「沒有詳細的，比如發生過什麼事？」

小錦認真思考了一下，肯定地搖了搖頭。

柳宵更加懷疑，這個原主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了。

「我還想知道關於我們國家的事情。」

飯後，秦阿姨端過來一大碗湯。

很明顯是剛起鍋燒的，用料很足，用的都是些叫不上名字的食材。

柳宵連連謝過，表示自己吃的很飽，這麼多喝不完。

但是秦阿姨還是將湯留下了，然後再一次離開，留下兩人獨處。

柳宵盛了一碗湯，一邊吃一邊與小錦聊天，着重問了一下國家，世界局勢還有神殿的問題。

結合旅遊指南，小錦仔細介紹着。

雖然她對很多東西了解的並不深入，只能說些普通人都了解的大概，但是這正是柳宵所求的：

基礎到被人遺忘，忽略，甚至不當做知識的常識。

國家名為侍神國，是當今世界上較為發達的國家之一，京城為錦羅市。

國家權力被三分，皇室，神殿，司法議會，其中神殿獨大。

年代4606年，元年乃是侍神國歷史上的第一次統一，可以說這個國家傳承沒有斷過。

這與柳宵前世很像，但是又有所不同。

比如這裏人們喜好穿長衫，盤發，用簪子，像他這樣穿風衣的是少數。

當然更多的是改良過的衣服，兩種風格完美融合的衣服。

比如小錦身上的長裙，既有傳統服飾的束腰與掛墜，也有現代服飾的乾淨利落。

別具美感。

立法用的是陰陽曆，每年12個月，有閏月。

每天也是24個小時，但是也有些老人喜歡用12個時辰。

神殿是百姓的信仰，有超過七成的人都相信關於創世神的傳說，神殿便是供奉創世神的殿堂。

傳說創世神創造了世界萬物，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為了給人類帶來安寧，他將自己分成了十份，化作十位聖子。

聖子們有着自己的名字，這些名字流傳了下來，人類依舊在使用。

有些人相信自己是十位聖子的後人，所以將他們的名字作為自己的第二姓來使用。

不過這個第二姓不被官方認可，所以不會收錄於人口簿中，只在神殿或者個人族譜中出現。

小錦拿自己舉了例，她叫秦錦，第一姓便是秦，在生活各方各面都是用「秦錦」這個名字便足夠了。

但是她禮神時，卻擁有第二姓，叫作「復」，所以她在神殿那邊的的全名其實是「秦錦-復」。

而這個「復」字的來源，就是十位聖子中的一位名字。

十位聖子的名號小錦背誦頗為熟練，快速說了出來：夷、希、微、缺、沖、屈、拙、愚、復、成。

而創世神是世上唯一神，所以沒有名字，也無需名字。

聽完，柳宵腹誹道：「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神創的，那這個神可能跟我來自一個地方。」